一行穿著黑衣,戴著頭套的彪形大漢從外面走了進來,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完全視陣法結界如無物。
路近滿意地點點頭,感慨地說:“我是頭一次見到成精變人的這種動物,以前只是在古書中見過,一直很希望抓到一只研究。可惜在國外見過的那些都已經變成人了,也不好真的拿它們做研究。但是這一只不一樣,它已經退化成動物形態了。”
溫一諾心里一緊,“退化成動物形態了?那它還會說話嗎?!”
“應該還可以說話。”路近看了看鳥籠上的磁場數據顯示,“還沒有完全獸化。”
溫一諾松了一口氣,可是看了看那只半人高的大鳥,又看了看興致勃勃的路近,遲疑著說:“……這就是鳩鳥?您怎么認得的?”
“當然是鳩鳥,又叫大杜鵑或者布谷鳥,不過古代又稱鸤鳩,鳩占鵲巢這個成語就是這么來的。這種鳥啊,算是鳥類中最卑鄙無恥的一種鳥,把自己的蛋下在別的鳥的巢里,等自己的后代被別的鳥孵育出來后,還會把鳥媽媽的親鳥寶寶推出鳥巢摔死啊……”路近拎著鳥籠走近一步,湊近了觀看那只鳥。
溫一諾這時想起來溫燕歸,忙走過去要把她從陰陽魚陣法里救出來。
不過張風起比她快了一步,已經將溫燕歸小心翼翼地抱起來了。
沈如寶眼神驚恐地瑟縮在陰陽魚陣法里,很想逃走,可是卻被固定得動彈不得。
她看向不遠處的沈齊煊,哀求道:“爸爸……爸爸……救救我……爸爸……救救我……”
沈齊煊眼神復雜地看過來,嘆了口氣,走過去,也想將她抱起來,結果和抱著溫燕歸的張風起迎面相對。
張風起冷冷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說:“沈先生這是認賊做女啊!”
沈齊煊又把手縮了回來,瞳仁幾不可察地縮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說:“張先生知道些什么嗎?我也很疑惑呢……”
他指了指沈如寶,又看向奔過來的溫一諾,“……燕歸當年難道生了雙胞胎?”
溫一諾如遭雷擊,斷然反對:“我媽媽不可能生雙胞胎!我不要跟她做親姐妹!”
她現在已經斷定狗爹沈齊煊,大概可能或許真的是自己的親爹。
但是沈如寶跟沈齊煊做過親子鑒定,也是親生父女,這就讓溫一諾很抗拒。
她不喜歡司徒秋,也不喜歡沈如寶,對沈齊煊當然也沒什么好感,但比對司徒秋和沈如寶兩人還是要強一點。
雖然好的有限。
沈齊煊這時雙唇微微勾起,他知道溫一諾也知道了他是她的親生父親。
盡管她沒有相認的意思,但沈齊煊已經知足了。
這個女兒,他一天都沒有養過,不僅沒有養過她,初次見面的時候還對她很不友好,換了誰都不會心無芥蒂。
他有什么資格讓她相認呢?
沈齊煊勾起的唇角又平復下來,他淡定地說:“我也覺得她們并不是雙胞胎姐妹,可DNA……”
溫一諾不以為然,“先把媽媽救醒,再談這些問題吧。”
沈齊煊和張風起齊齊點頭。
那邊路近已經派了個黑衣人過來,他身上背著一個醫箱,應該也是那什么“龍組”的人吧。
他走過來彬彬有禮地點點頭,說:“各位,能讓我給這位女士看看嗎?”
溫一諾也讓了一步,讓那人走上前來。
他拿出一個比較奇特的儀器,接在溫燕歸的額頭上測量了一會兒,說:“她的身體內被注入了那只鳩鳥的能量,跟她身體本身的能量有排斥反應,所以昏迷不醒。如果時間長了,她的身體會啟動自保功能,進入深層次睡眠,很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溫一諾、張風起和沈齊煊異口同聲地說:“您有辦法救她嗎?”
那人點了點頭,“還算及時,來得及。”
他把測量儀器收回,然后對溫一諾說:“我們剛才看見你能用那個鞭子吸收紫氣,你能不能試著從你媽媽體內吸收那些不屬于她的能量束?”
溫一諾忙將黑騎軟鞭奉上,“您說要怎么做。”
那人教溫一諾把黑騎軟鞭纏在溫燕歸身上,然后用儀器調試著溫燕歸體內那股不屬于她磁場頻率的異能量,再對溫一諾說:“……你能驅動這個條鞭子吧,就按照這個磁場頻率識別吸收,記住別吸收她自己的能量,那會加速她的死亡。”
溫一諾:“!!!”
手腳發軟,想癱。
這可要怎么做?!
沈齊煊瞪大眼睛,“不會吧?她怎么根據磁場頻率識別吸收異能量?!你們沒有儀器嗎?!”
“我們有是有,但是沒有經過真正的實驗,因為找不到這種目標。沈先生能同意我們用溫燕歸女士做第一個實驗嗎?”那人還是很耐心地解釋。
溫一諾馬上說:“當然不能,還是我來吧。”
真是笑話。
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母親交給別人去測試他們的儀器!
溫一諾閉上雙眼,將自己的感知跟黑騎軟鞭相連,努力感知那儀器識別出來的異能量。
開始的時候好像還有一層阻礙,跟儀器探知的磁場頻率有些微不同,但是依然在抵抗,不許她探知進去。
但是在溫一諾加大力度下,那股虛弱的抵抗很快消失。
溫一諾順利地感受到了那股儀器探測出來的異能量,確實比溫燕歸本人的能量更加暴躁、火熱,充滿了侵略性。
這就是那只鳩鳥輸入到溫燕歸體內的能量,借此控制她的吧?
溫一諾想想就生氣。
她努力集中精神,開始催動黑騎軟鞭吸收那股蓬勃又暴躁,火熱又侵略的能量。
當她把那股異能量吸收到黑騎軟鞭中的時候,黑騎軟鞭中的圣光自動開啟,開始分解這股異能量。
與此同時,那只被路近帶著龍組的人圍觀的鳩鳥,也發出一聲聲慘叫,站都站不穩了。
溫一諾將溫燕歸體內所有的異能量都吸收干凈了,那只鳩鳥的慘叫聲才停止。
它氣息奄奄地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溫一諾睜開眼睛,好奇地問:“……我給我媽吸收異能量,為什么那只鳥叫的那么慘烈?”
“因為你分解了它的能量,它作為能夠操縱那股能量的主人,不,主鳥,當然會受到同樣的打擊,你們道門稱為‘反噬’。”路近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
溫一諾恍然大悟,“原來它還能控制它輸入到別人身體里面的能量?!”
“當然能,不然它怎么控制別人呢?你以為真的是精神控制嗎?”路近就差翻白眼了,“可惜這種做法就是雙刃劍。它能通過能量線控制別人,但是一旦被別人掙脫它的控制,也能通過能量線反過來重傷它。”
溫一諾點點頭,“該!”
她收回黑騎軟鞭,輕輕碰了碰溫燕歸的鼻尖。
她能感覺到,溫燕歸的呼吸漸漸明顯了,不像之前氣若游絲。
那黑衣人又從醫箱里拿出一顆藥丸,說:“給她吃了,清除一下輻射影響。”
溫一諾:“!!!”
“輻射?!”她又驚又怒,“怎么會有輻射?!不是異能量輸入嗎?”
“……能量都有輻射的,只是輕重的關系。她中的輻射不多,可以完全清除。”那黑衣人已經把藥丸塞到溫燕歸嘴里了。
然后輕輕捏著溫燕歸的鼻子,溫燕歸不由自主張開嘴,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路近這時也說:“妖怪如何能成精變人呢?當然是靠強大的能量來變異身體。可是對人類來說,這種強大的能量會產生輻射,摧毀健康身體里的細胞功能。不然古人怎么說人妖殊途反對妖怪跟人在一起呢?因為這樣做,人類是會短命的。”
人類的身體受不了變異動物的能量輻射。
溫一諾見溫燕歸脫離了危險,精神放松下來,腦洞就開得很快。
她立刻說:“可是傳說里,白娘子跟許仙也是在一起了啊?還生了孩子,許仙也活到七十多歲吧?”
路近哼了一聲,“那是法海救了許仙!他把白娘子鎮壓在雷峰塔下,讓許仙在佛門里修行,其實就是隔離輻射源,同時幫許仙驅散他身體內的輻射。不然以白素貞的異能量,你以為他是真的被白蛇的原形嚇死的嗎?他明明是被酒醉后現原形的白素貞強大但又沒有控制的異能量輻射而死的!”
溫一諾“啊”了一聲,眼珠一轉,說:“那白素貞去盜仙草救許仙,其實是去找能夠驅散輻射的草藥?!”
“這就對了!孺子可教!”路近對自己這個徒弟越來越喜歡,特別是她強大到無敵逆天的學習能力,更對他的胃口,他非常耐心地給她解惑:“你記不記得白娘子盜仙草盜的是什么仙草?”
溫一諾回想了一下自己看過的電視劇和,眼前一亮:“是靈芝仙草!”
路近笑瞇瞇仰頭大笑:“這就對了,白娘子遠赴昆侖盜取的正是靈芝仙草。而靈芝富含硒,而現代那些化療后對人體細胞有修復功能的保健食品,最有效的就是有機富硒靈芝。”
“昆侖山的靈芝,當然是最有機也是含硒量最高的靈芝。”
她看了看眼睫顫動,快要蘇醒過來的溫燕歸,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涂善思,心里不是不惋惜的。
路近也看了涂善思一眼,冷笑說:“所以不要被妖怪們蠱惑的情情愛愛迷惑,跟還不能控制自己能量的妖怪在一起,對人類沒好處的。”
溫一諾更加無語,她想想自己曾經的占卜,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
她低頭看著溫燕歸,發現溫燕歸這時睜開了眼睛,靜靜地看著她。
溫一諾大喜過望,“媽媽!您醒了!”
溫燕歸靠在張風起懷里,努力抬起手,要觸摸溫一諾的臉,“……我這還是在做夢嗎?一諾,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該想著要爭口氣,就要墮掉你……”
她忙搖頭,握住溫燕歸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溫柔地說:“媽媽別怕,您沒有在做夢。那些東西不是真的,不管您在夢中看見什么,都不是真的,是那只鳩鳥企圖控制引導您的心神。”
溫燕歸看著她無暇的純凈笑臉,怔怔地落下淚來:“不是……一諾,那些不是假象,是真的。”
沈齊煊也上前一步,看著溫燕歸,嘆息說:“燕燕,好久不見。”
溫燕歸的視線移向沈齊煊,她的目光沉靜溫柔,沒有了以前那股藏不住的悸動和歡喜。
沈齊煊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心跳還是猛地漏跳一拍。
她對他,是真的沒有感情了……
他們倆的感情,在二十一年前,當他選擇跟“司徒秋”復婚的時候,已經消磨殆盡了吧。
沈齊煊再次嘆息,說:“先送她回去修養吧,折騰了快一夜了。”
溫燕歸卻搖了搖頭,淡淡地說:“不用,我身體很好。這也是我該受的。”
她把目光再次移向溫一諾,輕撫著她柔軟細膩的面頰,說:“看在你給我這么好一個女兒份上,我不追究你當年欺騙我的責任了。”
沈齊煊深吸一口氣,“當年我不是有意騙你的。我跟你結婚,是真心實意,而且認為那只是我們兩人的事。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我會帶你回沈家。”
溫燕歸笑了一下,“其實吧,我嫁的人也只是你,跟你們沈家沒有關系,所以我確實不該遷怒到我們的孩子頭上。”
她有些內疚地看著溫一諾,“一諾,你能原諒媽媽嗎?當年媽媽……媽媽……真的是不想要他……的孩子。”
“那時候司徒秋來找我,說她跟沈齊煊青梅竹馬,結婚十多年,孩子都生了兩個,雖然離婚,但那跟感情無關,是她做錯了事,沈齊煊不得不向沈家交代,才跟她離婚,但他們依然藕斷絲連,經常在一起。而且……”
溫燕歸看向依然坐在黑色陰陽魚上的沈如寶,心情復雜地說:“而且她也懷孕了,跟我的月份一模一樣。——就是這個孩子吧?”
沈齊煊立刻反駁:“這不可能。我自從跟司徒秋離婚之后,就沒有再碰過她,她不可能懷著我的孩子,更不可能跟你的月份一模一樣。”
溫一諾心里一動,想到了傅寧爵的身世,忍不住說:“……現代科技那么發達,就算不碰她,也有可能會懷孕的。”
大家都聽出來她在暗示“人工受精”。
沈齊煊雖然一把年紀,但是被小輩說出這種話,還是很不好意思,特別溫一諾還是他的親生女兒。
他抿了抿唇,說:“我很確信在我跟她離婚的日子里,她無法靠近我。”
“而且你媽媽懷孕五個月的時候去產檢,我還湊巧在醫院里見過她一次,她根本就沒有任何懷孕的跡象。”沈齊煊斬釘截鐵的說。
溫一諾撇了撇嘴,沒有繼續爭辯下去。
以司徒秋的本事,如果想靠近,沈齊煊覺得他有還手之力嗎?
說不定連“人工受精”都不用,而是“天然受精”呢……
溫一諾腹誹著,但是并沒有說出來。
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適合說出這種話的。
溫燕歸毫不在意,淡淡地說:“我不管她是怎么懷孕的,總之她是懷孕了,還跟我的月份一樣大。這說明什么?說明沈齊煊不僅對我隱瞞身份,還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就劈腿了,跟前妻還弄出個孩子……你覺得這種羞辱我能忍嗎?”
“所以我當時是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
在幻境里,她看見的那些景象,都是真的,是她深埋在心底的記憶。
“我去醫院聯系要墮胎,但因為月份太大,已經八個月了,醫生說只能引產。”
“我做好準備,第二天要去引產。”
溫一諾臉色有些變了。
這些景象,她在今晚剛剛來到王府花園的時候,也看見過……
難道那不是她以為的假象,而是真的?!
溫燕歸此時并沒有被任何人或者能量控制,她只是想懺悔,想向自己唯一對不起的女兒懺悔。
“一諾,媽媽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你……那時候沈齊煊打電話過來,我告訴他,他的孩子已經打掉了,讓他去垃圾箱里找孩子……我當時是恨他恨毒了……”
溫燕歸縮回手,捧著面頰,淚珠從指縫里滑落。
溫一諾震驚過后,很快回過神。
她將溫燕歸的頭抱在懷里,輕聲安撫她:“媽媽,別難過,別內疚,您那時候才跟我現在差不多大,遭受了愛人的背叛和羞辱,有這種想法是很自然的,我不怪您。而且您最終不也沒做手術嗎?”
溫燕歸嗚嗚哭了起來,哽咽著說:“我是下了決心的……可是等到了產床上,感受到冰冷的儀器開始在皮膚上試探,要絞殺我的孩子,我終于后悔了,我對醫生說,我不做手術了,不做手術了……”
“沒事的,媽媽,沒事的,我知道,我知道您沒做,都是那只狡猾的鳩鳥,我去抽它幾鞭子給您出氣!”溫一諾溫柔滴安撫著溫燕歸。
沈齊煊激動地問:“你沒做手術?!你不是做了引產嗎?!我還見過你的手術視頻……當醫生把……把孩子拿出來要弄死的時候,是……是……是司徒秋救下她的……”
“如果不是你那么絕情地要殺死我們的孩子,我何至于對你……生氣?”
其實何止生氣,當他看見引產的視頻,簡直是大怒,對溫燕歸一瞬間恨之入骨。
有司徒秋的視頻在先,溫燕歸的電話在后,沈齊煊沒有辦法不相信他看見的一切。
溫燕歸從溫一諾懷里探出頭,臉上淚痕斑駁,她疑惑地說:“可我真的沒有做引產手術啊?我記得清清楚楚,后來我生孩子的時候,還是風起和老神仙幫我接生的。”
溫一諾和沈齊煊一起看向張風起,張風起冷冷看著沈齊煊,輕輕哼了一聲,像是別有內情的樣子。
這是第二更。
大家晚安。
群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