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化?!”溫一諾驚了,“可是進化需要的時間那么漫長……”
“對啊,所以它們是妖怪啊。”路近理所當然地說,“只有妖怪才有那么漫長的時間進化。當然,肯定是有契機的。比如說,我很好奇它們是從哪里得到的大量能量……”
“動物得到大量能量并用在自身,就能對自己的身體進行改造,成為妖怪。”
“妖怪繼續運用能量,就能繼續改造自身,最后成精變人。”
“只有變成人,它們才能進行更進一步的進化,進入更高維的空間。”
“可惜,變成人以后,它們受到的束縛比人類的進化者更多。所以它們進入高維空間的機會就少多了。”
路近好奇的目光又投向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涂善思,“……你應該可以進入高維空間了,為什么還在我們這個三維世界停留不走?”
溫一諾知道三維指的是長、寬、高。
四維空間則是在長、寬、高的基礎上加了一個時間,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概念。
四維空間相對于三維空間,就是高維空間。
當然,在長、寬、高、時間這四個因素以外,還有更多因素,層層疊加,就有了一層比一層高的多維空間。
可是這個時候,是做學術探討研究動物是怎么成為妖怪并且層層進化的時候嗎?
溫一諾不由腹誹路近。
涂善思感覺到路近沒有惡意,但他還是有點怵路近,不敢跟他的目光對視,沉穩地說:“我在找人,沒有找到她,我是不會走的。”
他的視線投向一身狼藉的鳩鳥,臉上的神情漸漸冰冷:“我就離開了一段時間去養傷,它就對扇扇下手了……”
溫一諾輕撫著自己手上的黑騎軟鞭,淡淡地說:“涂先生,看來你根本就知道扇扇出了什么事,并不是一無所知所以找我們找人。”
“可是以你的本事,為什么不自己找鳩鳥秋解決,而是要找我們道門?我和諸葛先生加在一起,好像都不是你的對手。”
諸葛先生聽見自己的名字,往后又蹭了蹭,恨不得躲藏起來,不要引人注意。
不過他想多了,在場的人根本沒有誰注意他。
溫一諾提他的名字,也不過是因為只有他們倆進入第三輪決賽。
路近點點頭,跟著說:“這位涂先生明顯是比那只鳩鳥秋還要厲害的大妖,以他能進入高維空間的能力,應該已經能控制自身能量的輻射度,不會對人類產生不利影響。”
溫一諾眨了眨眼,繼而有些高興起來。
她的聲音里帶了點喜意:“……那是不是說,他也能跟人類在一起?不會像白娘子和許仙一樣,對許仙的身體造成損害?”
“嗯。”路近笑了起來,“不會了。白娘子的問題,是在她還沒有修煉得道的時候,就貪圖人間情愛。所謂一定要報恩才能飛升,其實是瞎扯。等她修煉到能進入高維空間,一樣能回低維空間報恩。”
“修煉?!”溫一諾乍然從路近這個科學家嘴里聽見道門專用名詞,開始風中凌亂了。
路近哈哈大笑,“就是修煉啊!它們對能量運用的過程,就是修煉。就跟我們人類社會的科技發展一樣,殊途同歸而已。”
溫一諾恍然大悟,“所以它們其實跟人類的修真者一樣,當修煉有了成效,就會一步步晉級,最后進入高維空間,就是所謂的得道飛升,是吧?!”
“孺子可教。”路近得意地摸摸她的頭,“不愧是我徒弟。”
說到徒弟,溫一諾忍不住看向張風起,以目光示意,問他師祖爺爺在哪兒。
張風起當然不會說老道士的位置。
他們這一門派只有三個人,兩個人都現身了,第三個還是暫時藏起來比較好。
萬一再有變故,老道士也好隨機應變,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張風起朝溫一諾微微一笑,暗示她不用擔心。
溫一諾放了心,再看向那只狼狽的鳩鳥,已經輕松多了。
她一放松,腦子就轉得更快了。
溫一諾從頭捋起今晚的情形。
她首先想起今天晚上她剛踏入沈家的王府花園里看見的幻境。
那里面溫燕歸確實一直在籌備要去醫院引產。
溫一諾忍不住再次確認:“媽媽,你們那時候住的房子的客廳里,是不是掛著你們大幅的結婚照?”
溫燕歸眨了眨眼,遲疑著說:“好像是有吧……”
不是很確定的樣子。
沈齊煊垂下眼眸,淡淡地說:“有,那是我們照的最好的一張結婚照,燕燕……你媽媽說要做成油畫掛在客廳。她穿著那種西方古典宮廷裝的大蓬蓬裙,我則是穿著一身燕尾服。”
跟溫一諾看見的一模一樣。
溫一諾挑了挑眉,“那么問題來了,我今天晚上剛來的時候,是進入了幻境,看見了我媽媽決定引產前后的情形。所以那個幻境,是誰弄出來的?”
她看了看被面前的鳩鳥,又看了看涂善思,深思說:“這是記憶幻境,理論上說,只有見過那個場景的人或者妖,才能弄出來。當然,也有厲害的人或者妖,可以把別人的記憶挖掘出來。”
“從這個角度來說,鳩鳥秋,涂善思,和諸葛先生,應該都有這個能力。但是鳩鳥秋如果能讓我進幻境,根本不會放過我,而那個幻境對我沒有任何惡意,所以我排除是鳩鳥秋做的。”
“還有諸葛先生,我不認為他的能力比我強。道法不如我,他不可能無聲無息引我入他的幻境。”
“所以只剩下一個人,就是涂先生。”
“涂先生,您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嗎?為什么您自己不親自找這只鳩鳥秋算賬,而是要找道門幫忙?您為什么要引我入我媽媽的記憶幻境?”
溫一諾的語氣很柔和,她能看出來,涂善思這么做,不管他的主管意愿是什么,客觀上,他都在幫她。
如果不是涂善思把這些情形用記憶幻境的方式抖出來,她還不知道,當年的事有那么多的彎彎繞,當然,也不會第一時間意識到,沈齊煊這個狗爹,居然是她親爹……
溫一諾又想到溫燕歸的那個“夢”,還是那個道理,如果是鳩鳥秋的幻境,它不會想著公布事實,而是肯定會借機害溫燕歸。
可是溫燕歸并沒有被害,只是昏迷而已。
溫燕歸看見的那一段剖腹取子,以及取自己的脊髓和用濕布悶臉的行為,明顯不是溫燕歸的記憶,因為當時她是昏迷的。
那么那一段記憶,應該是鳩鳥秋的。
如果不是涂善思展示出來,他們也不會知道原來鳩鳥秋做過這么多天怒人怨的壞事。
涂善思兩次出手相助,溫一諾已經欠他一份人情,因此更想幫他把真正的司徒秋“扇扇”找出來。
涂善思看著溫一諾,視線很快在她手上的軟鞭上停留了一瞬,才說:“……我試過很多方法,甚至翻檢過她的記憶,但是找不到扇扇的蹤跡。而且,那時候它身上的紫氣太濃,我沒把握能夠打得贏它。如果我失敗了,扇扇可能真的永生永世不會再出現了。”
溫一諾點點頭,“明白了,您是投鼠忌器。”
現在溫一諾吸走鳩鳥秋身上的全部紫氣,并且打得它退化成原形,涂善思才能跟它正面杠。
涂善思苦笑,“只有人類才能承受紫氣的大能量,并且不受紫氣的負面效應影響,所以我只有找道門。”
“可是它為什么能吸收紫氣而不被影響?”溫一諾指指閉目裝死的鳩鳥,有些奇怪地問。
“它改造了葛大天師的陣法,還用它自己的直系血親做陣眼過濾紫氣的負面效應。”涂善思看了看不遠處依然坐在黑色陰陽魚上的沈如寶,聳了聳肩。
溫一諾驚訝,“那可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吧?!她怎么下得去手?!”
“……你以為它變成人形就是人了?你不知道鳩鳥就是這種天生狠毒的天性嗎?不然怎么會自己都不孵蛋,而是把自己的蛋下到別的鳥的巢里?”涂善思鄙夷地扯了扯嘴角,“要知道它們下到別的鳥巢里的蛋,大部分都被發現,然后被別的鳥逐出鳥巢,掉地上摔碎了……”
溫一諾倒抽一口涼氣,“原來是這樣!”
任憑自己的后代有巨大的死亡風險,也不自己孵蛋,而是繼續把蛋下到別的鳥巢里,企圖利用那微小的概率蒙混過關。
這種天性,確實夠狠,夠毒,還獨。
這里“獨”的意思,就是自私自利到極點,連后代都當做自己的養分了。
溫一諾剛覺得沈如寶還是有點可憐,涂善思又冷笑說:“不過,你也別可憐它的后代,一脈相承而已,誰又是省油的燈?”
溫一諾心里一動,頓時覺得有什么東西是她錯過了。
她抬起頭,看著自己作為結界媒介扔到半空中的田黃石錦鯉吊墜,想起來葛大天師那塊黑曜石錦鯉吊墜。
那塊黑曜石錦鯉吊墜,鳩鳥秋好像是給了沈如寶戴著,但是后來她又在鳩鳥秋這里看見了。
那塊黑曜石錦鯉吊墜有多厲害,溫一諾可是清楚的。
她的視線投向一動不動的鳩鳥,淡淡地問:“鳩鳥秋,你別裝死了。我問你,葛大天師到底是怎么死的?我當年在你的記憶幻境里跟他有過一面之緣,他明明不應該死得那么早。”
那只鳩鳥還是閉目裝死,不說一個字。
涂善思嘆息,“它還是有些厲害的,有些記憶封存得很好,連我都無法探知。”
路近背著手,繞著那只半人高卻癱在地上裝死的鳩鳥走了一圈,笑瞇瞇地用手比劃了一下,“這其實不難。把它的鳥腦袋取下來,放到我的儀器里單獨研究就可以了。”
“再多的記憶都能給它一五一十挖出來。”路近做了個“黑虎掏心”的動作。
溫一諾嘴角一抽,繼續恐嚇那只鳩鳥:“……如果在修真界,您這就是要搜魂了……”
那只鳩鳥猛地睜開眼睛,恐懼地看著路近,終于意識到,現在已經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路近這個人它看不透,神秘,實在太神秘了。
它不由自主臣服。
這是動物世界里對強者無條件臣服的天性使然。
它修煉了這么多年,本來已經擺脫了這種動物天性,但是在被溫一諾收走紫氣,打回原形之后,它的動物天性又回來了。
鳩鳥用翅膀撐著地,慢慢站起來,戰戰悠悠地說:“不要摘下我的腦袋……我說……我說……我都說……”
它垂下沒了頭羽的小腦袋,看上去居然有些楚楚可憐。
可惜他們都沒看見它轉來轉去的鳥眼珠子。
涂善思馬上說:“你先說扇扇在哪兒!”
他能感覺到扇扇活著,可是她的生命力,已經在漸漸流失。
再不快一點,他可能真的永生永世也看不到她了。
鳩鳥慢條斯理地用鳥喙梳理自己被弄亂的羽毛,拖長聲音說:“讓我想想,過了二十多年……”
溫一諾看不下去了,她手中長鞭一甩,朝那只裝模作樣的鳩鳥身上狠抽過去,“快說!磨磨蹭蹭拖延時間是想打什么鬼主意?!”
鳩鳥發出一身慘叫,羽毛翻飛,渾身上下濃密的羽毛居然被溫一諾生生抽出一條明顯的鞭痕,露出下面的鳥身。
它用翅膀捂住自己被溫一諾抽出來的鞭痕,厲聲說:“……你們也是龍組的人,就看著她這么虐待我嗎?你們這是刑訊逼供!”
龍組的人一起仰頭看天。
溫一諾翻了個白眼,“人類法律保護的是人類,你看看你自己,是人嗎?——快說!再磨磨蹭蹭,直接摘掉它的大腦!反正只是鳥腦袋,沒有幾兩重。”
鳩鳥被她氣得渾身哆嗦,可看在場的人沒有一個反駁她,就知道這些人根本不會幫它一只鳥。
它沉沉看著溫一諾,翅膀卷了起來,就像一個人握起拳頭。
眼看溫一諾第二鞭又要抽過來,它心一橫,突然仰頭,發出一聲尖叫。
一塊黑色的小石頭模樣的東西突然從陰陽魚陣法那邊破口而出,朝它急速飛來。
龍組的人馬上拿出自己的能量槍,朝那黑色器物連連開槍。
可是那東西好像有自我意識一般,在能量子彈中穿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鳩鳥頭頂,被它吸了進去。
溫一諾看得清清楚楚,那是葛大天師那塊黑曜石錦鯉吊墜!
她記得老道士說過,那是他們道門掌教真人的象征。
溫一諾迅速再一鞭子朝那鳩鳥的腹部橫抽過去。
那鳩鳥剛把這塊黑曜石錦鯉吊墜吞進肚子里,就被溫一諾一鞭子又抽出來了。
龍組的人也蜂擁而上,扼住它的喉嚨,終于逼它把那黑曜石錦鯉吊墜又吐出來。
可是在這一吞一吐之間,它到底還是吸取了一定的能量。
鳩鳥被勒地直翻白眼,它張大鳥嘴,氣喘吁吁地說:“我說!馬上說!你們能不能放開我?!”
路近揮了揮手,龍組的人退開,溫一諾用黑騎軟鞭捆住了它,免得它繼續作怪。
鳩鳥張大嘴,吐出一個記憶氣泡。
就在那個氣泡里,溫一諾看見了一個紛紛揚揚的小世界。
當她看見那棟簡陋的小木屋,和小木屋門前包著頭巾的小姑娘,頓時瞪大眼睛,“這不是蓮娜·冉比特?!她她她……她不是妖怪嗎?!”
這就是她在國外火狐郡里進入的幻境里看見的景象。
那群小動物被火狐困擾,是她救了它們……
涂善思急忙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一切。
難道這個蓮娜·冉比特,就是他要找的人?!
可是她明明就是只……兔子精啊!
鳩鳥笑地眼淚都出來了。
它從翅膀蹭了蹭,尖聲對涂善思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她早就知道你是妖怪,她想跟你在一起,不惜自己也變成妖怪。這是她跟我達成的協議,她是自愿離開的!”
鳩鳥看向一臉愕然的沈齊煊,“你看,她寧愿變成妖怪,也不要跟你在一起,你卻瞎了眼,還覺得我不如她!”
涂善思猛地后退一步,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不是!不會!不可能!你在騙我!”
但是心里又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她也許沒有撒謊,至少不是完全的謊言……
不然不能解釋,扇扇為什么突然無聲無息就消失了。
如果她反抗,哪怕是有一丁點不情愿,鳩鳥的替換都不會那么成功,因為會遭天譴!
溫一諾卻挑了挑眉,淡淡地說:“就算她是自愿變成妖怪,可是你把她關在那個地方又是怎么回事?鳩鳥秋,別把威逼利誘說得那么高大上,搞得你好像是成人之美的月老一樣。你明明就是利用她,欺騙她,就跟你兩面騙我媽和沈先生一樣。”
“對我媽說,你跟沈先生青梅竹馬夫妻恩愛,并且離婚了還能懷上他的孩子。但是對沈先生,又說我媽狠毒,連自己八個月大的孩子都要引產殺害,而你才是最善良的那一個。——是吧?兩面三刀玩得666啊!要不要給你打call?”
溫一諾收緊手上的長鞭,臉色冷峻異常,“說,蓮娜它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打破了你的結界,它們現在在哪兒?!”
鳩鳥沒想到溫一諾再次戳破它半真半假的謊言,不過它也沒多在意。
它知道自己難逃一劫,也是不想活了。
它死死看著溫一諾,尖利的聲音如同從地獄里飄來的惡魔:“你呢?你又是什么東西?!也配跟我斗?!”
它全身羽毛一抖,朝溫一諾伸出自己尖尖的左翅:“我告訴你們!二十一年前,我親手弄死了她!我可以保證,我走的時候,她的心跳已經停止,完全沒有呼吸,根本就是個死人了!”
“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有多脆弱,不用我說吧?!就因為我弄死了她,所以葛大天師也死了,因為他欠她一條命!他根本沒有來得及救她!只是救下了她媽媽溫燕歸而已!不然你們以為我會放過溫燕歸?!”
這是第二更。
大家晚安。
群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