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圓飯是酉正開始的,宴席設在慎心堂。以前喬老夫人住的院子里。
合家大小滿滿的四桌人,也沒外男,因此連屏風也沒有設,不過男女不同桌而已。
榮箏這一桌自然是她們四姐妹,還有隔房的兩個不常往來的姐妹。榮笛正眼也沒瞧榮箏,當真就和榮箏結下了梁子。榮箏自然沒當回事,和榮筱倒有說有笑的。
今年沒了喬老夫人,仿佛更沒個拘束似的。大家喝酒吃飯更加的隨性灑脫。
因為還在孝中,也不敢鬧得太兇,場面也不大。坐下來沒多久,大堂兄榮椿帶著榮彬去方太太他們那桌敬酒。
方太太她們倒歡歡喜喜的喝了一杯,方太太、馬氏、杜氏也各自有賞。每人賞的都是一個荷包,里面裝著各式各樣的金銀馃子。
榮椿他們又到榮箏她們這一桌來,榮椿笑道:“妹妹們怎么喝呢?”
方太太笑說道:“你妹妹們不大喝酒,還是放過她們吧。”
榮椿卻說:“大過年的,這一杯酒應該不礙事吧。”
榮筠倒大大方方的飲了半杯,余者也給足了榮椿他們的面子,輪到榮箏時。她起身笑道:“我年紀小,酒量淺,多的也不敢喝。意思一下就好了,哥哥們別為難我。”
榮彬笑道:“我們怎么會為難你。”
榮箏拿袖子掩了,喝了兩口就算過去了。
接著榮椿又敬了家里的老爺們,老爺們可不像女眷這么輕易的就放他們過去了,連飲三杯,又各自出了考題,要是答不上來再罰三杯。答上來的有獎賞,只要開口,不是太過分的都能辦到。
此刻榮箏就羨慕起有個親兄弟的好處來,她要是有個親兄弟,父親一定會耐心教導,不知多么的出色,她也有個依靠。
飯后沒有放煙火,只放了幾掛鞭炮,就算了事了。
榮箏去了上房。
榮江和馬氏坐著說話。榮笙坐在了馬氏的膝上,馬氏正剝核桃給女兒吃。
榮江見大女兒進來了,點點頭,榮箏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下。這邊榮江繼續和馬氏念叨:“十七還是該派個人去沐家送份禮過去,以前都在走動,今年也不該斷。到時候不出席就成了。”
榮箏知道父親說的沐家是豫王府,便插了句嘴:“王府那邊有什么事嗎?”
榮江道:“世子妃的華誕。往年都在送禮。”
馬氏道:“理應如此,老爺就是不說,我也知道該怎么辦。”
“知道就好,我怕你到時候給忘了。”
豫王府的世子妃娘家姓顧,廬江人。當初榮江的姑母也嫁到了廬江顧家,和世子妃是同一族。世子妃還要稱呼榮姑母一聲四祖母。榮姑母開寶七年就去世了,榮家和王府的走動其實并不那么親密。以前榮家老姑母還在,于情于理也該走動。老姑母去世后,走動卻漸漸少了下來。
馬氏又和丈夫敘起豫王府的事來,她道:“我聽人說他們家前幾年嫁到福建去的那個郡主回來了。因為儀賓去世,郡主又無所出,王爺到底心疼女兒所以讓回家來。”
榮江沉吟了片刻才道:“別人家的事,又是王府里的事,我們不好議論什么的。端午過后服就滿了,我還要等著上面的指派。大哥過了燈節就要走,他已要了我的帖子,說是幫忙遞到吏部看看。”
榮箏在下面心想,父親的官運不錯,又得了大伯父的提攜,過不了多久就會升為六品的同知。她笑瞇瞇的說道:“爹爹放心,大伯父路子寬,肯定愿意幫您。您一定會官運亨通。”
馬氏看了榮箏一眼,心道她什么時候對這些事在意呢?
榮笙從馬氏身上下來,就過去拉著榮箏說:“姐姐,明天我們一道出門吧。”
“明天?”
“是啊,爹爹已經答應了。”
榮箏看了眼父親。
榮江道:“今年家里沒有唱戲,也不備年酒。冷冷清清的,怕拘著你們。出去看看也好,事情都打點好了。”
榮箏看了眼繼母,心想她為何不早點告訴她呢,要是妹妹不說她還蒙在鼓里。
在父母跟前奉承了一會兒,榮箏便回房休息去了。
這邊屋里服侍的人都還沒歇下。榮箏道:“你們歇息去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肖王氏昨日就得了榮箏的恩準回家團圓去了,跟前只有紫蘇紫英和一些小丫頭們。好些小丫頭早就熬不過聽說了,便去歇息。
榮箏讓紫蘇陪她睡覺。
榮箏和紫蘇說起了明天出門的事來。紫蘇趕著開了衣櫥讓榮箏自己選出門的衣裳。大年初一穿太素了總歸不好。榮箏挑了件淺紫色的暗紋綾襖,一條油綠色的滾邊挑線錦裙,繡著嫩黃色的折枝臘梅,出自紫蘇之手。另外又選了一套珍珠的頭面,作為明天佩戴的首飾。
紫蘇笑道:“這一套很好看,明天奴婢給小姐梳個雙鬟,好不好?”
榮箏沒什么要求,道:“怎樣都行。時候不早,就睡了吧。”
紫蘇讓小丫頭端了熱水進來,服侍榮箏洗了臉,又替她通了頭發,換了入睡的衣裳。床上早已用了湯婆子,被褥都是暖暖的。
等到榮箏上了床歇息,紫蘇收拾了下,看了看外面的風爐,上面有個銀銚子,燒著水。怕榮箏半夜要水喝,總不能呈冷茶上去。
紫蘇忙完的時候才在榮箏拔步床旁邊的軟榻上。
榮箏雖然有些困乏了,可遲遲入不了夢。她一閉上眼就會想起在廖家的事來。大過年的,她竟然有些想念那一雙兒女了。也不知道自己死后,官哥兒和琪姐兒過得怎樣,新進門的繼母會不會厚待他們。
紫蘇聽著榮箏輾轉的聲音,試著問了一句:“小姐還沒睡么?”
榮箏在帳子里嘆息道:“睡不著。”
“那奴婢陪您說會兒話吧。”
榮箏道:“好啊。”
紫蘇便絮叨起來:“明天肯定要去大相國寺上香,到時候小姐一定要好好的上一炷香,再去求個簽。”
“求簽就算了吧,也沒什么好求的。”
紫蘇抿嘴笑道:“怎能說沒求的,小姐雖然已經富貴不用求了,可總得替自己求門好姻緣吧。”
榮箏笑道:“你才多大來著就想到姻緣上去了。”
紫蘇紅著臉說:“我和小姐說正經的,您拉上我做什么。”
榮箏想起以前的事頗有些感慨,紫蘇在自己身邊辛苦一場,總歸沒落個好下場,這一世也有心想要抬舉她。思忖后便問:“你是怎么進府的?家里還有些什么人?”
紫蘇有些驚訝,這還是她家小姐第一次主動問起她家里的事來,便道:“我不是榮家的家生子。早些年因為鬧災荒,吃不上飯了。他們見我或許還能值兩個錢,便把我賣了進來。小姐也還記得我以前原是老夫人針線房里的,老夫人見我還算穩重才挑給了小姐使。家里現在只剩下一個寡母,和一個哥哥了。”
“你還有一個哥哥?以前怎么沒聽你提過?”
紫蘇暗道:您以前也不關心這些啊,我上哪里和您說這些。她又笑道:“他們住在郊外,隔得遠,小姐沒問,奴婢也沒提。”
“家里做什么營生?”
“哥哥在一家鋪子里做學徒,勉強能掙兩個錢貼補家用。”
榮箏想,那么日子過得還是很緊巴巴的,她想了想又道:“明天你就回去和家人團圓吧。順便幫我問問你哥哥愿不愿意進來聽差?”
紫蘇半晌沒反應過來,等她回過神來時,喜歡得連連給榮箏磕頭道謝。
榮箏想的是,她如今外面也沒個可用之人。紫蘇是個赤膽忠心的,上輩子跟著自己沒落個好,一心想要補償她。她哥哥要是個能用的,自然能幫上她大忙,要是不能用,不如丟個閑差給他,也算是盡了她一份力,還了紫蘇待她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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