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訕訕一笑,心里想著赫連都督你不小心真相了,面上卻是呵呵笑道,“赫連都督你過獎了,不敢當,不敢當!”
赫連恕哼了一聲,低頭一望兩人交疊的手,她的纖軟柔白,他的黝黑粗糲,對比得明顯,“不過,往后郡主還是少往在下身上使力氣,等到儲君人選落定,陛下騰出手來,郡主的婚事便也就要正式提上日程了,到時,郡主怕也沒有余力再關心在下的私事兒了。”
徐皎眉心一蹙,“你想始亂終棄?”
饒是赫連恕對這女子的不按牌理出牌已是領教過多回,仍是被她這句話震得失了神。
徐皎才不管他是不是被劈得外焦里嫩了,又往前逼近,抬手就將赫連恕的衣襟一扯,兩人轉瞬近到呼吸交融,她壓低嗓音道,“我告訴你,陛下可是問過我,你和李二郎君我更中意誰。上回,我避重就輕,沒有回答,可若是陛下再問我一次,我就告訴他,我與赫連都督你,患難見真情,已是私定終身了,請他成全于我們。”
赫連恕怔怔望了她片刻,突然垂下眼,啞聲道,“別的節度使府的郎君不說,李煥卻還是不錯的。”
“他再好又怎么樣?又不關我的事兒。”徐皎應得干脆,覺得身高上不占優勢,被人居高臨下,這氣場就被壓制著了,她索性踮起了腳尖,勉強與他平視道,“你少顧左右而言他。若在你們兩個當中選,我自然是選你的。”
赫連恕沒有應聲,目光沉沉,將她望著。
這沉默,讓徐皎很是不爽,眉峰一蹙道,“說話!”
赫連恕卻還是沉默著,徐皎要著急了,他才啞著嗓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徐皎惱火了,“難道還真要我去嫁李煥?這就簡單了是不是?那好,我去嫁了,你可別后悔。到時......到時你可就沒有把柄再拿捏我了,我答應你的事兒,全不作數,我看你要怎么辦。”
赫連恕再度默然。
徐皎見他這樣,更急了,“我不管,咱們之間可是有過肌膚之親的,你該知道,在我們中原,我除了你,誰也不能嫁了。你可別推辭說什么只有我倆知道的秘密,你不說,我不說旁人就不會知道。你堂堂七尺男兒,總該說話算話吧,你說了我是你的人,你便要對我負責到底,否則你就是始亂終棄,就是負心漢。”
“你......”
“我什么我?赫連恕,我可告訴你,李煥是我阿姐的,我不去與她搶。而你,也不許去破壞他們。思來想去,你這個禍害,還是由我親自看管起來才能放心。你是個什么身份,如今干著將腦袋提在褲腰帶上的活計,有多么危險我不嫌棄。你這個性子冷冰冰硬邦邦的,半點兒不討喜也就罷了.......”
胡攪蠻纏!還直呼起了他的名字?一樁樁數落他的不足……赫連恕卻聽得有些忍俊不禁,聽聽,還真是委屈她了,有她這樣理直氣壯地無理取鬧的嗎?
“哪怕你注定是個短命鬼,我也......”不嫌棄了。后頭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腕上驟然一緊,她原本揪在他衣襟上的手已是被赫連恕拿住,她抬起眼就見他一雙眼睛冷沁沁的將她盯著,沒有半點兒溫度,寒意驟然從背脊騰升而起,糟了,說得太溜,一不小心將不能說的給說了。
“你說什么?”赫連恕冷聲問道。
“什么說什么?”徐皎垂下眼,裝傻,動了動被他箍住的手腕,皺眉、抽氣、抬起一雙眼,帶著兩分委屈,指控地將他望著,“你干什么?你弄痛我了,快松開!”軟糯甜美的嗓音,帶著刻意撒嬌的語調,能讓男人酥軟到骨頭里。
可赫連恕卻半點兒動容也沒有,不但箍緊她手腕的力道沒有半點兒放松,寒星般的雙目更是微瞇,將她冷冷盯著,眼縫里射出的冷光恍若實質,“別給我裝傻!你剛才說,什么短命鬼?誰注定是個短命鬼?”
那聲音冷沉,沒有半分的溫度,好似回到了他們相識的最初,在蒼竹寺下,廟會之上,那個簡易的臨時試衣間里,他用那把匕首抵住她腰后時一樣,好似她說錯了一個字,做錯了一個動作,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取她性命。
徐皎心里發涼,指尖微微顫動,對著他,已經許久未曾有過的害怕又自心底騰升而起,她顫著唇道,“我胡說的,我就是假設......你怎么了?怎么突然這么生氣?”她以前也不是沒有開過更過分的玩笑啊!他也不曾這樣過啊!
赫連恕還是沒有動容,抿緊了薄唇,冷冷看著她。
徐皎被他盯得有些腿軟,一時忘了從方才起就一直踮著腳尖呢,這會兒腿一發軟,整個人就往前傾去。
赫連恕動作極快,箍住她兩只手腕的手一松,轉而挪到了她的腰上,將她穩穩扶住。
徐皎的頭臉貼在赫連恕的胸口,聽著他胸腔里心房有力而沉穩的跳動,鼻端嗅著獨屬于他的那種淡淡冷冽的氣息,方才惶惶的那種感覺登時如湯沃雪一般,消失了大半。
赫連恕抬手要將她自胸前推開,誰知,她卻是驟然伸出手,牢牢箍住了他的腰,下一刻竟是“哇”的一聲就是大哭了起來,與方才那般做戲的肝腸寸斷全然不同,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一邊哭,還一邊指控,“你干什么這么兇?你嚇壞我了!”
她是真的嚇壞了,沒有半點兒作假。赫連恕抬起的手頓在半空中,終究是沒有落下將她攘開。
可就在這時,合上的房門卻是“哐啷”一聲,被人驟然踢開。
赫連恕抬眸往洞開的房門處看去,徐皎的哭聲更是被嚇得一止,慢了一拍從赫連恕胸前抬起頭,往身后看去,見著站在房門口,鐵青著一張俊容的景欽,還有一臉尷尬笑意的楊浚,登時覺著有一只烏鴉嘎嘎叫著從頭頂飛過。
“二......咯......二哥哥,你......咯......你怎么來了?”不知是被突然嚇得止了哭,還是被景欽的臉色駭著了,徐皎開始打嗝,一句話亦是說得七零八落。
景欽好似沒有聽見她的話,冷冷蹬她一眼,便抬起頭,望向赫連恕,眼里道道冷光,恍若利箭,似要將赫連恕射個洞穿。
赫連恕卻恍若不見,見徐皎打嗝打得辛苦,舉在半空中的手落在徐皎背上,輕輕替她順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