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入懷

第290章 我吃醋后果嚴重

這么晚了,他為何這樣一副打扮,而且用這樣的方式從居處出來?分明就是掩人耳目,要做的自然也是見不得人的事兒。

李熳在瞧見那個人影時就停止了掙扎,徐皎便也松開了對她的鉗制。眼看著墨啜翰已經走遠了,李熳便是要跟著追上去。誰知剛動就被身后伸出的一只手給拉住了,李熳皺眉往后一瞪,“干嘛呀?再不追可就來不及了。”

“我說表妹,你是不是傻?這樣的事情當作沒有瞧見不好嗎?聽過一句話沒有?”徐皎咧開一抹狼外婆似的微笑,湊近李熳耳邊,用一種神秘到詭譎的語調道,“好奇心害死貓!知道得太多可是會沒命的。”

李熳卻是一推她,“我才沒有你那么自私,這個墨啜翰定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呢,我一定要跟去瞧個明白,你若不敢去,我自己去就是了。”李熳說著,便是站起身。

誰知,面前光線一暗,竟是不知不覺多了一道人影,面無表情,抱劍而立,將她的去路擋得牢牢實實。定睛一看,有些眼熟,可不就是徐皎那個叫作紅纓的侍婢嗎?

李熳陡然明白了什么,驀地驚轉過頭,往身后瞪去,“景玥,你——”

徐皎笑著站起身來,朝著李熳笑出一口白晃晃的牙,“你要去送死我不攔著你,不過要等到以后。等到回了鳳安,你的生死自是與我無關。現在......再不喜歡你,你死了我也不好交代啊!”

李熳聽得咬牙,“你以為你攔我就攔得住?你不去,我自己去!”

徐皎回給她的是一記燦笑如花,李熳被笑得后頸生寒,還沒有反應過來呢,后頸一痛,挨了記手刀,她只來得及瞠圓眼,徐皎那可惡的笑容卻已是在她眼中漸次模糊,下一刻她眼前一黑,就沒了意識。

徐皎看著軟綿綿昏睡在紅纓肩頭的李熳,面上展開一抹狡黠的笑,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少女柔嫩的面頰,“這可由不得你。”

等到收回手時,她面上的笑容一收,眸色清淡如水一瞥紅纓,后者立刻會意,將昏睡的少女負于背上,主仆二人在暗夜之中悄然從北羯使團的居處離開。

回到靈泉殿,沒有驚動任何人地將李熳安置回了西暖閣,徐皎這才打著呵欠回了她所居的偏殿,卻也沒有急著睡,而是就著燭火,歪在窗邊的軟榻上,掂著一本書冊,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

直到聽得外頭負雪的聲音,她這才將書冊一合,抬起眼來,雙目灼灼。

開門聲后隨之響起的便是輕盈的腳步聲,緊接著,珠簾被人撩起,負雪和一身夜行衣的文桃緩步而入,到得近前,雙雙行禮。

“如何了?”徐皎輕聲問道,目光落在文桃身上。

“回郡主,屬下一直偷偷跟著,可翰特勤很是警覺,屬下不敢跟得太近。他一路到了獵宮西面的那處小林子,與一個人碰面,只是那個人穿著一件黑色的斗篷,從頭到腳罩得很是嚴實,又一直背對而立,屬下未能辨認出身份。加上靠得不太近,也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些什么。”文桃面上雖是沒什么表情,可語調里卻還是能隱隱聽出兩分懊惱。

徐皎聽著亦是皺緊了眉,她不讓李熳追一是因為清楚她們幾斤幾兩,她們倆親自去追,不但什么都探不到,還會將自己置于險境。二便是因為她早有安排,隱在暗處的文桃去追,可比她們都要合適。明日就是墨啜翰約定與赫連恕比試狩獵的日子,這個節骨眼兒上,撞見了墨啜翰這樣異常的舉動,她說什么也不能放過,定是要查探個清楚的。

誰知,卻還是沒有查探出個什么結果。

“沒有聽清他們說了些什么......那,他們用的是北羯話交談,還是中原話?”徐皎驟然又問道。

“這個屬下倒還能辨別出,說的是中原話。”文桃道。

中原話?負雪驀地驚抬雙目。

徐皎卻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沒有半點兒覺得意外,一只手因著在思考,習慣性地在桌面上畫著圈圈兒,待得指尖停下畫圈時,她抬起眼,眸色已是平定,“你親自去一趟,將此事告知你家郎君。”

“是。”文桃沒有二話,也沒有疑慮,干脆地應了一聲,便是領命而去。

房門開了又關,徐皎靠在那兒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可眉心卻是皺了起來。

負雪從暖籠里將一直溫著的參茶端出,奉到徐皎跟前道,“看來,這朝中有北羯的內應。”

“這個倒也并不怎么讓人意外。”徐皎擔心的另有其他,北羯并非只一家之言,涉及到各方勢力,有各自的利益,她雖不知墨啜翰想做什么,卻怕他是想對赫連恕不利。

徐皎雖然什么都沒說,可深攏的眉心已是說明了一切,負雪輕聲勸慰道,“郡主寬心。赫連都督的本事郡主都知道,他定是心中有數的。”

徐皎點了點頭,“告知了他,他能多個防備也是好的。其他的,他比我在行,自是知道該怎么做的。”話是這么說,哪里又能真正放心呢?

直等到文桃回來復命,帶回了赫連恕的話,又是讓她放心,她這才歇下,卻也是輾轉反側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日她還是早早就起了身,收拾齊整后,正坐在桌邊準備用早膳時,就聽得一陣吵嚷聲由遠及近,她卻是連眉毛都沒有撩上一根。

待得有人直直沖進門來,她才甜笑著揚起頭道,“表妹起了?來得倒是巧,一道用早膳吧!”

來人正是李熳,她方才從床榻上醒來時,陡然想起了昨夜發生的事兒,哪里還忍得住,當下便是直接跑了過來要找徐皎算賬,結果她倒好,居然還在悠哉悠哉地要吃早膳?

李熳錯著牙,一雙眼睛被怒火灼得晶亮,“景玥,你怎么還吃得下東西去?昨晚……”

“昨晚?”徐皎似是疑慮般打斷了李熳的話,徐徐抬起眼來,一臉的笑加不解,“昨晚怎么了嗎?”

李熳對上她的眼,見她一雙眼睛里笑意稀薄,隱隱帶著銳利的警告,本來已經沖到喉嚨口的話生生噎住,她咽了咽口水,四處看了看,將話鋒一轉道,“瞧你這樣,昨晚睡得不錯啊!今日赫連都督不是要與北羯人比試狩獵嗎?你難道就一點兒都不擔心?居然還能吃得下飯去。”一邊問著,李熳一邊垂下眼想道,她才不是怕景玥,只是吧,昨夜的事事關重大,眼下人多眼雜的,誰知道會不會隔墻有耳?她為大局計,就先暫且忍下這口氣,真是便宜景玥了!

徐皎則想道,還算她李熳識相。管她坐不坐,徐皎抬手往對面的空位一遞,便再沒看向李熳,一邊喝著清粥,一邊道,“擔心自然是擔心。可也得吃飽了力氣才能擔心啊!表妹呢,吃不吃?這無論是擔心,還是生氣,或要找什么人麻煩,都要先有力氣才能繼續。否則,就是腦子蠢,自找罪受了,你說呢?表妹?”

徐皎說到這兒,抬起一雙眼睛,笑瞇瞇將李熳望著。

李熳卻被她這一番話噎住,臉色有些難看,再對上徐皎那一臉的笑,更是恨得咬牙。

也不知是經過了怎樣的心理掙扎,下一瞬,她竟是牙一咬,心一橫,便是驀地在徐皎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動作略有些大,帶得椅子發出了一聲響動。

徐皎眼底閃過一抹笑意,“負雪,給李五娘子添副碗筷!”一邊吩咐著,她已經一邊低頭繼續吃喝去了。

負雪應下,轉手就奉上一副干凈的碗筷。

食不言寢不語,兩人默然吃著早膳,只能聽見偶爾杯盞輕碰的聲響。

徐皎吃罷,用絹子擦著嘴,笑望著還在喝粥的李熳道,“表妹慢慢吃,可別噎著了。”

她話剛落呢,對面就是一陣嗆咳聲——真噎著了!李熳好不容易緩下來,抬起一雙猩紅濕潤的眼將徐皎狠狠瞪著。

徐皎回以她一記甜笑,“早說了讓你慢著點兒了,瞧瞧,這不就嗆著了嗎?喝口粥也能嗆到,唉……讓我說你什么好?”

李熳額角抽了兩抽,什么都讓你說盡了,還讓你說什么呢……

徐皎恍若沒有瞧見她眼底燃起的火,施施然站起身道,“表妹吃完后回去換身衣裳,略略整理一下,咱們再一道去禁苑吧!你這副模樣……怕是會失了李家和姨母的顏面,何況,還有北羯人在呢,丟臉丟到別國家去,這可就……唉!”

徐皎望著李熳,說到此處頓住,又是長長嘆了一聲,一邊嘆還一邊搖頭,帶著些難以啟齒般的韻味,轉身走了出去。

李熳愣住,后知后覺地低頭去打量自己,這才發覺她身上衣裳正是昨夜出門時特意換上的玄衣,昨夜睡了一宿,她睡覺自來不老實,折騰了一夜,渾身都是皺巴巴的,今日一醒來就忙著來找徐皎算賬,連衣裳都忘記了換,自然也沒有梳洗……

李熳伸手一抹自己的發髻,果然是散了大半……也就是說,她方才從西暖閣沖到這里,一路上都是發髻半散,衣衫不整,包括方才在這兒與景玥說了半晌的話,又吃了一頓早膳時都是一般無二,像個瘋婆子一樣?

李熳突然抬起手,捂住了臉。

徐皎今日特意起得早了些。所以,哪怕是為了等李熳重新梳洗換衣略耽擱了些時間,等到她們到了禁苑時,皇帳前仍是熱鬧。

比試的兩支隊伍尚未進入密林。

赫連恕今日一身甲胄,比之素日里常穿的緝事衛官服全然不多,少了兩分陰厲,多了些陽剛英武之氣。他本就是從未有過敗績的草原戰神,沙場,才該是他縱橫馳騁的所在。

徐皎望著正在低頭喂著大黑馬草料,看上去多了些柔和的男人,一雙眸子也是柔成了一汪水。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熱切的緣故,赫連恕察覺到了,驀地抬起眼,隔著人影幢幢,卻很是準確地直直望了過來,在人群中一眼就捕捉到了她。

四目相對,他的嘴角輕輕扯了扯,帶了兩分笑。可目光觸及了徐皎旁邊的李熳時,微微一頓,緊接著,那一縷稀薄的笑意登時消散了大半,他亦是轉開了視線。

這一幕變化,徐皎瞧見了,李熳當然也瞧見了,立時就是不滿道,“赫連都督是什么意思?見著你就笑,見著我就笑不出來了,是有多不待見我?”

“他是你什么人啊,要他對你笑?你又與他什么關系,要在意他對你的態度?”徐皎朝著李熳笑,那笑落在李熳眼中,怎么看怎么不懷好意,她一雙眼睛落在自己身上,銳利得好似要將自己看個對穿似的。

李熳被那目光看得心虛,垂下眼道,“我.....我與他當然沒什么關系,只是他這樣也太怠慢人了吧?”說后頭一句時,底氣足了不少。

徐皎目色一沉,抿住嘴角的笑,收回了視線,“那表妹就別太在意了。別忘了,他是我的未婚夫婿。若是旁人太過在意他的話,我可能會吃醋的。”

李熳聽著徐皎的話,小嘴一點點張開,再合不上,大抵是從未想過這世間還有如徐皎這般,連妒忌也能這樣宣之于口,還理所當然得很的女人。

徐皎轉頭對著她愕然的小表情,卻是咧嘴一笑,笑得李熳恍惚覺著背脊里灌進了一股冷風,在這漸漸炎熱的天候里,恁是有了想要打哆嗦的沖動。“我吃醋的話,后果......很嚴重的哦!”

眼看著少女已是被她完全嚇呆了似的,一雙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徐皎心情甚好地收回視線。沒想到啊沒想到,叛逆期的表妹很好欺負啊,最要緊,欺負起來還挺好玩兒的。

只是待得見到一身騎裝就站在人群中的匐雅時,她的好心情登時消失了大半,尤其是在見到墨啜翰明明就站在匐雅旁邊,在與她說什么,她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隔著人群遙遙看著赫連恕的樣子時,連最后一點好心情也是煙消云散去了。

哪怕赫連恕根本未曾注意到一般,顧自喂著大黑馬,連頭都未曾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