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入懷

第307章 你當我是傻啊

“我自己的男人,夸夸怎么了?”徐皎輕輕哼一聲,微微揚著下巴。

“你就沒有想過自己的男人這么好,若讓旁人也惦記上了那怎么辦?”趙夫人嘆了一聲,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有一瞬的暗影,她垂眸掩下,卻又喉間發癢地咳嗽了起來。

“母親!”徐皎面上泛出急色,騰地自那根杌子上站起身來。

趙夫人卻一邊用絹子捂著嘴咳嗽,一邊朝徐皎擺了個手勢,意思是不讓她靠近。

徐皎沒了法子,只得高聲喊了琴娘。琴娘匆匆入內,捧了一盞藥茶,伺候著趙夫人飲下,過了片刻,才平緩了那陣咳聲。

徐皎的臉色卻仍是緊繃著。

趙夫人見狀嘆了一聲道,“就是怕你這樣我才不想見你,本是我的身子不爭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病得太不是時候了。母親答應你,一定好好吃藥,在你大婚之前,定讓自己好起來,這樣你可安心了?”

“母親若不能照顧好自己,我又哪里真能安心出嫁?”徐皎笑容微斂,“不行!我嫁過去后就立刻接母親過去,左右也是給母親備了住處的,阿恕他對母親敬愛著呢,定也是樂意得很。”

趙夫人望著她,笑嘆了一聲,“傻孩子,說什么傻話呢?”又抬起手朝她揮了揮,“好了,與你說了這么半晌的話,我有些乏了,我想歇一會兒!我瞧你這一身風塵仆仆的,怕是連梳洗都不曾就過來瞧我了,也快些回去收拾一番,好好歇歇吧!”

徐皎本來還想說什么,可看了看趙夫人臉上的倦色,只得作罷,輕聲應了“是”,便是朝著趙夫人屈膝行了個禮,站直身子正待邁步,后頭趙夫人突然又喊住了她,“阿皎,等等!”

“早前你將你父親的畫作都拿了去,那些畫作,母親本也是打算要給你陪嫁的,只是往后再看怕就沒那么容易了,所以,你空了收拾一下送回來,再讓母親看看!”

徐皎有些意外,目光帶了兩分緊滯,深望了趙夫人兩眼,卻并未瞧出什么,便應了一聲“是”。

從正院出來,負雪長舒一口氣道,“夫人看樣子沒有什么事兒,郡主可以安心了。”徐皎其實一直擔心著趙夫人會突然想起以前,這件事如一個定時炸彈一般懸在她的心上,不知什么時候就會爆炸。

徐皎心里卻始終有些不安,“總之還是讓琴娘和半蘭她們多留意著吧!”或許真是她多想了也說不定。

接下來的兩日,每到用膳時,她都厚著臉皮去正院,賴在趙夫人身邊,陪著她用膳和說話,非要等到趙夫人喝了藥,攆她了,她才肯走。

余下的時間,徐皎大多數時候都用來整理九嶷先生的那些畫作,免不了又再細細查驗一遍,毫無例外的,又是半點兒發現沒有。

將畫作一起收拾好送去正院給趙夫人,她笑笑安慰自己道,哪怕她和赫連恕懷疑的方向錯了,但至少母親的風寒已是好得差不多了,這就是好事一樁。

從正院出來,迎面就撞見行色匆匆走來的負雪,她臉上神色很有兩分耐人尋味,“郡主,匐雅郡主來了!”

“誰?”徐皎以為自己聽錯了。

“匐雅郡主,帶著陛下賜她的禁軍護衛,咱們府上的門房不敢攔,她如今已是到咱們院兒里了。”

徐皎一邊想著一個與赫連恕一表三千里的表妹今日又不知找什么茬兒來了,一邊不敢耽擱,腳步匆匆回了明月居。

到了明月居時,匐雅倒還規矩,就立在花廳中,目光帶著兩分審視地望著廳中的擺設。

因著已進六月,徐皎這屋里屋外都擺放了不少成婚時要用的物品,入目皆是喜氣洋洋,只是這些東西落在人家眼里,這不是刺眼刺心嗎?

徐皎一邊心里暗忖著一邊步進廳內,“匐雅郡主怎么突然光臨寒舍了?若是有事,差人來知會一聲,我自然會去四方館聽候差遣,怎么好勞煩你親自登門啊?”

這話說得客氣,可匐雅也算是見識過徐皎真實面目的人了,不會被她這客氣糊弄過去,無視話里的機鋒。匐雅卻也未曾計較,只是淡淡垂目笑道,“我是有事想要求迎月郡主幫忙,可卻怕郡主事忙,無暇見我,只好自己登門了。唐突之處,還請見諒!另外,我說幾句話就走,不想興師動眾,因而就只好不去叨擾府上長輩,徑自來郡主這里了。”

徐皎一哂,沒有多追究,“郡主要求我何事?郡主也瞧見了,我確實有些忙!”徐皎目光往室內那些大多沾著喜慶紅色的東西一掃,意思不言而喻,“怕是沒什么能幫上你的。”

“這個忙只怕還就只有迎月郡主能幫我。”匐雅說著,朝她欠了欠身。

這樣的鄭重其事,徐皎突然就有些不祥的預感,“我可以不幫嗎?”

匐雅好似沒有聽到她這句話似的,抬起眼靜靜望著她道,“我想要私下見赫表哥一面,只是我若提出,赫表哥哪怕是礙于郡主,只怕也不會與我見面。所以,我索性直接求到郡主跟前來,請郡主出面,替我約見赫表哥。既是郡主出面,赫表哥便能無后顧之憂!”

徐皎樂了,“我憑什么要幫你?我說蘇農匐雅你是不是還沒有搞清楚狀況?赫連恕是我的男人,你明明心里覬覦,還要我給你牽線搭橋,你當我是傻啊?”徐皎面上的甜笑陡然收起,一雙眼睛望著匐雅,透出淡淡冷意,甚至直呼起了匐雅的姓名,整個人好似成了被人侵入領地的母獸一般,豎起了渾身的爪牙。

“你這是怎么了?難不成竟是半點兒自信也沒有,擔心我將赫表哥搶走嗎?”匐雅挑眉笑道。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充滿了挑釁,徐皎卻不上她的當,“你少用激將法!我告訴你,你用的這些套路都是我玩兒剩下的,才不會著了你的道!”徐皎哼一聲,微微揚著下巴別開了頭。

匐雅見她這樣,卻是抿嘴笑了,“等到你們成婚后,我或許就要回北羯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徐皎有些詫異地轉向她,面上神色微乎其微變了,“真的要回去了?不過據說……和談還沒有結束不是嗎?”

“我本身就非為和談而來,先回去也未嘗不可!郡主也不希望有人一直惦記著你的男人,但要我徹底死心,在走之前,有些話我還是想當面問問赫表哥,所以……還望郡主能夠成全!”匐雅說著,右手搭上左胸,朝著徐皎行了個北羯重禮。

徐皎望著她,神思幾轉,咽了咽口水道,“就算我替你傳了話,只怕他也未必肯見你!”

匐雅卻是翹起唇角笑將起來,“他會見的!”

徐皎想著匐雅那個篤定的笑容總是渾身不得勁兒,在傳話給赫連恕,聽到他肯定的答復時,她更是不得勁兒了,當下就是哼道,“一個說他一定會見,一個半點兒猶豫沒有,就答應要見,這兩人既然這么有默契,干嘛還要讓我在中間夾著?哼!”這一聲“哼”里充滿了酸味與火藥味兒。

“赫連都督說了,屆時讓郡主一起去。”負雪小聲補充道。

“哼。”徐皎又哼了一聲,火藥味兒少了,酸味兒卻仍是濃得撲鼻。

這一回碰面沒在得月樓,而是選在了德勝樓。徐皎和赫連恕聯袂而來,倒也不怕被人瞧見,即便撞上,也有說辭。

徐皎為此哼了一聲道,“敢情我就是這么個用處了。”

赫連恕瞄了她一眼,卻沉默了下來,德勝樓已是到了。

默默將手遞到她跟前,徐皎錯了錯牙,也不知怎么想的,上一刻還在咬牙切齒,下一瞬卻笑著將手送了出去,從車廂內鉆出來時,徐皎已經又是那個笑容甜美的迎月郡主了。

進得門便有店小二殷勤地迎了上來,四下里安寂。

徐皎左右瞄了一眼,雖然不是生意最火爆的晚膳時,但以德勝樓的名頭也不至于這樣門可羅雀,只能說明匐雅為了這次會面,直接將德勝樓包場了,好大的手筆。

兩人被店小二一路迎著上了二樓最大的雅室。匐雅已是等在里頭了,聽得動靜便是轉身看了過來,人站在窗邊,窗外是明媚的陽光,遠處的胭脂河在白日里少了些旖旎,多了些清麗,宛如玉帶一般蜿蜒而過,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窗前美人兒穿一身異域風情的彩裙,色彩明麗,襯著小麥色的肌膚和一雙淺色的眼瞳,雖然不如大魏貴女們的jing致,卻也別有一番風情。

何況那雙眼睛一轉過來,就落在了赫連恕身上,未曾遮掩,卻也格外的熱切,含情脈脈。

徐皎登覺一股在心底發酵了許久的酸氣沖喉而來,當下就是轉頭狠瞪了赫連恕一眼,邊上赫連恕被瞪得莫名,回望著她,眼底明明白白寫著大寫的疑惑。

徐皎一口氣不來,險些氣死自己,算了,誰讓自己偏瞧上了一個直男癌呢?雅室內的氣氛莫名有些沉滯,徐皎咳咳兩聲道,“聽說德勝樓的烤鴨最是好吃,我還未曾吃過,今日既是匐雅郡主做東,我便不客氣了。我去看看菜單,順道去趟官房,你們......自便。”徐皎偏頭笑了笑,便是看了赫連恕一眼,轉身而去。

赫連恕居然也未曾挽留,只是轉頭望著她,由著她走出了雅室去,還順帶將房門也給帶上了。

“赫表哥單獨與我留在此處談話,當真不怕迎月郡主誤會嗎?”匐雅輕聲打破了室內的靜寂。

赫連恕回過頭來,目光淡淡落向她,“她或許會有些吃味,但絕對不會誤會。她比誰都清楚,我對你無意,自是對我放心。”

“赫表哥倒是對你們之間的信任頗有自信,卻不太了解女子。一旦涉及到心愛之人,女子的心胸就會不自覺地狹窄,吃醋、嫉妒、憤怒......這些情緒誰也逃不開的。”

赫連恕沒有回應,眉心微微一攢,目光亦是跟著冷銳了兩分,“你讓我來就只是為了說這些?”

匐雅眸色微微一黯,終于是幽幽道,“自然不是。我只是有些不甘心,所以.....罷了,還是說正事吧,否則,赫表哥怕是要忍不住將我丟出去了。”這一聲里帶了兩分自嘲的笑,匐雅繼而抿了抿唇,正色道,“赫表哥,你該清楚,大汗性子執拗,他認準的事情就不會改變。他不會接受一個中原女子做他的兒媳,對于繼任汗位的人選,旁人都當翰特勤是十拿九穩,可大汗卻從未吐口。我阿塔與大汗自幼相識,情同兄弟,對大汗的心思最是了解,他讓我代為問赫表哥一句話。”

“赫表哥當真想好了嗎?當真要為了一個中原女子惹得大汗生怒?赫表哥該清楚,你若要爭那個位子,你能靠的只有大汗。”

“葉護大人這話怕不盡然吧?”赫連恕沒有回答匐雅的話,卻是不答反問,“我要爭那個位子,除了靠大汗,還可以靠你蘇農部。這才是葉護大人真正想讓你轉達給我的話吧?”

匐雅的臉色因他這一通搶白而微微僵住,檀口微張地愣望著他,神色略有些尷尬,“確實......大汗早先與我阿塔通過氣,說有意讓赫表哥與蘇農部聯姻。”說到這里,匐雅神色已是鎮定下來,抬起眼望向赫連恕,“這既是大汗親口所提,赫表哥就該明白,大汗雖然從未表露過,但真正是對赫表哥寄予厚望。而我蘇農部,我阿塔也是愿意為赫表哥效力的......”匐雅的話聲漸漸急切。

“你能甘心?”赫連恕驟然冷聲打斷她,一雙如寒星般的眸子沒有半分溫度地向她掃去,“如果我只是為了你蘇農部的助力,為了討大汗的歡心,與你蘇農部聯姻,娶了你,你能甘心?你能甘心我心里永遠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能夠甘心你嫁的男人,其實是一個為了自己的野心和私欲,可以輕易舍棄心愛之人,背棄承諾的小人嗎?”

匐雅被這一串迭聲的詢問逼得面色微僵,喉嚨處好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鉗制住了一般,艱澀難言,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開了口,嗓音卻是喑啞不堪,更是破碎難成言,“我.....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