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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五章 道理(兩章合一)

第八百六十五章道理(兩章合一)

杏兒等幻真觀里管事的這些人,都極喜歡百草這樣的姑娘,而有多么喜歡百草,就有多討厭百草她爹。

說是對待病人要一視同仁……

對病人也就罷了,對其他人,那真是挺難做到一致對待的。

有些人就是特別討厭。

比如百草爹,堂堂大男人,身強體健,沒病沒災,聽說還有一身好功夫,以前做過鏢局的趟子手,一個人對付三五個大漢沒半點問題,不說在江湖上有多大的名氣,至少也不能算尋常草根百姓,偏偏不成器,就是個暴躁的混蛋。

自從妻子病逝,家里欠下一屁股債,他就終日喝酒,每天醉醺醺,家中負擔都交給尚年幼的女兒,就這樣,還對自家孩子動輒打罵。

唯獨待最小的兒子還好,比較疼愛。

這會兒,百草她爹一只手拖著小女兒豆豆,大跨步地向前走,百草拼命在后面追,豆豆哭得嘶聲裂肺,百草神色凄楚,滿頭大汗,眼睛赤紅,顯見是十分焦慮。

百草她爹的神色,也帶著些許痛苦和凄涼,腳步卻是絲毫不肯停。

方若華撩開車簾,順著他們狂奔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人群聚集最多的地處。

凌空這人,和她想象中的形象還真是有點類似。

一身粗麻布的道袍,看起來艱苦樸素,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臉上始終掛著笑容,非常和善。

這類人,方若華從一些老好人的臉上看到過,那些人多樂于助人,和鄰里關系密切,受人愛戴。

還有,就是奸商和騙子在和你做完生意以前,經常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面容。

不看他的長相,不聽他的言語,方若華只看此人的做法,就對他印象相當惡劣。凌空宣揚的那些東西,什么生病乃是受上天懲罰,吃藥無用,就醫無用,贖罪才行。

要是得了病的人都干等著神仙給自己治好……神仙得忙成什么樣!

說什么得病是因為身染罪孽,功德不夠,可方若華目光所及,到覺得這世上活得長久的,反而多是些貪生怕死的小人。

說話間,杏兒從車上一躍而下,走過去把倒在地上的百草扶起。

“豆豆。”

百草踉蹌了兩下,沖過去一把抱住妹妹,死死摟在懷里,整個身體都掛在自己爹爹的胳膊上,哎哎哭啼,“爹,你讓我去!”

“隔壁家的黃姐姐就去了,想讓她娘親好起來,可一去不歸家,我再也沒看到她……”

百草她爹臉色漲紅,渾身都在發顫,粗著嗓子,僵硬地道:“你去做什么?家里洗衣做飯的事都是你在做,你去了,你弟弟吃什么,喝什么?”

當爹的一開始還忍著,見女兒哭得厲害,聲音里也帶了哭腔。

父女三人啜泣,一時間動靜漸漸大起來。

馬車上,方若華蹙眉。

黛玉神色緊繃的厲害,她是大家千金,在林家深得父母寵愛,便是去了賈家,說不自在,可能確實不自在,但其實真正說怎么樣的委屈,也是沒受過的,此時此刻,見到這樣啼哭悲慘的場面,不免有點心驚。

賈探春忍不住道:“什么功德?哪有這等事?真若神佛有靈,豈會讓人骨肉分離?”

惜春年紀小,到有點害怕,她性子清冷,可同樣看不得這些:“官府難道不管?”

此時,不遠處凌空似乎也聽到這邊的動靜,他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揮開周圍的人群,一左一右,領著兩弟子,緩步走至。

方若華沒看凌空,目光到落在他右邊的女弟子身上,這女子年紀看起來二十歲左右,身量不矮,長得俏麗,杏兒一眼看過去嚇了一跳,差點驚呼失聲。

“種大小姐!?”

她在康王府當丫鬟的時候,也曾多次見過種家大小姐,此時自然認得出。

種靈到似是沒看到她,隨著凌空走到百草一家面前,凌空還沖百草輕輕一笑,道:“小姑娘,你別怕,老道我就是凌空,你瞧瞧,我是不是沒長了三頭六臂?放心,我也不吃人。”

他笑容和藹,聲音更是溫柔。

百草一怔,情緒到確實稍稍放松了些,實在是眼前這個凌空,不是她害怕的那種模樣。

種靈看了看師父,向前一步,安撫地拍了下被姐姐抱在懷里的小女孩兒豆豆,笑道:“你們必然是聽了些不靠譜的傳言。”

她搖了搖頭,“我師尊得太上皇他老人家看重,近來是名聲顯揚,怕是有小人聽風便是雨,或者嫉妒成性,詆毀了我靈云觀和我師尊。”

抬起頭,種靈神色平和,環顧四周,聲音徐徐:“諸位,家父種桓,吾立志修道,跟隨師尊已經有些時日,在此,我向各位保證,家師乃是有德修士,從不強人所難。”

“剛才我聽這位姑娘哭喊,說是要代妹妹去積功德,可看她的模樣,并非誠心誠意,更非自愿,這心不誠,就是日日在三清祖師面前誦經打坐,或者自己動手修道觀,鑄神像,做得再多,神仙看不到,自己看不到,也積不上什么功德。”

百草抿著嘴唇,一時不敢說話。

種靈語氣也不算重:“所以姑娘就放心吧,你要是不愿意去,你妹妹若是不愿意去,誰也強迫不了,你爹真心想送,我師尊也不會收留。”

“師尊接納那些誠心到靈云觀來,為親人祈福的人,指點他們,那耗的是我師尊的精力和修為,是他的一片慈悲之心,實際上,百姓來了,對我們師徒的修行,不光沒有助益,到還有影響。”

“所以,大家不想來靈云觀也沒什么,積功德的法子極多,只要有一顆慈悲心,能解人疾苦,能救濟貧弱,走在正路上,時時刻刻都是積功德,只是世人多庸碌,沒人指點或許總會多做些無用功,但舉頭三尺有神明,好事做多了,神仙看得到。”

“如今有些信眾,到我們靈云觀積功德,為家里親人祈福,受到師尊感召,同我一樣,真正走上修行路,斷絕了塵緣,但那是他們的選擇,也是我們自己的選擇,修行不易,能成大道者寥寥無幾,也許修行中大家都可能隕落,這一點沒什么好瞞著人的,但無論如何,怪不到我師尊頭上。”

種靈說得斬釘截鐵,她氣質好,只看姿容便知道這絕不是一般人。

百草不禁看著她發呆,心情有點復雜,不知為何,總覺得她站在那兒,行為舉止有點像……方真人,女菩薩!

到也不是有多像,總之是有一點,因為這個,她到不自禁地有一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鬧得太夸張,可最近弟弟病重,爹爹暴躁,她心中著實不安。

種靈笑了笑,眼睛里流露出一絲真正的亢奮和狂熱,伸手從腰里取出一只玉瓶,遞過去塞給百草:“這是師尊給我的藥,能助人修行,勻給你一顆,拿去給你弟弟吃吧,調養身體的圣品,對你弟弟一定有好處。”

百草怔怔地握住藥瓶,終于拜倒,磕頭:“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林黛玉有些意外,遲疑了下,看了看自家師姐。

方若華若有所思地盯著百草手里的藥,回過神笑道:“種大小姐說得挺有道理。”

黛玉小聲道:“可百草如此不安,其他人也有不安,靈云觀大約,真有讓人不安的地方。”

方若華有些意外,想一想,又似乎不應該意外。

林妹妹本就是個通透的姑娘,她從不會覺得普通老百姓經常被人說是愚民,就真的全都愚蠢了。

他們自有自己的智慧,雖然很多時候,他們也容易被人蒙蔽,受人影響,人云亦云。

方若華一早派了人查這個凌空,她到不是特別介意幻真觀被人當競爭對手來踩一踩。

正常手段冒出來競爭,其實對幻真觀也是一種保護。

方若華現在養著一票人,都是些想踏踏實實過日子的百姓,又沒想稱王稱霸,就不需要讓自己的勢力太扎眼,有時候有人來‘爭個寵’,到也不是壞事。

但這個凌空,似乎不大規矩,京城水夠渾,不需要再來幾個攪混水的了。

雖然人手不足,底下人能力也不大夠,但還是查出些東西。

查出來的結果,連方若華看過——凌空確實醫術超群,雖然他自己不說那是醫術。

可他能救人性命,能治愈絕癥,他用的藥,方若華沒弄到,所以也不知有沒有副作用。

反正目前看來,凌空那一套說法她是聽不慣,很嫌棄,他對幻真觀也確實可能不懷好意,種種舉動讓人討厭,但你若說他當真做了什么惡事……且看人家這女弟子,今天這番道理說得多動人!

方若華到覺得有點棘手了,除非她蒙面殺上門去,大開殺戒宰了凌空,再從他身上,或許找他為非作歹的證據,不直接殺上門,這人可不好對付。

方若華正放縱自己亂想,凌空已經被好些百姓包圍,人人臉上都帶著憧憬敬服。

秀春樓那邊,陳員外帶著好幾個一身綾羅綢緞,看打扮就是富貴人家出身的跟班,一路陪著笑臉,過來湊趣,把凌空吹捧地天上有地下無。

“今日你們有幸能見真人一面,就偷著樂去吧,他老人家可是真正醫卜星象,無一不精的絕世高人……”

陳員外恭恭敬敬地引著凌空向秀春樓走去,笑道,“真人,不知您今日的卦還有沒有留下?若是留下,不知可否露一手給咱們兄弟看看,您放心,我知道規矩,給誰算卦,自然是您來定!”

凌空一笑,溫溫和和,大大方方地一點頭,正好走到一個書生模樣的人面前,他便駐足看過去,笑道:“不如就讓老道給這位公子算上一算?”

那書生愣了下,他顯然也是圍觀的吃瓜群眾,聽人吹捧凌空吹捧了半天,到是看熱鬧的意思居多,此時一揚眉,笑道:“我輩讀書人,尊的是孔圣人,向來敬鬼神而遠之,相術之類,我可不信的,老先生還是去給別人算為好。”

凌空目光在這書生臉上掃過,搖了搖頭:“前生屠滅萬人,今生覬覦恩人之妻,動手毆母,不仁不義,你也莫要去考什么功名,早點找個沒人的地處待著,否則你這一身罪孽,你自己剩不下幾日的命,那也是理所應當,但是要牽連別人,未免不大公平……”

凌空聲音不高不低,周圍的人卻都聽得清楚。

種靈臉頰潮紅,帶著一絲激動,靜靜地看著他,只覺得胸口熱流翻涌,盼著有朝一日,她也能如師尊一般,修行有成,解黎民疾苦。

書生聽了這些,卻是半點不感謝他的‘好意’,還立時變了臉色,厲聲道:“胡說八道!王昌那畜生把小芬的女兒賣去了樓子里,還要……”

他話音未落,凌空閉上眼,打斷他:“狡辯不用,判官筆批了你的名字,死日將至,別禍害旁人。”

說著,他一伸手就想搭在這書生的肩膀上,只是剛伸出去一點,手背一痛,胳膊略微僵硬,他又不著痕跡地把手收了回來。

書生全然不知,氣得渾身發顫,但回過神,也只是咬牙怒吼:“胡說八道,你個妖道是什么東西,在此妖言惑眾!”

下一刻,他的發帶不知為何竟斷裂開來,一截頭發落地,到像是被什么利器憑空割裂。

眾人都一驚,心想——莫不是這書生當真是個惡人,老天看不慣他辱罵得道真人,所以施以懲罰?

方若華蹙眉,舉頭朝旁邊酒樓二樓看去,一眼就看到快劍云飛。

就憑云飛這張臉,小小年紀的林妹妹也要多看三眼的這種,方若華決定,不信他要和凌空這等人摻和在一處。

那書生一手抓著發帶,滿臉茫然,忽然大喝一聲,抬頭指天狂罵。

“我父為了個從我祖父手里奪來的女人,殺妻滅子,害死我娘,害死我妹妹,你不罰他,也不罰那女人,你來罰我?好,你罰,盡管罰,我鄭淵告訴你,就是我把那女人……”

他話音未落,下頜忽然疼了下,舌頭僵硬,說不出話,這一停滯,他也恢復神智,一頓足,轉頭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