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在后院,陳容還沒進去,就聞到了刺鼻的油墨味,聽見了噠噠啪啪的聲響……
茜羅用袖子掩鼻,陳棋用手捂著鼻子,只有陳容和尤老板表現地十分正常,像是沒事兒人一樣。
“你們還要進去嗎?”
尤老板這句話主要是對茜羅和陳棋說的,她見陳容反應不大,心中高看了她一分:是個能忍的!
茜羅見小姐毫無反應,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袖子,逞強道:
“進去,當然進去……”
陳斯用手扇了兩下,等味道淡了,才點了點頭。
“等一下!”
陳容見茜羅苦苦忍耐,從袖子里拿出一條素紗帕子,遞給了她,囑咐道。
“你鼻子本就靈敏些,還是用帕子捂著,免得一會兒難受……”
茜羅天生對味道很敏感,前世陳容的院里曾發生過丫鬟偷吃的事件。
丹闕審問了半天,都沒找出“兇手”,最后還是茜羅過去走了一遭,根據氣味,從五六個當值的丫鬟里,硬是找出了“真兇”!
“小姐……”
茜羅心中一動,立即接過帕子,對疊之后,系在了腦后,只露出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小姐你看這樣可好?”
她對著陳容眨了眨眼睛。
陳容呵呵一笑:
“像蒙面女俠……你鼻子可還難受?”
“比先前好多了,多謝小姐關心!”
茜羅學著江湖人,拱手道謝。
“呵呵……那就好!”
陳容頓時眉開眼笑,看向了尤老板。
“可以了!”
“妹妹倒是個體貼的人兒……”
尤老板若有所思,走到前頭帶路。
“大家進去后都看著點腳下,千萬別把墨汁絆倒了!”
作坊的門全都敞開著,里面共有十來個工匠,三四個工匠在木板上刻刻畫畫,七八個工匠分成三四組搭配著干活兒。
年紀最大的工匠鬢邊已有了灰色,他手里拿著把刻刀,正要下筆之時,看見了尤老板和陳容她們,連忙放下刻刀,上前迎接:
“東家怎么這時候來了?不知這幾位是……”
尤老板向他介紹道:
“這幾位是店里的客人,我帶她們在作坊里轉一轉,不會打擾工匠們吧?”
“不會、不會,那群臭小子們都習慣了!”
老工匠笑呵呵的,眼角的笑紋加深。
工匠們這才注意到有人來了,見到尤老板,打了聲招呼,就繼續手中的活計了。
尤老板滿意地點點頭,接著向陳容他們介紹老工匠:
“這位是郝師傅,是作坊里手藝最好的工匠!”
“哪有?小人不過是年紀大些……”
郝師傅笑著推脫。
“見過郝師傅……”
陳容想了一想,拱手行禮。
郝師傅抱拳回了一禮:
“夫人客氣了……”
“對了,郝師傅,你一會兒手頭上可還有事?”
尤老板突然開口問道。
郝師傅老實交代道:
“今日的《營造法式》還有兩張板沒刻完……”
“《營造法式》?”
尤老板想起了這本書,幾乎沒怎么猶豫。
“這個不著急,可以先放幾天,你手藝最好,先幫這位妹妹刻個板,她的生意趕急……”
“這……”
郝師傅搓了搓手,小心問道。
“不知夫人要刻什么?”
陳容從袖子里取出畫紙,遞了過去:
“師傅請看……”
郝師傅將畫紙接了過來,慢慢展開,看了好一會兒,面色發愁:
“這……”
“郝師傅別擔心,這紙上的字畫是印在竹紙上的,油紙只要裁成和竹紙一樣的大小就行了……”
尤老板主動解釋道。
“原來如此!這倒是可行……”
郝師傅緊盯著圖紙,覺得新奇,不免多看了幾眼。
“好了,一會兒多的是功夫看……”
尤老板連忙催促道。
“這位妹妹等著看成品,你現在就去刻板吧,我帶她到處轉轉……”
“哎,好咧!”
郝師傅這才回神,對著陳容拱了拱手。
“那小人就先失陪了……”
說完他就拿著圖紙走了。
“對了,不知妹妹想先從哪兒開始看?”
打發走了郝師傅,尤老板看向了陳容,滿臉笑意。
陳容掃了一眼,指了指最近的兩個正忙著的工匠,開口道:
“就從這開始看,行嗎?”
“當然可以。”
尤老板上前帶路,沒幾步路就到了。
這兩個工匠伏在案上,手執小筆,聚精會神地看書,說是看書好像也不像,他們面前同時攤開了好幾本書,工匠們通常是看看這本,又瞧瞧那本,動作稀奇古怪的很……
陳容看了好一會兒,才有了頭緒:
“他們這是在校對?”
“妹妹果然聰明!”
尤老板輕輕點頭。
“這是刻板之前的最后一道步驟,主要是為了排除錯字漏字,以防后面刻字的時候再進行修改……”
陳容聽了,細細一想,問道:
“刻板又是怎么一回事?”
尤老板將她領到了郝師傅面前,低聲道:
“刻板第一步,就是刻字!”
陳容湊近了一瞧,郝師傅正拿著刻刀,聚精會神地在一塊方方正正的小木板上動刀,她再一低頭,發現郝師傅在刻櫻桃畢羅……
她本以為他是照著她的畫紙刻的,可再一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郝師傅在木板上刻的櫻桃畢羅和她畫在紙上的幾乎是完全相反的!
她連忙起身,輕手輕腳跑到尤老板面前,向她請教:
“以往刻字都是將字反著刻的?”
“是的。”
尤老板點點頭。
“那木板用的是什么木頭?”
“梨木。”
“對了,有個詞叫災及梨棗,除了梨木,棗木也是極好的吧?”
“是的,梨木和棗木都是上好的雕版。”
“果然如此……”
陳容滿臉意猶未盡。
“刻字之后又是哪一步?咱們去看看吧!”
這頭陳容和尤老板聊得熱火朝天,那頭茜羅和陳棋相顧無言。
茜羅一直在忍受難聞的氣味,而陳棋實在是對刻印的過程毫無興趣。
“這刻字之后,就是去白,在那邊!”
尤老板對著不遠處輕輕一指。
陳容上前幾步,看見兩個匠人拿著刻刀,將字以外的空白部分一一剔除,最后木板上只留下一層突出的反字……
看到這里,她才明白“去白”是什么意思。
“去白之后又是什么?”
她對刻印的過程越來越感興趣了。
尤老板微微一笑:
“去白之后,是洗板,咱們一塊兒去看看吧!”
陳容二話不說,跟上了她的步伐,兩人走了一會兒,才在一處水池前方停下了腳步。
水池冒著熱氣,工匠將木板放到水池下用刷子輕輕清洗,殘存的木屑被刷出來之后,很快被水流沖走了……
“洗板之后,雕版才算是做好了……”
尤氏看著辛勤勞作的工匠,心中感到十分驕傲。
“接下來就是印刷了,在這邊……”
她沖著另一個方向,抬了抬下巴。
一陣刺鼻的墨水的味道撲面而來,陳容皺著眉,用手扇了扇風,她總算是知道這味道都是從哪兒來的了!
作坊的那頭兒只有三個人,卻占了一大片地,陳容抬眼望去,只見:
一個工匠用平底刷蘸了蘸墨汁之后,均勻地刷在板面上……
另一個工匠掐準時機,立刻在板上蓋上了一張白紙,然后用干凈的刷子輕輕刷紙,沒一會兒,紙上便印出文字的正像……
最后一位工匠將紙從印板上揭起,然后放在一邊,等待陰干……
“陰干之后,這一面紙才算是印成了。”
尤老板最后做了個總結。
“這就是雕版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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