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儒內法是很好,可姜銜總覺得還差點什么。
對了,他知道了,外儒內法是帝王之策,可帝王之心是什么,卻一字未提,顯然不完整。
那么什么是帝王之心呢?
仁而愛人,就是帝王之心!
姜銜在“外儒內法”的旁邊,提筆添了個“仁”字,然后用一道線將兩者連起來。
看著草稿上的字跡,姜銜的腦海里便有了明確的觀點
內嚴法紀,蕩平不法之事,外服儒禮,教化天下百姓。
他匆匆在草稿上寫下這一行字。
觀點有了,下一步就該著手于怎么做,外儒內法,畢竟只是個大方向,他最好能提出具體的措施,比如,補全某條律法的漏洞……
姜銜越想越振奮,他想起京中前年發生了一樁大案,兇手好像就是鉆了律法的空子,才得以逍遙法外……正好可以用來佐證他的觀點。
當然,所有的觀點,最后都要回到“仁”字上去,以“仁”字進行升華,然后結篇。
將整篇文章從頭到尾,在腦海里過了一遍之后,姜銜提筆在正式的答卷上開始作答……
此刻考場上,一大半的人都已經動筆了,只有少數人還在思考,至今遲遲未動。
周大人在場內巡視了一圈,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謹慎是好事,可若是再耽誤一二,只怕是來不及了……
周大人嘆了口氣,礙于考場規定,最后什么也沒說。
和憂心忡忡的周大人相比,李大人則顯得非常興奮,整個人臉紅撲撲的。
再沒有比親眼看著考生們為他出的題目,抓耳撓腮、絞盡腦汁,更讓人痛快的了!
要問為什么?嗯……大概是因為他自己還是個學生時,受到了很多摧殘吧?
李大人“呸”了一聲,將那一閃而逝的念頭甩了出去。他才會不承認他是那么記仇的人!
“大人?”
考生聽見聲音,抬頭看向了李大人,眼神青澀又懵懂,一看就知道是未經事的少年人。
李大人被他看的,摸了摸鼻子,尷尬地笑了一聲,安撫道
“無事,你繼續答題吧!”
聽見李大人這般說,考生便又埋首在答卷上奮筆直書。
他寫得很快,才這么一會兒功夫,便寫了五百來字。
李大人瞧他寫的這般快,便忍不住往答卷上多瞧了幾眼,然后越發挪不開眼……
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李大人看著考生的卷子,在心中這般想著。
這小子不僅寫的很快,而且寫的很好,論點直切中心,論證簡潔有力,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的觀點和李大人心中所想的簡直一模一樣!
作為出題的人,自然有過這樣的想法
如果我是考生,我該如何作答?
身為主考官,李大人當然也想過答案,但他不過在心里想想罷了,并沒有動手寫,也沒有告訴其他任何人……所以,抄襲是不可能的!
那么,如無意外的話,那就是這小子正好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雖然他還沒有寫完,但李大人心中卻早已生了惺惺相惜之感,他往卷頭記錄著身份的那一欄一瞧
夏譽!
原來這小子叫夏譽呀!
等等,之前的復試第一名好像就叫這個名字,不會就是他吧?
李大人瞪大了眼睛,心中信了大半,然后升起了某種微妙的自豪感,大概類似于“不愧是本官所看中的人”之類的……
夏譽寫的這般通暢,其他考生就未必了
有的人因為緊張會提筆忘字,雖然偶有停頓,但總的來說,還算順利;
有的人沒準備好就已經動筆,只好寫一段,想一段,磕磕碰碰的,這類人合格容易,但是難有佳作;
有的人更艱難了,他們的文章其實是一個字一個字逼出來的,讀來不僅別扭,而且常常前言不搭后語,不知所謂,這樣的人少有合格的。
四處巡視的林大人根據他多年監考的經驗,在心中將這批考生分成四等,做了個大概的統計,然后得出了結論
怎么說呢?總而言之,這一屆確實比上一屆考生要好上那么一點!
就在姜銜專心致志答題的時候,齊慎第一次陷入了停滯,事情是這樣的
他寫著寫著,不自覺地就想往法治方向去寫,提倡法治,而非人治,國家應該以法為本,而不是以皇帝獨尊……
是的,這種想法很危險,甚至可以說是大逆不道……
不過幸好齊慎及時剎住了車,沒來得及將這些寫到文章里,只是前面做了些含糊的鋪墊,不過憑他玩弄文字的本事,很容易將這些自然的抹去,不留下半分痕跡。
只是他還在猶豫,是將這些鋪墊抹去,將整篇文章倒向另一個完全安全的方向呢?還是順從本心,在危險的邊緣繼續挑戰閱卷人的底線?
齊慎沒有多想,便做出了最妥當的選擇,同時,也是最安全的選擇。
不急,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憋了口氣,在心中這般對自己說道,然后劃掉了草稿上的“人治”二字。
考場上,像齊慎這種動筆之后,然后改弦更張的人,也不在少數,畢竟靈感這種東西很奇妙,誰也不知它什么時候會到來,下筆如有神,并不僅僅是一種描述。
若要問齊慎和這些人有什么不同,大概是他驚人的文字天賦也就是說他改過的文章,幾乎讓人看不出有改過的痕跡,這是只有他能做到的事!
考場之內,有人緊張,有人焦慮,當然也有開心的人,若要說誰最開心,那肯定是嚴崇無疑!
這小子一看見策論題目,心中就樂開了花兒,因為這題目,他做過!
當然,也不是什么舞弊,他不過是做過類似的題目,不過那道題考的是治國之策,這里問的是帝王之策,如果好好籌謀一番的話,其實是可以進行套用的……
嚴崇深吸了好幾口氣,等興奮過去了,這才在草稿上動筆。
這次殿試,他大概是三個人里運氣最好的人!
齊慎那小子若是知道了,定會恨的咬碎了牙,姜銜若是知道了,也會羨慕的吧?
嚴崇一邊打草稿,一邊在心中胡思亂想。
不過,他好像一直以來,運氣都很好,賭博下注沒輸過,上街沒被扒手偷過,從小到大,順順利利的,就連栽贓陷害這種惡心事兒也從沒落到過他頭上……
這么一想,他大概真的是那種運氣特別好的人!
難道因為他長得帥?
呸,嚴崇在心中小小唾棄了一下自己。
應該是他人品過硬,才這般好運的……嗯,一定是的!
他對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