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容撩了撩眼皮,等著姜循繼續往下說。
姜循小心翼翼地瞄了陳容一眼,見她臉色不變,便進一步解釋道
“若嫂嫂不是出自侯門,而是江湖兒女,那無論是男扮女裝,還是見義勇為,在江湖中都算不了什么大事兒,也談不上對錯……
可惜嫂嫂卻偏偏不是,你生來就是高門貴女,不是什么江湖女俠,若是再做這些不符合身份的事,那就是錯的,而且大錯特錯!”
陳容聽了她這一番解釋,過了良久,才微微一笑
“我原以為阿照空有學識,但沒想到偶爾說幾句話,倒是入情入理……”
“嫂嫂也覺得阿照言之有理?”
姜循將前半句略過,著重聽了后半句。
陳容不答反笑,手里拿著帕子朝門口揮了一下
“咱們別管這些了,小環她們想必已經到門外了,不信你聽?”
姜循側耳,果然聽見了敲門聲。
那聲音短促有力,可見敲門人的耐心快要告罄了。
“誰啊?”
姜循出于謹慎,還是多問了一句。
敲門聲立馬停了,緊接著傳來了小環的聲音
“小姐,是奴婢,來送酒水的,現在可以進來了嗎?”
“進來。”
姜循調整了一下表情,恢復成驕傲冷淡的模樣。
小環應了聲“是”,和身邊的茜羅、小冉對視一眼,便端著托盤,走在了最前頭。
茜羅抱著酒罐,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小冉不甘人后,也跟在了后頭,不肯落下。
小冉進了書房,往右轉,隔著五色珠簾便瞧見了小姐和大少奶奶的隱約的身影。
她深吸一口氣,單手掀開珠簾,抬腳走了進去,嘴里介紹道
“這是從淮安運回來的綠珠香液,大少奶奶不妨嘗嘗看?”
說著,她便將黑釉酒盞遞了過去。
“綠珠香液?”
陳容接過酒盞,微微一晃,青色的酒液襯著黑亮的茶盞,瞧著便分外誘人。
“你居然把它給拿出來了?”
姜循看著酒壺,便有點兒挪不開眼。
“這酒本來在酒窖的角落里好端端的放著,可今日奴婢不知怎么的,一進酒窖,便一眼相中了它……”
小環將另一杯酒輕輕遞給了姜循。
“奴婢心想約莫是這綠珠香液和大少奶奶有緣,這才將它從窖中帶了出來,小姐不會怪罪奴婢擅作主張吧?”
“怎么會呢?”
姜循接過酒盞,便小酌了一口。
“我夸你還來不及,又怎么會怪你?”
“那就好……”
小冉笑了笑,心想這一回賭對了,當然主要還是小姐看中大少奶奶的緣故,這般想著她便不自覺地瞄向了大少奶奶那邊。
陳容并沒有喝酒,而是先端到鼻前,低頭嗅了嗅……一股綠豆的香氣隨之撲面而來。
“這綠珠香液還挺香的啊!”
她情不自禁夸了一句,一仰頭,半口酒便下了肚。
姜循瞧見了,連忙放下酒盞,追問道
“怎么樣?這酒存量不多,酒窖里也只剩五六罐了,可還合嫂嫂胃口?”
“酒味醇厚,口感爽滑,還有點甜,但又不是很甜……”
她像個狂熱的酒徒一樣細細回味個中滋味。
“我算是明白這綠珠香液為何是你的心頭好了……”
“那當然了……”
姜循把玩著酒盞,眼里泛起星光。
“就這一罐綠珠香液,你猜多少錢?足足五十兩銀子呢!”
“難怪……”
陳容低頭看著酒面,若有所思。
“論起豆酒,我原以為紹興的陳家酒和朱家酒已是絕頂,沒想到這淮安的綠珠香液也同樣毫不遜色……”
“誰說不是呢?”
姜循將酒盞里的酒喝光,又趕緊吩咐小環重新給她滿上。
“只要嘗過一回了,便再也無法忘懷……”
她說著話的時候,盯著酒壺嘴里漏出來的酒液,神色令人神往。
“你言過其實了……”
陳容把玩著酒盞,搖頭失笑。
“不過是酒水而已,怎么被你這么說,反倒成了迷藥一樣……”
姜循聞言,反而勾起了嘴角
“美酒,本來不就是迷藥嗎?”
陳容聽了這話,心神一動
“嗯……這么說的話也沒錯……古人有詩曾言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可見那時候酒和迷藥也差不了多少,不過都是用來解憂的罷了……”
“真是真知灼見……”
姜循特意為陳容鼓了鼓掌。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阿照就別取笑我了……”
陳容瞪了姜循一眼,卻毫無威懾力。
“我這點學識哪里比得上你這個才女?叫人聽見了,只怕會徒增笑料……”
“我倒要看看誰敢?”
姜循眉稍一挑,偏頭看向了旁邊幾個丫鬟,目光不善。
小環被她看得心里打鼓,連忙開口求饒道
“小姐明鑒,奴婢可不是那種多嘴的丫鬟……”
“是啊,小姐,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亂說的……”
小冉跟著擺明了自己的立場。
姜循見這一個兩個都這么識趣兒,便看向了最后的茜羅。
“好了好了……”
陳容伸手一擋,將茜羅護在了身后。
“我不過隨口一說,你怎么反倒認真起來了?”
茜羅被陳容擋在身后,心頭不由雀躍。
“嫂嫂……”
姜循見她如此維護茜羅,心中不痛快,可也想不出什么辦法。
陳容見她鉆了牛角尖,趕緊伸手晃了晃她的胳膊,笑道
“茜羅是我的人,我這個當主子的,當然要維護她了……”
姜循對這個解釋不滿意,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么,卻被陳容搶了先
“再說了,她不過是個丫鬟,你堂堂伯府大小姐,又何必與她較勁呢?”
茜羅聽了這話,臉上毫無反應,像是沒聽到一樣。
姜循聽了陳容的解釋,心氣兒總算平了,心想
是啊,我是主子,她是奴才,嫂嫂對她再好也不過是施恩而已,哪里比得上對我的真心?
陳容見她臉色終于好看了些,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小姑子也太難哄了,怎么像個小孩子一樣,凈瞎吃醋!
她心中雖這般抱怨,嘴上的笑容卻不減反增。
陳容突然在此刻想起絮娘來,那個前世成了她兒媳婦的女子,性子也是和姜循一般,令人又愛又恨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