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坐在一處,想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想到明天溫玉還要出遠門,溫如韜便讓她先回去歇著了。溫玉應了聲,出門的時候,來到門口,卻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望望溫如韜。
溫如韜會意地說道:“玉兒是爹爹的寶貝女兒,是爹爹下半輩子唯一的靠傍。這些人雖然有權有勢,或許眼前能幫襯上一二,但從長遠來看,現在將玉兒的終生大事定下,絕對是下下之策。所以玉兒放心,再怎么不濟,咱們溫家的嫡小姐,也斷不會去給人當小妾。”
“嗯,嗯!”溫玉感激地直點頭。“爹爹說得對!不至其位,不謀其事。現在是咱們溫家最困惑的時候,這個時候做任何決定,咱們都是處于下風的。爹爹如今全力備考,遲早能重步青云。女兒在學里也會多留意,物色一個能夠幫到爹爹的東床快婿。”
溫如韜平日里雖然沒少聽溫玉說這種要自己找夫婿的荒唐話,但這會兒聽,難免又笑出聲來,說道:“那玉兒物色得怎么樣了?”
“呃……”溫玉猶豫了下,鄭重其事地說道。“暫時沒瞧見合適的。”
溫如韜輕聲笑笑,覺得自己這個女兒有時候成熟理智得像是個大人,有時候又說些離經叛道的驚人之語,讓人哭笑不得。“說起來,嘉言倒是個好孩子。只是他父母鼠目寸光,過于勢利,瞧不起我們,也是你倆沒有緣份了。”
溫玉呆了一呆:“爹爹見過他了?”
溫如韜點頭:“壽宴時,他特地過來打過招呼,為之前退婚的事道歉。他還說……與你一見如故,今后在學中,會將你當成親妹妹來照料的。”
溫玉點點頭。回到自己房中后,在床前坐了一會,忍不住又摸出那只翡翠鐲子。在手心輕輕摩挲著,心想父親說得對,她與宋嘉言確實是有緣無份。這鐲子,要不還是找個機會還給他吧?只是……人家都不在意這事了,自己又何必再提這個茬呢?心里一記猶豫,將手一推,又將鐲子放回枕下。
第二天一早,溫玉便被院子里的響聲吵醒。喚了小釵來問,卻原來是劉朝緒來了。連忙穿衣起床,匆匆吃了點早飯,便坐上劉家的馬車到京學府集合了。
到了京學府,看到正門前排列整齊、足有數百人之眾的官兵,溫玉不由怔了怔,忙問劉朝緒這些官兵是來做什么的。劉朝緒說道:“自然是來保護我們的!”溫玉這才知道,為了京學學子的這次出京狩獵,朝廷特地派出了一位大將軍,兩位都統隨車,另遣了五百御林軍隨行護送。據說皇子出行,差不多也是這般架勢。京學府,果然是比國子監要氣派許多呀!
劉朝緒的萬馬社在冊人員,只有二十余人。但聽聞春假期間,萬馬社要出京狩獵,一時間托人拉關系的,硬生生地又蹭進來十多個人。出京時,是全部換乘的京學府特制的馬車。每輛四個人,足足坐了十輛車子。
溫玉自然被劉朝緒拉著,和陶然,還有姚家寶同乘一輛。蘇葉本想擠上來,要跟陶然換車。后來想想,欲言又止的,還是回自己車去了。
車隊人多,走得自然就慢,去往西山獵場,路上約摸要兩個多時辰。溫玉本來帶了本書看,但劉朝緒帶著之前溫玉帶給她的那副牌,拉她一起玩。陶然和姚家寶之前是沒有玩過的,所以便跟他們玩最簡單的比大小,不想也玩得津津有味。
玩著玩著,溫玉忽然心里有了主意。宋嘉言是答應了等春假結束就把社轉給她的,那她到時不防開個棋牌社或者游戲社什么的。現代那么多棋牌游戲,道具制作起來又方便,隨便弄幾個出來,估摸著也能吸引一批人來玩了。然后每人收入場費,一人收十個銅錢,每天有四個人來,便有四十文,一個月就可以賺一兩多銀子。
京學這批人,都是有錢有勢有時間的。看這次萬馬社出行,竟能跟來這么多人便能可見一斑。若能借八卦社這個便利,將游戲社再好好地宣傳一下,她完全可以相信,一天吸引個十個八個人,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到達目的地后,首先抵達的是西山行宮。西山獵場是皇家獵場,有皇室中人過來狩獵,便都住這行宮里。往年皇上也都是在這時候帶皇子公主過來狩獵,所以京學的活動就批不下來。今年因為恩科的原因,皇上將行程推到了四月底,所以京學便正好趕了這趟巧。
京學一行人入住東邊的尋芳、觀霧、訪梅、寧心、采青五個殿,為方便起見,便以車輛為序,每兩輛車進一殿。每個殿又有南北兩個院子,正好每輛車住一個院子。
溫玉乘的這輛進了尋芳殿的北院,由于就她一個女孩子,大家都很自動地讓她先挑屋子。溫玉便讓紫菱去看。紫玉腳輕腿健的,很快地在各個屋子里看了一圈,便挑了間最大最舒適的。將隨身帶的行禮安置好后,聽到院子里有說話聲,隱約聽得似乎是劉朝緒在說接下來的活動安排。
溫玉將屋子留給紫菱收拾,自己出門去聽聽情況,不想一邁出門檻,一眼便看到了一個影響心情的人,宋懿行。作為萬馬社的執事,宋懿行正跟劉朝緒他們一起坐在亭子里,與隨行的周將軍,和陸、沈兩位都統說著話。
溫玉心想,他與她又不相干,他都當作不認得她了,她又何還在意之前的事,白白地壞了自己的心情。當即便走過去,站到旁邊聽了。宋懿行察覺到溫玉的到來,抬眸看了她一眼,友好地笑笑,當真是像只見過一兩面的陌生人似的。溫玉也回之以一極尋常極禮貌的淡然一笑,算是打招呼。
由于車隊抵達已是午后,所以吃些東西,休息一會,估摸著時間便不早了,所以就安排了自由活動。說是自由活動,其實是只限于在行宮里到處走走看看,要明天才能進山。
劉朝緒他們還在商量接下來幾天的具體進程,溫玉左右也插不上話,便向他問了蘇葉她們在哪個殿,想過去找她們玩。溫玉住的尋芳殿是最東邊的一個殿,出殿正門后,一路往西,會看到蘇葉她們住的寧心殿。
正一邊走,一邊留意著道旁的殿名,前方迎面過來三名彩衣少女,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嬌嫩如花。溫玉并不認得她們,但想來該也是京學學子,便禮節性地一笑,算是打招呼。三人中中間那位少女忽然眼神一變,出聲說道:“這位,便是傳說中的溫家小姐吧?”
溫玉隱約覺得這人的口氣有些不好,但畢竟人家喚了她,只得停下腳步。正要打招呼,走在左側、年紀略長的少女便好奇地問道:“玳珍,為什么是傳說中的呀?”
“你竟然不知道,昨天京里都已經傳得紛紛揚揚了?”梁玳珍瞥了眼那少女,然后將目光轉回溫玉身上,用極鄙夷的口氣取笑著說道。“因為據說啊,溫家的女人,最會,生兒子了!”
溫玉的臉驀的一黑。紫菱更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似地跳了起來,大聲說道:“梁三小姐,你怎么說這樣的話,真是好不要臉!”
梁玳珍斥道:“哪來的賤婢這么沒規矩,我與你家小姐說話呢,你插什么嘴?!”
另一少女接話說道:“其實,要說起不要臉哪,誰趕得上她家小姐呀!每天跟在劉朝緒身邊,像只狗一樣!聽說她的學費,也是劉家幫出的!之前還猜是什么原因呢,原來仗的是自己能生兒子啊!什么時候生一個出來,讓我們瞅瞅啊!”
“唉呀,你還別說,我祖母都讓人送婚書過去了,要納她給我爹爹做小呢!說不定哪天,我就多個小弟弟了!”
“你……你們……”紫菱又羞又氣,氣得恨不得沖上去直接動人。
溫玉拉住她,說道:“不要理她們。”拉著紫菱繞道走,她們還在那竭盡所能地嘲笑。紫菱雖說看不上溫家,一心惦著回劉家,但還是認溫玉這個小姐的。溫玉只是白著臉,抿著嘴不說話,她卻是被氣得哭了。這口氣,溫玉能忍,她忍不下。甩開手,想掉頭回去找劉朝緒出來護著自家小姐,卻見旁邊觀霧殿中并肩出來兩個少年,其中一個正是宋嘉言。
不等紫菱喚出聲,宋嘉言已經聽到梁玳珍她們所說的話,不由變了臉色,冷顏說道:“你們在胡說八道什么?你們是名門千金、京學學子,怎能說這般不知廉恥的話?!”
梁玳珍等人一驚,見最是好脾氣的宋嘉言都板起臉來訓斥她們,知道自己說得過了,連忙收了音。一吐舌頭,你拉我我拉你的,掉頭飛也似地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