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大年三十,劉宜光要進宮去過除夕,初二才能回來。一早,溫玉去隔壁他的房間將他喚醒,一起吃過早飯,瑞王府的馬車已經在門外等候了。一直送到宮門口換乘宮車,依依惜別時,劉宜光拉著溫玉的手,說道:“玉兒,我還是稟了皇伯伯,將我們婚期提前吧?那樣,我每次進宮就都可以名正言順地帶著你了,我們就不用分開了。”
“嗯。”溫玉紅著臉點點頭。原本他是為了空出時間,讓宋嘉言調和各方面的關系,所以將婚期定在她十五歲及笄之后,但今時不同往日,早點成親也是好的。
溫玉坐車原路返回,路上便在想這件事情。關于婚期,之前溫如韜和張媽媽也和她提過要不要提前的問題。未婚夫妻終不是真正的夫妻,如今他們兩個好得如膠似膝,每天都在一處分也不分開。雖說是發乎情、止乎禮,但鄰里之間,總有些風言風語,說得多了,總會不好。
溫如韜本是舍不得溫玉這么早出嫁,想她多陪他幾年的。但他看小兒女倆感情好,劉宜光上面又沒有長輩管著,皇帝也沒有閑心來管這茬子事,出入王府比較自由。將來即便是嫁過去后,也還是能經常回家小住。所以早點成親,說不定他也能早點抱外孫。他這一脈,如今只有溫玉一個女兒。若是溫玉能多生幾個,過繼一個到溫家來繼承香火,那他不續娶也無妨了。只是劉家是皇室宗親,恐怕是不會讓子孫外姓的。
“瑞堇公主大婚是在三月,那我們的婚期就算要提前,最早也是在年中了。應該還要看舅舅那邊的時間,宜光一定希望成親的時候,舅舅能夠在場的。”溫玉坐在車里暗暗地盤算。“那成親后,要不要生寶寶呢……萬一生個癡傻的怎么辦?不過,宜光的智力是正常的,那幾個皇子公主也沒什么問題,看來這遺傳的機率應該很小才對。倘若運氣真那么差,生了個傻的,那就多生幾個,讓弟弟妹妹幫忙照顧……”
正想著,忽然一個剎車,溫玉的身子往前沖了沖,扶著車廂穩住了身子。剛想問是怎么回事,便聽得外面有人說道:“車里可是溫玉溫小姐?”
溫玉想了想,將車簾掀開一條縫,往外窺看,見是一個打扮考究的少年人,看著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廝。“是我,請問有什么事情?”
那小廝恭敬地說道:“我家公子請溫小姐到五福樓一敘。”
溫玉抬眸看了看近在側旁的五福樓,問道:“你家公子是?”
“我家公子姓宋,是溫小姐的同窗。”
宋懿行他果然還是來了。溫玉遲疑再三,終還是決定去見一見他。吩咐車夫就在五福樓下等她,若是半個時辰她還不下來,就讓他直接上樓找她。
溫玉隨著那小廝進了二樓的雅間,等候在那里的,果然就是宋懿行。聽到開門聲,他回眼看了看溫玉,淡然說了聲:“坐。”溫玉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下,警惕地瞅著他,等待著他再次開口。但他卻沒聲音了,拄著下巴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陷入了沉思。
“你找我來就是看你發呆的么?”
宋懿行聞言,轉過頭來,開始盯著溫玉看。溫玉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渾身不舒坦,欠了欠身子,說道:“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在她起身往外走的時候,宋懿行卻傾身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拖到身邊坐下,盯著她的眼睛,問道:“同情弱者,把自己當作食糧一般地施舍過去,你覺得這樣做很偉大,是不是?”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溫玉沉下臉,撇開他的手,起身往旁邊站了站,避開他渾身散發著的那一種凌人的氣勢。
“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哥。”宋懿行冷冷地說。“你接近他,是因為你不甘心,你想要證明你比瑞堇公主優秀,想要證明他當初退婚的決定是錯的你也不喜歡劉宜光,只是你覺得他很可憐,覺得他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我哥被你戲耍了,他居然還這個時候退讓了選擇成全你們若不是他退步,劉宜光怎么可能松口?”
“你和我哥,就是兩個蠢貨”
他向來是淡定而從容的,溫玉也是第一次見他生這么大的氣,怔驚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強作冷靜地說道:“是,我是蠢貨,請你放手。”
宋懿行抬眼,緊盯著她:“你喜歡的是我,卻蠢得去選擇了別人,你讓我怎么放手?”
“我不喜歡你”溫玉大聲地申明。
“我相信人在下意識中的反應。那天我說你移情別戀了,你立馬接的話是你沒有喜歡過我。你喜歡的人就是我,一直都是你在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的人是你”溫玉再次重申。“我從沒喜歡過你我討厭你”
話音剛落,宋懿行便倏地長身而起,像只瞄準目標的鷹。一把鉗制住溫玉的腰,帶著她落座,旋身便將她壓到椅背之上。“你……”溫玉的斥責聲尚未出口,便被一股灼熱的氣息籠罩了,隨即兩片溫涼的唇覆了上來。飽含著怒氣,在她的唇上蠻橫地一陣碾壓,像懲罰一般。
“流氓”溫玉掙扎著,奮力地想推開他。卻沒想到這家伙明明武科完全不行,力氣卻大得驚人。溫玉還是跟劉朝緒學過一陣子拳腳的,但此時她用盡吃奶的力氣使出來的拳打腳踢,都被他毫不費勁地壓了回來。有種驚恐從心底急劇蔓延而起,想到車夫就等在樓下,想高聲呼叫,讓他上來救她。不想剛松了緊咬的牙關,便讓他靈巧的舌闖了進來,強勢地襲卷了她口腔的每一個角落,將她所有的呼救聲悉數吞了過去,迫著她與他共赴這一場的纏綿。
溫玉見硬掙掙扎不過,心一橫,干脆主動地迎上去,狠狠地親吻了回去。宋懿行木然地回應了兩下,略微有些發怔。就趁著這個時機,溫玉將身子往旁邊一滾。雖然因此摔落到地上,半個身子摔得生生地疼痛,卻也因此脫離了“虎口”。一邊快速從地上翻身,一邊用袖子擦著被吻得紅腫的唇,冷冷地說道:“溫玉是庸俗蠢鈍之人,做事未能像宋二公子那般深思熟慮。或許我以前有過什么讓宋二公子誤會的舉動,但我確實沒有那個意思,還請二公子見諒。或者在你看來,宜光是個弱者,但這世上沒有一條規則是規定一定要喜歡強者、不能喜歡弱者的”
“弱者,是注定要被淘汰的”宋懿行似乎也冷靜了下來,半靠在座席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溫玉。
“人生總有成功和失敗,沒有人能夠永遠立于不敗之地。曾經幸福過就好。”
宋懿行不再說話。一瞬間,溫玉覺得他的樣子有些慘淡,不由放柔了聲音說道:“宋二公子,放手吧。”
宋懿行沉默著,溫玉也只是看著他,不再說話。約摸在一刻鐘之后,他終于幽幽地開口了:“你走。”
溫玉心下頓時釋然,說了聲“謝謝”,不作一刻停留地轉身出了雅間。怕被人看到唇上紅腫的痕跡,取了帕子出來,掩了鼻下位置,快步下樓。
回了家,剛進房喝了杯茶,緩了口氣過來,紫菱便來說劉朝緒和陳妙柔過來了。回家后溫玉便放松了,一時不查,便迎了出去。直到劉朝緒盯著她的唇看,好奇地問道:“妹妹,你是不是吃辣了,嘴都腫了?”
溫玉這才驀地醒過神來,急急掩了唇別過頭去。紫菱奉茶時,聽到劉朝緒的說話聲,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委婉地解釋說道:“小姐方才送世子進宮,剛剛才回來。”她這么一說,溫玉頓時更加心虛尷尬了。當即以劉宜光不在,三缺一很多游戲沒法玩,不如分頭去準備晚上燃放的煙火,便將二人打發了回去。關上門來,靠在床上,獨自出神。
宋懿行說了讓她走,應該會就此放手吧?他這個人雖然行事陰險狡詐,但卻是言出必行。當初他鄙視她“得小利而忘大局”,罵她“乍看聰穎有趣,實則愚不可及”之后,他也是完全就不再理會她了。若不是遇上西山獵場遇狼襲那件事情,他們二人之間,應該就不會扯上任何關系了。
“他應該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吧?”溫玉暗自想著。按理說,他能夠放手,應該是松了口氣才對。但溫玉將手放到胸口,卻發現心“突突”地跳得厲害。靠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陣,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直到外面響起了鞭炮聲,才悠悠地醒轉過來。
一家人在中堂吃了團圓飯,先是劉朝緒跑來找溫玉一起到門口放煙火,后來劉傳耀和陳夫人帶著陳妙柔也過來了。與溫如韜一起在客廳里坐了片刻,陳妙柔便來后院找溫玉一起玩紙牌。
溫玉說道:“宜光還沒回來呢,我們來玩飛行棋吧。”
“世子這么晚了還不回來呀?”陳妙柔關切地問道。“難道不與你們一起吃年飯么?”
“嗯。他今年一直在這,很少進宮,皇上不高興了,要他過了初一才能回來。”
“哦,那就是后天才能回來了。”
劉朝緒插嘴說道:“你這么關心妹夫什么時候回來,你找他有事?”
溫玉原本沒覺得有什么,被劉朝緒這么一說,倒頓時有些醍醐灌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