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富貴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生離

大家都沒有找尋劉朝苓的頭緒,聽柳舜禹說得肯定,劉朝緒便去要了一份琛城附近的地圖過來。又找來一個在驛站任職的老文書,請他將地圖上寺廟的所在地一一圈出來。然后派了人去,按照柳舜禹所說的一間一間的排查。

在等待消息回報的時候,溫玉看著在眼前踱過來又踱過去的劉朝緒,忍不住說道:“不覺得很奇怪么?驛站又不是尋常民舍,可以任意出入,是有守衛的。而且因為我們來,當地官府加派了不少官兵來協助守衛。四姐姐與燕草不過是兩個弱質女流,又不會飛天遁地,為什么能悄無聲息地離開,一個人都沒有驚動?”

劉朝緒聞言,步子一頓,驀地竄到溫玉身前,警覺地說道:“有同黨?”

“同黨不一定,但是有幫助她們的人,是肯定的”

“是誰?”劉朝緒一下子將眼睛瞪得老大,大有要是讓他知道是誰干的,非抓他出來狠狠地揍一頓不可。竟然在他帶隊活動時,動這樣的手腳,那不是故意給他找麻煩么?

溫玉之前就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劉朝苓性子清冷,出行隊伍中,能與她攀得上交情的寥寥可數。有可能、也有能力幫助她的可疑人物有三,第一個當然是她的“前男友”宋懿行。而且在離京之前,劉朝緒也曾看到宋懿行與劉朝苓在一起。第二個,就是眼前的柳舜禹。他說是擔心劉朝苓的心情境況,自組車隊,一路從京城跟出來。難保他的真正目的不是帶著劉朝苓跑路的?第三個,就是那位白染秋白將軍了。溫玉就是覺得他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怪怪的。所以,無論在他做了什么離奇古怪的事情,她都會覺得是正常的。

溫玉將劉朝緒拉到門外,將自己的懷疑與他說了,讓他留在這里看著柳舜禹,她去宋懿行那邊探探情況。劉朝緒忿忿地說道:“我也猜八成就是他招了青瑜公主這個煩來不算,還要搞這樣的幺蛾子出來妹妹去看看,要真是他,我非把他趕出隊伍不可”

溫玉找到宋懿行的時候,他正在花園里陪青瑜公主下棋。看到溫玉來了,青瑜公主執著棋子輕笑,拄著下巴,看著她古怪地笑。溫玉以為她是在笑之前車里被她撞破的那件事情,不由微微紅了臉。

宋懿行的目光掃過溫玉的臉頰,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玉兒妹妹找我有事?”

“嗯,有點事。”

青瑜公主聞言,便將手中執的棋子隨意地往棋盒里一丟,說道:“你們有事先談吧,我回房睡一會。”她抓著團扇起身,輕輕扇著,裊裊娜娜地往垂花門走去,一邊還在小聲嘀咕著:“這都叫什么事,居然一停就是大半天。我們到底是出來玩的,還是出來住驛館的,真是的”她倒忘記了,若是她出京前鬧了一陣,他們也不會住這驛館來。

溫玉回眸看著青瑜公主的身影在垂花門外消失之后,方才轉回身,來到宋懿行面前,開門見山地說道:“四姐姐失蹤,是不是與你有關?”

“你是說昨晚幫她從驛館里出去?”

宋懿行很順口就說了,溫玉聽得不由瞪大了眼睛,半晌才緩過神來:“真的是你?”

“噓——”他居然還神秘兮兮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點,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溫玉覺得有些抓狂:“你知道四姐姐的打算你怎么不說啊?你竟然還幫助她出去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全城的官兵都擱下正事,在找尋她的下落啊?”

“讓他們找好了,又不用你出錢雇請他們。”宋懿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緒哥哥申請的這次出游,只批下來十天,本來來回路上就要占去四天時間了,其余的時間還被耽擱在了這里……還有,這大半夜的,你讓四姐姐她們兩個女子出門,你能放心,會有危險的”

“當然放心,我親自送她們出城的。而且馬車和護衛,早就準備好了,不會出事的,至少比我們這大隊人馬上路的,要安全多了”

“你……”溫玉有些氣火攻心,忿忿地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下,說道。“說你的理由吧”

“你是問我為什么幫她?”宋懿行仿佛覺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極尋常的事情。“她找我,讓我幫她,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就答應了。”

“四姐姐為什么會想要出家?”溫玉問道。就算是婚姻不順,也不致于要出家吧?她在丹寧伯府住過一陣子,下人們對于劉朝苓冷待是有的,但是在衣食上也不致于虧待她。而且在京中,劉朝苓終究是伯府小姐,又久負才名,只消將眼界放得低一些,找門好親事,也不是難事。溫玉覺得那位柳社主就不錯,對劉朝苓的習性很了解,顯然平日里也是極用心的。若是出家了,就沒有伯府替她遮風擋雨了,她是自幼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不一定受得了山里生活的清苦。

“總有她的原因吧。”宋懿行對此表示漠不關心。

“你沒問?你是不是連勸都沒勸?”溫玉再一次地站了起來。“她或許只是想讓你出言挽留她一下……你卻連問也沒問,就這樣把她送走了?”

宋懿行抬眸看著溫玉,淡淡地說道:“那又怎么樣?”

看他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溫玉不由氣從中來:“你不覺得……你太絕情了嗎?”

“你不也是?”宋懿行的眼神變了變,似乎也動了情緒。“你與劉宜光出雙入對,公然居同房,行同車,毫不避諱地親親熱熱……”見溫玉變了臉色,他不由放緩了聲音說道。“我知道人是有私心的,眼中只看得到自己喜歡的人也是常事,所以我也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你又何必幫個外人來怨我?”

溫玉心里沉了一沉,想反駁說她與他也不是自家人,隨即想起如今已經認了他作兄長,確實已經算是自家人,頓時有些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見溫玉沉默,宋懿行輕嘆了一聲說道:“你總是不憚以最壞的念頭來打量我,倘若能夠以平常心來看待我,你或許也能發現我對你……只要我們能夠更親近一些,我連成為兄妹都能接受,即使這樣,你都不能給我些好臉色么?”

他說得情真意切,溫玉心中百味交集,雖然他很是可惡,對她卻是不差的。當初京學考試的時候,也是因為他的幫助,她才能順利地進入聯考。“我也不是故意戴有色眼鏡看你,對你有偏見,可是,你看看你做的這些事情……”

“我也知道她找我說出家這件事情,多半是想讓我出言挽留于她。但是我對她無意,多說此類的話會讓她別有遐想,有弊無益。所以,我也由得她去了。你若是覺得不好,再去將她勸回來就是。”宋懿行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將溫玉的手捉過來握著。

溫玉光顧著驚異他的話,并未留意到他的小動作:“你知道四姐姐去了哪里?那趕緊告訴白將軍,讓他派人去找……”

“我并不知道確切的位置,但是是我的人送她過去的,循著昨晚大抵的方向尋過去,總是能找到的。”

溫玉回眸,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拉著,趕緊縮了回來,瞪了他一眼說道:“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正是你的‘順水推船’,使得大家忙前忙后地忙了一整天吧?”

宋懿行也不辯駁:“權且就當作是這樣吧?”

“即是如此,那你就將功折罪,趕緊去把四姐姐勸回來吧”

這么一說,宋懿行又躊躇了:“我一個人去的話,被誤會成我舍不得她,就麻煩了。”

溫玉橫了他一眼,說道:“我找緒哥哥陪你一起去”

“他知道的話,會打我吧?”宋懿行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溫玉沒好氣地說道:“那讓柳社主陪你去,這總成了吧?”

宋懿行只是瞅瞅溫玉,一副非常憋屈的模樣,卻是不說話。

“好啦,我也一塊兒去,行了吧?”

宋懿行終于笑著開口說道:“這才是我的好妹妹我這就讓人去準備車馬”他起身往外走了兩步,想到什么,又回頭說道。“可以叫上劉朝緒一起,但是,他若是要打我,你可要幫我拉著他。”

溫玉忍住笑,板起臉“呸”了他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宋懿行笑笑,也不在意。在他出門的時候,紫菱進園子來了,在門口朝宋懿行行了一禮,快步來到溫玉身前,說道:“小姐,世子說要啟程繼續前行。”

溫玉驚了驚:“四姐姐失蹤了,白將軍不是說暫時不走了么?”

紫菱說道:“世子說,單獨走。”

“這……”溫玉心里犯了難,當即攜同紫菱一道去找劉宜光,說道。“宜光,四姐姐是受我之邀才來的,現在她不見了,我沒法子丟下她不管,自己先走。而且反正我們之前也打算好了,去完定風原之后,便去寶定府的行宮住一陣子。所以,行程并不急,我們還是先將四姐姐找回來再去吧?”

劉宜光說道:“已經有這么多人在找她了,我們留下來,也不過是多幾個人滯留在這里罷了,對于找尋劉四小姐完全沒有裨益。”

溫玉只得嘆了口氣,如實說道:“唉,其實是四姐姐之所以得以從驛館出去,都是因為宋懿行助了她一臂之力。所以他大抵知道四姐姐往哪邊去的,我方才剛勸服了他準備一起去將四姐姐尋回來,要不你也……”溫玉是想叫上他同行,不想劉宜光卻說道:“那你與他一道去吧,我先去定風原。”

溫玉驚了驚,有些不明白劉宜光為什么這么堅持要馬上趕往定風原,便問道:“為什么突然這么著急著走?現在白將軍的人,還有琛城官府的人都在忙著找四姐姐,若是這個時候動身,與大部隊分開走的話,不是會更加忙中添亂么?”

劉宜光聞言沉默不語,半晌才說道:“這驛站地方小,人多,呆著有些氣悶,還是先過去定風原好些。”

溫玉見他執意要先走,也不再勸。她卻是放心不下劉朝苓那邊,劉朝苓的那個性子,一時性情上來,真的會剃度出家也不一定。所幸剃度之前,需齋戒沐浴,也即是說在三天內尋到她,就有機會將她勸回。劉朝苓是由她邀請出京的,出了這樣的岔子,人不回去了,她如何向丹寧伯府交待?而且剛才宋懿行的意思也很明顯的,若是她不同行的話,他極可能就會按兵不動。就算她將事情宣揚出去,他無奈必須帶人去找,但在路上他稍微消極怠工一下,錯過三天的黃金時間,等找到人,人都已經剃度出家了的話,那也于事無補了。

溫玉想了一下,此去定風原還有一日的路程,劉宜光現在出發,慢慢走的話,要明天午后才能到,也即是說今晚還得找個驛館住一晚。而她與宋懿行一行去找劉朝苓,人少一些,也能走得快些。再加上連夜趕些路,或許也能在抵達定風原之前追上劉宜光一行。溫玉揣度了一下,便說道:“那我們分頭行動。你先前往定風原,我與兄長去找四姐姐。”怕他誤會,溫玉還加上一句。“緒哥哥與柳社主也與我們一道去,若是找到了,就立即去找你,會盡快趕上你們的。”

劉宜光看著她,抿著唇,沒有說話。

溫玉見他似乎不太高興,便坐去他的身邊,抱過他的手臂,說道:“只是分開一天,我只要找到四姐姐,確定她還安好,就立刻過去找你。不論勸不勸得回,我都不多留,好不好?”

劉宜光低低“嗯”了一聲,抬手攬上她的肩,然后收緊臂膀,將她摟進懷里抱著,卻是再也沒有說什么。

溫玉忽然覺得有些不安,抬頭看看他,喚了聲:“宜光?”

“嗯?”他低低地應。

“會等我來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