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憤怒
宋懿行從來不曾這樣郁悶過。先是被妻子設計,被迫和離,又被瓊姬公主強行扣留在瑞王府,有了“留府過夜”之名,他只能將婚事應承下來,心里卻是窩了一團的火。
他還是第一次這么痛恨一個人,回府后,便命人將府中一切與溫玉有關的東西悉數丟出去銷毀掉。全府上下誰再提溫玉一句,便逐出府去。平日里遇上溫如韜,遠遠地看到就繞道走了。溫如韜到侯府造訪,也是宋華坤接待,宋懿行總以各種理由回避見面。
漸漸地,溫如韜心里也明白了,是自家女兒單方面強行和離了,兩家今后怕是要斷了往來了。暗自嘆嘆氣,不過這倒也還在其次,他最擔心的當然是不知在何處落腳的溫玉。雖說是劉朝緒一路陪著她去的,還有劉傳耀的朋友同城照應著,但她與紫菱畢竟只是兩個小姑娘家家,在外面讓他如何安心。但是劉朝緒如何也不肯說出溫玉現在究竟在哪,他也莫可奈何,只是隔個十天半月的,便托劉朝緒送些銀兩、衣物、書信之類的過去,勸她早些回來。
在宋懿行與瓊姬公主的婚禮前一月,劉宜光聞訊及時趕到,暫且攔下了這樁親事。他以為是瓊姬公主為了幫他出氣,硬是拆散了宋懿行與溫玉,使得溫玉傷心離京,心中很是惶恐和擔憂。將婚事攔下之后,從瓊姬公主處探聽到溫玉的下落,便匆匆尋了過來,想要解釋清楚其中的誤會。其實也是再給溫玉一次選擇的機會,若是她選擇與宋懿行繼續過下去,那么瓊姬公主那邊就由他去出面,另擇駙馬,讓溫玉與宋懿行復合。倘若她不想,那就試試能不能勸她隨他一同回胡盧國。
本來為了準備婚事,宋懿行告了三個月的長假。如今婚事擱淺了,他也沒去銷假,賦閑在家,每天搬了睡榻到花園里,懶洋洋地在樹蔭下吹風曬太陽。
“侯爺。”宋靜從院門外閃入,快速來到宋懿行面前,小聲稟報。“劉宜光去洛城了。”瑞王世子劉宜光在這里已經是個死人了,自然不能明示身份,所以,如今他是以胡盧國二皇子的身份進京的。
宋懿行眼睛抬都沒抬下,側躺在榻上,將手里的書慢條斯理地翻過一頁。
宋靜看了看,也不再說什么,閃身又出去了。雖然在外人看來,宋懿行是恨透了溫玉,提都不想提她,但宋靜卻是知道他心里還是在意的。因為他每次探了溫玉的消息回來私下向他稟報,也沒見得宋懿行將他逐出府去,更加沒說下回不要再探了。既然沒說“不探”,那就是繼續了。所以這幾個月來,雖然宋懿行都沒有出過京,更沒有派人去找回溫玉,但是溫玉的一舉一動,他還是都了若指掌的。
第二天,宋懿行躺在花園里,將書本蓋在臉上午睡時,宋靜再次閃進院來,小聲稟報道:“侯爺,劉宜光與夫人見面了。”
稟報完后,宋靜等了一陣,還是沒見宋懿行有任何反應和吩咐,便倏地一閃身,又出去了。
隔了兩日,又是午后,宋懿行蹲在花園里澆花。宋靜再一次倏地閃現,低聲說道:“侯爺,劉宜光在洛城租了個民舍住下了,租了半個月,跟夫人的宅子只隔了一條街。”
宋懿行繼續淡定自若地澆水,還是沒有任何指示。
又過幾日,下起了今冬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染白了整個京城。侯府花園里因為有引了溫泉進來,所以不冷,也積不下雪。宋懿行終于不去花園了,改蹲在書房外的回廊下堆雪人。宋靜再度鬼魅一般地飄落在他身后,以一貫的口吻稟報道:“侯爺,夫人最近經常與劉宜光見面,而且他們還一起上街,置辦了許多東西。”
“年貨?”宋懿行終于停下手頭的事情,開口問了。
宋靜說道:“看買的東西,不像是在置辦年貨。從買的干糧和食物看來,像是要啟程去很遠的地方。”宋靜很想加上一句:譬如胡盧國。但是他知道不必加,宋懿行會知道的。
果然,宋懿行聽聞了之后,便緩緩地站起身來。“啪”地一下,將手中的雪球砸在堆好的雪人身上,那圓圓的腦袋頓時塌掉了半邊。過了半晌,才聽得宋懿行忿然罵道:“這對奸夫yin婦真當我是死人?”
聽到“準備馬車”的吩咐后,宋靜一直平靜無波的眼底浮現了一抹笑意,應了聲“是”,便快速閃身出去了。
這場雪,整整下了兩天一夜才消停。清晨起來,推開窗子,見外面地上的積雪已經化得差不多了,只有屋頂上還有些白茫茫的。灶房間傳來淡淡的米香,看來早餐又是楊婆子最擅長的五谷雜糧粥。溫玉洗漱好,上街買熱豆漿和油條的回來了,一進門便大聲喊道:“小姐、小姐,世子來了”
溫玉心中一驚,連忙奔出去“噓”了一聲。這丫頭,跟她說了多少遍了,還是改不了口,總是“世子”、“世子”地喊,被街坊鄰居聽到,估計要生不少事。紫菱吐吐舌頭,連忙改口說道:“是劉公子劉公子來了”然后引著劉宜光入內。
楊婆子在院子里擺好桌子,見劉宜光來了,便招呼道:“公子吃過早飯沒,要不要一起?”
劉宜光看看溫玉,然后點點頭,輕聲說道:“沒吃過。”
這幾日,劉宜光也是家中的常客了,楊婆子也見怪不怪,回灶房盛了粥出來,又加了雙筷子,擺了幾碟下粥的小菜。等溫玉和劉宜光坐下之后,紫菱便拉了楊婆子到灶房間竊竊私語,無非是讓楊婆子以這么多年看人的經歷看看劉宜光好不好,若是溫玉再嫁,再嫁如何如何的。
劉宜光喝了口粥,抬眸看看溫玉,問道:“東西都收拾好了么,今天啟程,可以么?”
溫玉微微遲疑,然后點點頭。二人最近雖然又經常在一處,但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相對沉默。
“你在那邊,怎么樣?”溫玉找了些話問。
“挺好的。”劉宜光輕聲說道。“那邊是以女子的關系建立家庭的,所以對他們而言,我就是本家的人,不是外人。”遲疑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說道。“……我已經改姓盧了。”
溫玉微微詫異,再怎么說,他也是受這邊的文化熏陶長大的,就算出走胡盧國,應該也不致于改姓吧?雖然心中有疑慮,但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只是點點頭,應了聲:“嗯。”
劉宜光卻看出了溫玉的疑惑:“當年的事……”頓了頓,說道。“其實主要是……我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誰,所以還是從母姓吧。”
溫玉一驚,脫口說道:“不是皇……”驚覺過來,連忙收了音。
劉宜光的臉色快速地晦暗下來,低低搖搖頭:“我母親過來和親的時候,才十四歲……而且她天生視力不太好,有一只眼睛幾乎看不見,被……他們、耍著玩……”
“當時的太子讓……皇伯伯娶我母親,皇伯伯不愿意,就騙我父王做個游戲,冒充他……他們是親兄弟,年輕時候長得極像,母親遠遠地、沒有認出來……”見他的聲音漸漸低徊,溫玉知道讓他重提這件事情,他心里必定非常難受。想要勸慰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拊在了他的手背上。
“玉兒……”劉宜光方自抬眼看向溫玉,忽而聽得門外有異響,接著,便是“砰”的一聲,有人破門而入。
溫玉回眸一看,不如變了臉色,那強盜似的破門而入的家伙,不是宋懿行又是何人?可是,他怎么會來的這里?這幾個月,他訊息全無,為什么劉宜光一來,他也來了?
宋懿行快步奔了進來,那模樣活像是前來捉奸的丈夫。他一眼就看到溫玉的手與劉宜光握在一起,眼中閃過一抹寒意,冷冷地嘲諷道:“光天化日地關著大門,我道是做什么呢,果然有貓膩”
這一會兒功夫,溫玉已經從乍然見到他的震動中冷靜了下來,冷冷地說道:“敢情侯爺家吃飯,是開著大門、當著風口吃的?”
宋懿行冷聲道:“至少我家吃飯,是絕對不會摸來摸去的”
“你……”溫玉被嗆了一句,不想再理他。放下碗筷,不吃了,拉了劉宜光準備進屋,然后叫了紫菱他們出來送客。但宋懿行帶來的人明顯比劉宜光帶的人多,而且雙方其實并不敢真的起沖突。便干脆都退到門外,讓主子們自己去解決自己的“家務事”。
宋懿行一閃身,便擋到了門口,攔下兩人,卻是看著劉宜光問道:“劉宜光,你這算是什么意思?把我當成人口托管所了?你想走,就讓我幫著照顧著;你要來,就直接領回去了,連招呼也不打一聲?”
“宋懿行”溫玉被他的咄咄逼人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劉宜光的臉色有些難看,沉聲說道:“你們已經和離了,玉兒與你,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和離?”宋懿行冷笑了一聲。“什么叫和離?我不同意,就不叫和離就算我們沒關系了,玉兒還有父親在,她父親不同意,你也不能帶走她”
“宋懿行……”劉宜光似乎也被氣到了,握緊溫玉的手,平復了一下心情,正聲說道。“玉兒拒絕了與我一起回胡盧國……但是她也不想再與你在一起了,請你以后不要再為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