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隨著大將軍、藍丞相開始放權,京中百姓早有耳聞。今早又聽聞楚少將軍被卸了職務,頓時流言四起。
那英才聚集的地方,辯論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聽說沒楚藍兩家在陛下失寵了!”不然怎會風光無限時,雙雙放權?
流言發酵迅速,難保其中未埋有他國奸細的手筆。
四海重華宮里那位可是耳聰目明的人物,皇城中什么八卦他不知道,有時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如今拖累將軍府,實屬非他本意。
一桌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飯菜,一老一小吃飯的動作簡直一模一樣。
白練飛小心的為陛下布菜,“陛下何故煩憂?”
皇帝憤怒的摔了周折,‘都讀得什么圣賢書,群英聚集論將相,荒唐至極。’
盛世不見狼煙燃,百姓不知將軍苦。
“將軍保江山,君王治社稷!”他的將軍們,該是受天下敬仰,豈容詆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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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練飛撿起周折,小心撫平褶皺的一角,放回皇帝手邊,“楚家世代之臣、藍家后起之秀,近些年得陛下恩寵,權勢滔天,難免遭人眼紅。”
“將軍和相爺明白陛下苦心。”
“啟稟陛下,五殿下到!”
男子逆光走來,纖瘦的身軀挺拔如松,穿著一身厚重的黑色蟒袍,卓然而立。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
皇帝心想,‘萬歲大可不必。’
一道清脆的響聲從身后傳來,是碗筷落地的聲音,白練飛連忙抱起要撿碎片的小殿下,喚侍從過來清掃。
“還不快些!”
皇帝見小孫兒聳拉著腦袋,眼淚汪汪,可憐兮兮的模樣,一肚子責備也不忍心說出口。
鼻子一陣酸楚,帶著哭腔的聲音委屈巴巴:“皇爺爺,阿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戎曌看著自己失蹤多日的兒子完好站在面前,心中說不上的歡喜。
他低下頭,將所有的感情藏在冷漠中。
幸好!
阿棄趴在皇爺爺懷里,偷偷見自己‘壞爹爹’還是臭著張臉。心想,果然他還是不如林母妃受明空待見。
至少林母妃面前,明空還會偶爾笑一下。
戎曌:“……”他沒笑過,不背鍋!真的!
白練飛見陛下與五殿下有要事相商,牽著皇孫殿下去偏殿歇息。
皇帝想著,若老五實在不喜這個孩子,便把他送到太皇太后那兒撫養吧。
至少,孩子是無辜的。
“昨晚你未曾回宮中。”
戎曌不置否認:“是!”
“楚家丫頭又遇刺殺,你知道多少?”
戎曌泰然自若:“不知!”
看著平靜的戎曌,皇帝不得不承認,這個他從未認真對待的兒子,長大了,足夠優秀。
“起來!”
“謝父皇。”他冷冷的回道,語氣中帶著淡漠。
“阿棄他……”看著老五眼中的疏離,皇帝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就像把刀刃卡在喉嚨,不上不下般難受。
他自己都沒有扮好一個父親的角色,又怎么教老五做一個好父親。
于國,他無愧臣子、無愧于黎民。
于家,他失信于愛妻、失德于幼子。
“父皇若無其他事,兒臣先行告退。”
皇帝沒有叫住戎曌,任由他離去,口中喃喃,“沒讓朕失望!”
阿棄回到繁星宮,宮里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還有一個叫‘懷柔’的戴面具的少年。
奶娘出宮了。
金子銀子也不在了。
阿棄害怕明空責罰,可明空顯然忙著其他事,把他丟被懷柔就出宮了。
阿棄瞥了眼渾身是血的懷柔,身上的囚服大概是被猛獸撕裂,還沒來得及換,一雙不似少年的手皸裂粗糙。
他從林母妃口中知道明空養著一些人供自己虐殺玩樂。
這人——是‘屠殺場’的人,只是不知道是戰俘還是叛黨、亦或者是亂臣?
為什么明空把這個懷柔送到自己身邊。
阿棄:“為什么你眼中沒有恨。”
懷柔:“我在贖罪!”
阿棄:“明空才是最大的惡人。”
懷柔終于抬起頭,黯淡無光的雙眸里倒映著男孩的容貌,那一瞬間,他好像看到了故人。
他抿了抿唇:“他是你父親。”
為人子,不該這么說。
阿棄把桌子上的筆墨紙硯抄到了地上,只聽嘩啦啦的聲音,“他不配!”
將軍府,
楚藍才從太祖母那兒出來,路過花園時隱隱聽見小丫頭再哭。
尋上前,假山后躲著兩小丫頭。
“怎么了?”
念念:“將軍老夫人一大早帶著冰語姐姐到武安伯府上賞荷去了。”
“這不挺好?”
哪知楚藍這么一說,小沁舞哭得更狠了。
楚藍不在皇城,也不必說親,自然不知——這所謂賞荷,明著是夫人小姐們聚一起詩琴花茶,可實則為哥兒姐兒們牽姻緣。
湘羅慌忙尋來,“主子,五皇子殿下來了!”
“太祖父正午休,未醒;祖父在書院,未歸;父親離家多時,未回。”
“尋你!”
尋我?人小皇孫不是都送回了皇宮?楚藍念叨著,急步趕往前庭。
這半只腳才踏入門檻,微風一陣酒味醉人。往前一瞧,絕色尊貴的殿下坐在那兒飲酒,一杯接一杯下肚。
楚藍踢了踢腳邊的空酒壇,“五殿下這是做甚?”
他臉頰通紅,沒有了平日的冷漠,散去了一身的戒備,獨自坐在那處,似與天地隔絕,孑然一人。
“都出去!”
楚藍三步并作兩步過去扣下酒杯,“別喝了。”
“聽瀾?”戎曌虛瞇著眼看了小半會兒才認出過來的人。“你來了!”
或許連戎曌自己都沒發現,他帶總是楚藍不一樣的。
“聽瀾可會幫我?”
楚藍單膝跪在他面前,按摩著戎曌的虎口,輕聲細語:“殿下指的什么?”
“皇權、富貴、以及……這九州天下!”
楚藍盯著殿下的手,眼中澄澈,“殿下醉了。”
“舉世皆濁,眾人皆醉,如何說我一人醉了?”戎曌反手把玩起楚藍的手指。
指腹劃過那手掌的老繭皸痕,停留在虎口的疤痕,他想,這就是軍人的手,握過長槍、殺過敵將,“邊塞的風光,本殿也曾親眼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