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回風仔仔細細問了沈鶴,到底都有誰碰了書桌上的賬冊。
“容妹妹和慧妹妹都碰過。”沈鶴眼珠子一轉,又道,“容妹妹只是輕輕的趴了一下,爹爹,是賬冊損壞了嗎?那一定是慧妹妹的錯,你也知道,慧妹妹笨手笨腳的,還沒有容妹妹懂事。”
這番話說得沈回風怒目圓瞪,沈回知在一旁也覺得好笑:“你光知道護著容妹妹,慧姐兒就不是你妹妹了?”
沈鶴嘿嘿笑了笑,見大伯父還能開口打趣,想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便沒有放在心上,理所當然道:“自然也是我妹妹,大伯父和爹爹要是罰慧妹妹,我再給慧妹妹求情也不遲啊!”
沈回風被氣樂了,拍了沈鶴一巴掌:“你自己沒有動那賬冊?”
沈鶴被唬了一跳:“我動那個做什么,里面又沒有夾銀票!”
沈回風嘆了口氣,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是個藏不住話的人。誰要是利用他去放紙條,只怕還沒放,他就一副得瑟的樣子弄得整個沈家都知道了。
至于慧姐兒和容姐兒,沈回風和沈回知對視一眼,按理說,容姐兒才六歲,怎么也懷疑不到她頭上去,可偏生容姐兒早慧懂事,慧姐兒的性格,要不動聲色的在眾目睽睽之下把紙條夾進賬冊里面,沈回風和沈回知都是不信的。
在這個作案時間里,碰到過賬冊的又只有慧姐兒和容姐兒。
沈回知沖著沈回風點點頭,沈回風便對沈鶴道:“下次你們要玩,別去我的書房。這次只是賬冊的封面被撕了一條小口子,倒也沒什么,下次要是損壞了賬冊的內頁,可就不會輕易饒過你們了。”
沈鶴笑嘻嘻的點頭應了,原來是賬冊封面撕了條小口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嘛!
見沈鶴這樣,沈回風無奈的打發他走了,臨出門,沈回知對沈鶴道:“你妹妹們在你大伯母房里,你這個時候過去,把你大伯母叫過來,說我有事找她。”
沈鶴哎了一聲,笑道:“大伯父,斷沒有比我更穩妥的信客了,你且等著吧!”
沈回知并不像以往一樣同沈鶴開玩笑,擺擺手把人打發走了。轉頭對自己二弟道:“我知道你心里擔憂,但是容姐兒畢竟是徐家人,咱們做舅舅的就這么把人叫過來‘審問’,這算什么事!就是慧姐兒,因為去了你書房就被叫來問一頓話,三弟知道了也會不高興的。”
沈回風皺著眉:“那怎么辦?”
沈回知道:“何氏是個穩妥的,把事情跟她說一說,也不會傳出去。由她不知不覺的跟兩個姐兒套話,豈不是比你我出頭方便多了。”
沈回風一想,覺得還是自己大哥想得周到,便也不多說什么了。何氏到了書房,便看到兩兄弟在喝茶,身邊也沒有個小廝丫鬟伺候,不由得笑道:“是什么大事,讓鶴哥兒那個急猴兒來叫我?”
她是個聰明的,自然從兩兄弟神色間看出來些許不對了,話音剛落便自己主動將身邊跟著的兩個大丫鬟打發出去了。
然后又壓低聲音問道:“怎么了?”
沈回風看了眼自己哥哥,又把之前跟沈回知說的那番話細細的說了,又講了鶴哥兒剛剛說的話。
何氏是大宅院里的當家主母,什么沒見過,又比爺們兒心細,聽了這話便忍不住對沈回知道:“糊涂!簡直是糊涂!”
何氏穩妥,沈回知早些年有些荒唐,被何氏說教慣了的。只是這次卻是當著自己弟弟的面被訓斥,就有些拉不下臉面來了。沈回風見自己大哥被嫂子說,也尷尬得很。
何氏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不該在這種場合這么說沈回知,當下臉色就帶了些后悔,卻又不好認錯,干脆擺了長嫂的架子,對沈回風道:“不光是你大哥糊涂,你也糊涂!”
自己弟弟也被罵了,沈回知反而淡定了。長嫂為母,沈回風倒不覺得自己被嫂子罵有什么丟人的,當下立馬問道:“大嫂這話是怎么說的?”
何氏問道:“你今天為什么不讓鶴哥兒跟你出去見識見識那華公子的風采?”
沈回風沒想到何氏開口就問這個,但還是解釋道:“那華公子雖好,但到底是個管庶務的。就管庶務方面的經驗,我自己就可以教鶴哥兒,又何必讓他去跟一個外人學?再說了,華公子那樣驚采絕艷的人才,不去準備科考,反而來管庶務,要么是有所圖,要么是華家內部有人打壓他。鶴哥兒單純,還是遠離這些是非比較好。”
何氏點點頭,又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你們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怎么懂。但也知道,做生意,和氣生財。華家從晉州搬到揚州來,一來就要跟咱們家合伙做水產生意。你們想想看,咱們兩家聯手了,其它水產商人還有活路嗎?”
沈回風搖頭:“自然是沒有的,要不是因為壟斷利益大,我們沈家無論如何也不會跟他一個剛搬來的合作的。大嫂這么一說,我有些明白了,華家來這么一手,是得罪了整個揚州的水產商人。我們沈家在揚州根基大,而且名聲在外,人家自然拿我們沒辦法。但是要對付一個剛搬來的華家,辦法多了去了。”
沈回知奇道:“那華家豈不是在為我們沈家做嫁衣裳?就絲毫不考慮自己可能面臨的處境嗎?還是說華家背后的勢力大到根本不用顧忌整個揚州城的水產商人?”
何氏見兩兄弟明白了,便直接說正題:“你們也說了,寫這個紙條的是個病弱的才女,紙條的內容是提醒我們小心華家。一個病弱的才女和一個不知底細的華家相比,哪個的威脅大?你們不說趕緊去查一查華家,反而在這里討論紙條到底是怎么來的,不是糊涂是什么!”
兩兄弟對視一眼,被何氏說糊涂,還是有些尷尬的,但何氏的話也在理。沈回知不由得道:“華家確實需要提防,可這畢竟是內宅,紙條又涉及到了兩個年幼的姐兒,同樣是事關重大。”
何氏橫了沈回知一眼:“既然是內宅里面的事情,自然應該由我們女人來解決了。”
沈回風點頭:“大嫂,那紙條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至于華家的事情,還得等晚上三弟回來,一起商議了決定怎么辦。”
沈回知和何氏都點頭。事關重大,他們既不愿放棄水產生意這塊肥肉,又擔心華家真的有問題。
其實,沒有華家,沈家自己也能做這水產生意。只是,到時候得罪揚州水產商人的就是沈家了,難免影響沈家這些年來經營出來的好名聲。不得不說,無商不奸這句話還是有事實根據的。
沈鶴火急火燎的把何氏叫走之后,就開始嚇沈雅慧了:“慧妹妹,你以后可長點心,要不是你剛剛在書房弄壞賬冊封面,我也不會被我爹訓斥。”
沈雅慧正忙著用紅色的絲線打絡子了,聽了這話,立馬就急了:“二哥哥,你別冤枉人,憑什么說是我弄壞的?”
徐其容心里暗嘆一聲,二舅舅的第一反應果然是查紙條的事情,而不是查華家。
沈鶴眉毛一挑:“不是你還能是誰?茹妹妹都沒有碰書桌,又不可能是容妹妹,不是你還是誰?”
這下沈雅慧是真急了,把手里的絲線和小玉葫蘆一丟,就指著沈鶴怒瞪:“又怪我,你怎么什么都怪我?說不定是你自己弄壞的呢!虧我還擔心你挨罵,巴巴的跑過來給你求情!”
沈鶴嘻嘻笑:“你來給我求情,怎么現在還在這里打絡子啊?”
沈雅慧一噎,說不出話來了。
金氏見好好的,兩人鬧起來了,忙把沈雅慧拉到自己懷里,對沈鶴道:“你怎么的?妹妹們好好兒的在這里玩,你一來就逗得四妹妹要哭。你要不喜歡跟妹妹們玩,明兒個跟你大哥哥一起出去跟那些掌柜們掰扯去!”然后又對沈雅慧道,“姑娘家家的,好好說話就是,急什么?剛剛不是還說要用剩下的絲線給二哥哥編一個五蝠穗子么,現在怎么又吵起來了。”
徐其容想想,沈雅慧到底是被自己連累了,也道:“二表哥,興許那條口子以前就有,二舅舅沒發現,今兒個才看到罷了。興許是被我衣服上的雕花紐扣劃破了也是有的,可不能渾賴四表姐的。”
沈雅慧撲在金氏懷里直點頭:“就是,二哥哥慣會冤枉我!”
沈鶴本來是逗沈雅慧玩的,但一聽說沈雅慧要給他編五蝠穗子,立馬就后悔了。而且那條口子,也沒證據說一定就是沈雅慧弄出來的。就算真的是沈雅慧弄出來的,那肯定也是不小心。
于是滿臉懊悔,對沈雅慧道:“四妹妹你別惱,我本來是逗一逗你的。爹爹也并沒有說什么,只是問了幾句,也沒說一定是四妹妹弄出來的。是二哥哥不好,開口渾說。”
見沈鶴干脆利落的道了歉,沈雅慧就開心了,不由得噗嗤樂出了聲。
沈雅茹在一旁道:“又鬧又笑,丟不丟人!”
金氏笑道:“都是嫡親的兄弟姐妹,牙齒和舌頭還有打架的時候呢,又鬧又笑也沒什么。”
徐其容在一旁跟著抿著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