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的臉色變得比郭老太太還要難看,破落戶,這是在說她娘家劉家嗎?你自己不過是個前朝的公主,都亡國了,誰比誰破落啊?
關于這個,劉氏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臉上并不敢露出分毫。
平泰公主若無其事的拿著一根水晶簽子剔指甲縫,淡淡道:“再說了,我都不著急,你們急什么?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還沒聽說由叔叔嬸子做主的!”
提起這個話題的是二老太爺,平泰公主這么說,二老太爺有些坐不住了,比起郭老太太,他就沒有那么忌諱平泰公主的身份了:“嫂嫂這話說得太過絕對了吧?要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我的大嫂應該姓喬才是。”
眾人都知道大老太爺最開始定親定的喬玉蓉,后來喬家沒有了消息,才尚了公主。
二老太爺這話一出來,眾人臉色都變了。想著平泰公主的身份,生怕她一遷怒,大家都遭了秧。
平泰公主忽然笑道:“平泰有個問題想請教小叔。”
徐謹行有些得意,瞅著平泰公主,一臉的笑意:“嫂嫂但問無妨,謹行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平泰公主把手上的東西往身邊一遞,一個侍女忙伸手接了。然后便聽到平泰公主啪啪拍了兩下手,一本正經的問道:“本公主問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君臣之義重要,還是父子情誼深厚?”
“自然是……”徐謹行一頓,然后語氣緩和了一些,“自然是君臣之義重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平泰公主聽了。甚是滿意,似笑非笑的看了徐謹行一眼,道:“那小叔說您的大嫂應該姓喬是怎么回事?”
就這一句話,徐謹行臉色變得難看之極,在場所有的徐家人都變得臉色難看之極。
喬玉蓉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平泰公主卻是下了圣旨的!雖然是前朝的圣旨,可以著如今皇室和前朝皇室的關系。誰還敢說出前朝圣旨不作數這樣的話來!
徐大老爺猶豫了一下。忽然開口笑道:“四弟年紀也不小了,到底要不要續弦,還是要看四弟的意思。做長輩的勉強。難免四弟心中心生不悅,到時候把人娶回來了,也不見得能過上好日子。”
這話音剛落,徐謹行便狠狠的瞪了徐大老爺一眼。道:“大郎,你這么想?”
徐大老爺搖搖頭:“重點不是我怎么想。而是四弟怎么想。”
徐謹行向來看重自己這個大侄子,聽徐亭進這么一說,就真的轉身去問徐亭遠來:“四郎,你怎么看?劉家小娘子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再看看別家的。”
徐謹行想著,以徐亭遠和軟的性子,只要自己這么說了。他就不好駁回自己的提議了,到時候不管是誰。少不得開口答應娶一個回來。
然而,這次二老太爺卻是想錯了。
只聽見徐亭遠開口道:“遠現在沒有這個心思,再說了,沈氏待遠情深意重,這個時候新人進門,只怕就是錦兒和容兒,心里應該也不會好過的。再說了,四房現在出了這么多事情,何苦讓一個姑娘家進來受罪。”
“這……”郭老太太搖搖頭,還要再勸,“這屋里,沒有女人怎么行?”
徐亭遠笑道:“如果不能琴瑟和鳴,再找一個人來天天跟我鬧脾氣,何苦來哉!”
都還沒有開始找就否定了所有女子的品性,眾人這才算是看出徐四老爺態度的堅決來。二老太爺和郭老太太不由得面面相覷。
平泰公主卻是高興了,當下起身送客:“這屋子里死了人,怪晦氣的,我也不留大家了,還要安排人弄些柚子葉水來灑灑。”
眾人只好告辭離去,徐四老爺磨蹭到大家都走來,才開口問平泰公主:“母親,灼灼她,怎么樣了?”
平泰公主隨口道:“你剛剛不是看到了么!”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每頓能吃三碗米飯呢!”
平泰公主之所以補這么一句,其實也是想暗示徐四老爺徐其容吃得太多了點,他這個做父親的早就應該管管了。
誰知道徐四老爺張嘴就問:“每日吃幾頓?”
平泰公主瞪大了眼睛:“一日三餐啊。”
徐四老爺聽了,一臉的難過和懊惱:“灼灼心里一定很難過,以前她每天下午還要吃一碟子點心的。難怪我剛剛看她瘦了不少。”
平泰公主一噎,她怎么沒有看出來徐其容瘦了?
徐四老爺又道:“灼灼她是不是在怪我?”
平泰公主搖頭:“怪你倒看不出來,不過這孩子,不知道是反應慢還是怎么的,從醒過來到現在,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也沒看出來有多難過。要是菜里面多幾根肉絲,笑得露出一口的白牙。”
徐四老爺似乎是沒聽到平泰公主在說什么,還沉浸在自己憂傷的小情緒里面:“灼灼一定是在怪我的,怪我這個做爹爹的沒有保護好她,也沒有保護好她姐姐。灼灼還那么小。平日里,她最喜歡黏在我身邊了,今日從見了我,都沒有跟我說一句話。是了,灼灼一定是在怪我了。”
難道蠢的不是孫女而是兒子?
平泰公主有一股想要捂住小心肝哭一哭的沖動,開口就罵道:“她今天要是跟你說話來才是有問題!”
啞都啞了,你還要人家跟你說話,那不是為難人家么!
“呃。”徐四老爺反應過來,當下有些尷尬,勉強笑道,“那我去風波樓看看灼灼?”
平泰公主長嘆一口氣,點頭:“我讓人帶你過去,現在錦姐兒應該也在,你和錦姐兒勸勸那孩子,該哭哭,別憋在心里悶壞了。”
徐四老爺點點頭,然后哎呀一聲:“我昨兒個出去,專門給灼灼買了些小玩具,我回平秋院一趟,灼灼待會兒看到了那些小玩意兒,一定會很高興的。”
見徐四老爺一下子明亮起來的表情,平泰公主心里一酸,她記得,自己從來沒有給遠兒買什么小玩具,別說遠兒了,就是進兒,當時自己要跟在徐謹言身邊,把徐謹言把進兒托付給自己弟弟照看,等到自己再見到進兒時,進兒已經六歲了。再后來自己避入佛堂,遠兒還會時不時的來鬧一鬧,進兒卻是懂事得很,進退有度,就是她出來了,進兒也是疏遠守禮。
比起自己兒子來,自己好像確實不是一個好長輩。
徐四老爺沒有注意到平泰公主情緒的變化,當下匆匆跟平泰公主告別,就回自己平秋院拿自己搜羅的那些東西了。
因為徐其錦跟著自己一起回風波樓了,徐其容也就不好吩咐秋濃出去辦事。再加上,此時天色已經不早了,秋濃一個姑娘家,雖然長得壯實了一點,卻也是不安全的。
于是干脆把高伯的事情放在一邊,在紙上寫字給秋濃看:去跟桂嬤嬤說一聲,姐姐今天在風波樓用晚膳。
秋濃忙答應著去了。
徐其錦嘆了口氣,帶著些慶幸道:“還好你學字快!要是像徐惠兒那樣,寫得一手好字,卻不認識幾個,這種時候可怎么辦!”
徐其容抿著嘴直笑。
虞夏見兩位小姐都高興,便忍不住湊了個樂子:“也幸好婢子和秋濃都認識幾個字。”
徐其錦笑道:“不然也不會讓你們伺候容姐兒了。”看著虞夏的身材,徐其錦卻琢磨著,秋濃好像比之前胖了點兒,都快趕上虞夏了。
然后忽然就想起自己擔憂容姐兒審美的事情來。
自己一醒來,身邊的丫鬟就變成了虞秋和韻兒,兩個都算得上是美人坯子。難不成容姐兒覺得秋濃和虞夏比虞秋和韻兒長得好看?
正要問問容姐兒,便聽見身后徐四老爺的聲音,徐四老爺聲音可大:“灼灼,爹爹給你帶好東西回來了,你快看喜歡不喜歡?”
徐其錦今年已經十歲了,對于小孩子的玩意兒已經沒有那么感興趣了。此時聽徐四老爺一說,想著自家妹妹可能會因此而高興,于是做出一副興奮的樣子,把徐其容拉扯起來,道:“咱們快去看看,爹爹帶什么來了。”
徐其容笑著點點頭,然后起身朝徐四老爺手里以及徐四老爺身后小廝手里的東西看去。
徐其錦表情一僵。
徐四老爺興致勃勃的介紹:“這個叫弩,爹爹專門找人做的一把小的。這個弩箭的箭頭是用蠟做的,不會傷到人,你放心玩就是了。這個東西是蹴鞠,最近京里新興起的一種玩法,需要許多人一起玩的。你想玩了,就叫丫鬟們陪你。恩,叫爹爹陪你也行。”
徐其容聽得眼睛一亮,前世,云嵐有一個遠房侄兒來東陽侯府暫住,小孩子看著軟糯糯的,卻最喜歡玩這些東西了,府里的下人找了這些來討好那孩子。當時徐其容就覺得有趣得很。
見徐其容感興趣,徐四老爺接著介紹:“這個是沙盤棋,你要是想玩,爹爹書房有本行兵布陣的書,你看一看再玩。爹爹聽別人說,這個還是很好玩的。”
徐其錦受不了了:“爹爹,就沒有九連環、毽子、小風車、小糖人、小面人什么的嗎?容姐兒是小娘子,哪里會喜歡這些東西!”
誰知,話音剛落,就看到徐其容伸手去摸那小弩,不由得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