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來看五小姐啦!”桂嬤嬤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后對徐其容道,“長公主府明日在西楓山上辦賞花宴,單獨給殿下下了一張帖子,殿下打算帶五小姐一起去。既然明日要出門,今晚就不能睡太晚,殿下吩咐,就是五小姐沒有背完,也可以按時用膳。”
徐其容皺了皺眉,心里詫異,平泰公主身份尷尬,長公主之前跟平泰公主并不是多么深厚的交情,下帖子單獨請平泰公主一敘還說得過去,把平泰公主請到女眷如云的賞花宴,是什么意思?
虞夏卻是一喜,這下,姑娘就是背不完《女誡》也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桂嬤嬤看到虞夏眼睛都笑成一條縫了,開口補充道:“若是今晚晚膳前背不完,明日的晚膳就不用吃了。”
虞夏臉上的笑容一僵,不由得嘟嚷了一句:“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徐其錦擔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一臉擔憂的問桂嬤嬤:“祖母真的說帶容姐兒去參加賞花宴?可容姐兒現在這樣,還去參加賞花宴,豈不是告訴整個西京城她口不能言了?以后怎么辦?”
桂嬤嬤難得的解釋了一下:“殿下自然有殿下的考量。五小姐中毒差點兒連命都丟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誰還相信五小姐完好無損?殿下的意思,這一趟,就是要讓大家看到一個完好無損的五小姐。”
徐其錦還是擔心:“可不能說話這也太明顯了。哪里那么好掩飾!”
桂嬤嬤面無表情道:“五小姐不是在換牙了么,小娘子愛美不肯開口,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那些太太小姐們就是心思再靈活,也不可能想到徐五小姐口不能言還敢大大方方的去參加長公主舉辦的賞花宴。
虞夏是個實誠的人,聽桂嬤嬤這么說,當下就解釋道:“姑娘還沒開始換牙的,姑娘那門牙。是之前被大夫插竹管的時候。不小心弄掉的。”
徐其容換牙晚,徐其容記得,她前世到八歲的時候才開始換第一顆牙。
徐其錦眼睛一亮。放下心來。但仔細想想,還是擔心會出意外,到時候小娘子跟小娘子一起玩,平泰公主又不可能一直守著容姐兒!于是猶豫了一下。道:“不如我去求一求祖母,讓我也跟著去賞花宴?”
徐其容搖了搖頭。讓虞夏拿來紙和筆,寫道:姐姐身子虛,上西楓山,好長一段石梯呢!別擔心。郡主想來會關照我的。寫完就抿著嘴兒笑。
徐其錦看了徐其容寫的話,更加擔心了:“霜憐什么時候靠譜過!”
桂嬤嬤點了一句:“佳仁縣主也去。”
這下徐其錦放心了:“有佳仁在,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了。”
徐其容在心里腹誹。比起霜憐,佳仁才是最不靠譜的那個好么!
到晚膳前。徐其容拿著那本《女誡》去找桂嬤嬤,示意自己已經全部背下來了。桂嬤嬤一臉的不相信,有心讓她背一遍,可徐其容口不能言,有心讓她默寫一遍,可這《女誡》太厚,真寫完了,估計天也快亮了。
平泰公主見桂嬤嬤糾結,不由得問了一句:“怎么了?”
桂嬤嬤老老實實回道:“五小姐說她背完了。”
平泰公主吃了一驚:“一下午就背完一章了?”
桂嬤嬤搖頭:“是一整本!”
這下,平泰公主跟桂嬤嬤的表情變得一樣了,倒不是她們不信任徐其容,只是,這么厚一本《女誡》,一個下午的時間能夠看個三四遍就已經很不錯了。桂嬤嬤提出讓徐其容一下午倒背如流,本來就是故意為難她的,怎么可能真的背完呢!
就是平泰公主當年背完一本《女誡》,也花了足足三天的時間。
平泰公主叫來徐其容,問道:“聽桂嬤嬤說你背完一本《女誡》了?”
徐其容笑著點頭。
虞夏替自家姑娘說話:“姑娘下午背得可認真了,水都沒喝兩口呢,就怕趕不及用晚膳。”
平泰公主又問:“是一整本,不是一章?”
徐其容依然笑著點頭。
平泰公主將信將疑,憑著自己的記憶,出題:“夫婦一篇中,婦不賢則無以事夫,婦不事夫則義理墜廢。后面一句是什么?”
桂嬤嬤忙遞上自己已經準備好了的紙筆,徐其容由著虞夏接過來在小幾上鋪好,提筆不假思索的寫道:若要維持義理之不墜,必須使女性明析義理。
桂嬤嬤上前拿了呈給平泰公主看,平泰公主點了點頭,接著出題:“夫婦一篇中,夫不賢,則無以御婦;婦不賢,則無以事夫。后面一句是什么?”
徐其容提筆寫道:夫不御婦,則威儀廢缺;婦不事夫,則義理墮闕。
平泰公主臉上帶了寫凝重,又問:“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何為婦功?”
徐其容提筆寫道:專心紡績,不好戲笑,潔齊酒食(齊音齋),以奉賓客,是謂婦功。
平泰公主拿著桂嬤嬤呈上來的紙久久不與,良久,才笑道:“不必再問了,看來容姐兒不僅把整本《女誡》給背下來了,還讀通透了。若是死記硬背不知其意,我問婦功的時候,只怕寫的就該是‘婦功,不必工巧過人也’了。容姐兒,你之前看過《女誡》?”
若是回答沒看過,只怕是個人都不會信的,又想起桂嬤嬤對自己母親的態度,徐其容不及多想。就在紙上寫道:母親念給灼灼聽過。
“原來如此!”平泰公主感慨了一句,“規矩禮儀,你以后便不必學了。我看你字寫得不錯,以后就跟著我練字好了。”
桂嬤嬤神情復雜的看了徐其容一眼,到底是沒有說話。徐其容則抓住機會,趕緊跪在平泰公主,啪啪啪的磕了三個響頭。
長公主辦的賞花宴。一共兩張請帖送到徐府。一張是按照往年的規矩。送到臨安堂的,另外一張則是單獨給平泰公主的。雖然郭老太太和平泰公主并不是什么相親相愛的妯娌,可為了不讓別家看徐府的笑話。她們還是一起出門。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跟平泰公主一較長短,郭老太太今日把自己打扮得更加富麗堂皇!在徐其容看來,若說上次郭老太太的打扮像大元寶,那么這次。郭老太太的打扮簡直跟鑲了寶石的大元寶無異。大小姐徐其瑤還有一年就該及笄了,到現在還沒有定下人家。郭老太太是想這次在賞花宴上給徐其瑤覓一個好人家。于是,郭老太太下了血本,把徐其瑤打扮成了一個縮小版的自己。
平泰公主和徐其容看了都暗暗牙疼,真的很不想跟她們一起去西楓山怎么辦?太讓人笑話了!
郭老太太細心瞅了。平泰公主雖然衣服料子不錯,可渾身上下也沒有幾件飾,完全被她比下去了。于是心滿意足的拉著平泰公主說起往年賞花宴的趣事來。
終于到了妙翠庵。在山門處等候迎接的除了一個青年尼姑,還有一個看起來只有歲的小尼姑。小尼姑一臉的嚴肅。配合著她那肉嘟嘟的臉和圓溜溜的光頭,生生扯出一種喜感來。
青年尼姑并不認識平泰公主,因此只管跟郭老太太說話,因此,郭老太太甚是得意,為了晾著平泰,一反常態,跟接引尼姑熱切的聊了起來。平泰公主好休養,哪里跟她計較這個!
倒是那個一本正經的小尼姑,一副欲言又止的憂愁模樣,趁著郭老太太停下來換氣的功夫,連忙怯怯的指著徐其容開口:“佳仁縣主讓小尼姑來接徐五小姐。”
徐其容詫異,下意識的看向平泰公主。平泰公主問道:“縣主現在何處?”
小尼姑老老實實的答話:“縣主在看魚。”
徐其容盯著小尼姑的臉恍然大悟,她說怎么覺得有些眼熟呢,這不就是上次的那個小尼姑嘛!
小尼姑又補了一句:“縣主說請長輩們放心,她會照顧好徐五小姐的。裕王府的霜憐郡主也在。”
平泰正要說話,便聽見郭老太太清咳兩聲,道:“既然如此,瑤兒陪著你五妹妹過去吧!”然后扭頭看了眼一臉期待的徐其筠,又補了一句,“筠兒也去。”
平泰公主皺了皺眉,不說話了。誰知那個小尼姑是個較真的,當下就道:“縣主說了,只請徐五小姐過去,并沒有請別的小姐。”
郭老太太臉一黑,就要怒,平泰公主被這小尼姑逗得一樂,當下忙幫小尼姑解圍:“虞夏、秋濃,你們跟著小姐,和這位小師太去一趟,好好照顧小姐。”
虞夏和秋濃忙答應了,在郭老太太的怒火中,帶著徐其容就跟那小尼姑一起走了。
小尼姑已經換好了門牙,說話也不漏風了,她還記得徐其容,因此,也不管徐其容沒說話,自個兒就喋喋不休的介紹起這一年來妙翠庵的變化。
小尼姑正說得高興,就見前面花墻下面站了個粉紅色的小孩子,面朝墻,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在哭,等走近了,才現她衣服竟是濕答答的!
小尼姑是個善良的小尼姑,立馬上前問道:“這位小姐,你這是怎么了?你的丫鬟呢?”
小娘子轉過身來,一臉通紅,小聲說了句什么,一抬頭,便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徐其容主仆,一下子呆住了。
徐其容也呆住了,本該在揚州的金哥兒怎么穿得粉噠噠一個人站在尼姑庵的花墻下面?再說了,這邊可是小娘子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