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錄

第四百章 佳期

沈老夫人沒有應徐其容的話,喝了蜂蜜水就閉著眼,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不想說話。徐其容等了好一會兒,琴媽見沈老夫人沒有動靜,便把人勸回去了。

回到房間,珠云正坐在桌子旁邊繡一個采蓮圖的方巾,見徐其容進來,用手攥著那方巾往伸手藏了藏,問道:“表小姐,喝茶嗎?”

徐其容嗯了一聲,翻出自己才繡了一點點的嫁衣發呆,布料是好布料,絲線是好絲線,就是她的繡工,也是好繡工。這件嫁衣雖然離完工還遠,不管是誰看了,都會忍不住說一個“好”字。

虞夏見徐其容興致不高,心里也有些堵,等珠云沏茶去了,忍不住開口道:“姑娘是擔心老夫人不肯給老爺送信?”

徐其容一噎:“我擔心這個做什么?”

“既然不是擔心這個,”虞夏有些不解,“姑娘又為何悶悶不樂?”她以為,自家姑娘對德公也不是全然無情的,如今德公找人上門說媒,姑娘應該高興才對。

徐其容勉強扯了扯嘴角,不想跟她解釋這個,嘆了口氣,道:“你要是閑得慌,就替我理一理這絲線。”

她才不擔心外祖母不肯往蘇州送信,宮七是德公的人,沈家牽頭讓宮七做了義軍的將領,已然是跟德公牽扯到了一塊兒,再加上同知大人和同知夫人這么明目張膽的替德公辦事,這晉州還不知道有多少官員是德公的人,沈老夫人再疼愛她這個外孫女,也不可能為了這個外孫女置整個沈家于不顧。

她只是有些想不通,德公那樣的人,就是一輩子不娶妻。也沒有人會覺得奇怪的,怎么就突然想娶妻了?怎么就突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來了?

徐其容一邊走神,一邊繡嫁衣,虞夏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的,生怕她把嫁衣給繡壞了,更怕她把自己手給扎到了。

沈老夫人到底還是找時間給蘇州送了信去,因為高伯心里想著。說不得這門親事就成了。便沒有離開晉州,反而做起替徐其容在晉州置辦產業的打算來。

晉州西面有陳晉凌叛軍擋著朝廷兵馬,北面有楊景成將軍擋著北方落坦國騎兵。唯一的威脅就是東邊的北羯,這樣看來,倒比別的地方安全許多。

高伯的想法與沈老夫人不同,沈老夫人是惦記著幾年前揚州那事。高伯記得的則是公堂相助、逃難路上相幫,他倒是覺得華裕德是個很好的人。擔心沈老夫人那封不情不愿的信里面可了勁兒的埋汰華裕德。高伯甚至還特地寫了封“不偏不倚”的信,把提親的來龍去脈給徐亭遠和徐其錦說了個清清楚楚。

徐亭遠那邊很快就讓人送來了回信,果然是愿意同意這門親事的,只是猶豫著要不要把徐其容接到蘇州去出嫁。

沈老夫人自個兒生了兩天悶氣。最后還是寫信給徐亭遠,說是要留徐其容從沈家出嫁,一來是路途遙遠。世道不太平,怕徐其容出了什么事情。二來是沈家好歹還有幾個臭錢,能讓容姐兒風風光光的出門。

如今徐家那么多人擠在一個五進的宅子里面,沈老夫人話說得委婉,徐亭遠卻是明白這里面的意思,最后還是同意了徐其容在晉州出嫁,等敲定了婚期,他們就準備前來晉州,送徐其容出門。

沈老夫人的心思,與蘇州那邊的書信往來,徐其容門兒清,卻什么都沒有說,不悲不喜的繡著自己的嫁衣。

宮七率領的義軍一路朝著姚京奔去,一路上并沒有遇到什么阻攔,明德帝是不想在對戰陳晉凌的同時還要分心管這邊,陳晉凌則是完完全全的縱容,甚至悄悄派了兩個懂陣法的老將前來助陣。

消息不斷的從前線傳到新陳國每一片土地,戰事越來越吃緊,華裕德自然更是忙碌。因此,那日被徐其容拿話堵出去之后,兩人竟然到現在都沒有見過一面。

若不是同知夫人口口聲聲說是來替華三公子做媒,徐其容幾乎以為那天早上是自己的幻覺。

婚期定在了來年的二月十六,雖說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沈老夫人想要替徐其容好好準備嫁妝,也得緊趕慢趕了。

徐其容倒是沒什么要忙的,只管繡嫁衣便是。

這段時間,卻是發生了一件大事,姚氏也跟戚氏一樣,生了一對龍鳳胎,只是兒子生出來只有三斤重,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就沒有了聲息,女兒倒是有九斤重,可惜耳朵上有個缺。

沈家人雖然忌諱,可到底是自家子孫,老夫人又難得有了個小孫女,因此不曾說什么,姚氏卻不依,非說是女兒搶了兒子的命,要把女兒送到庵里面做姑子。

沈老夫人氣得罵姚氏惡毒,沈回秋本來就就有些難過,見姚氏這樣,更是厭棄姚氏,最后實在是受不了家里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把姚氏先前生的那個哥兒和這個耳朵有個缺的姐兒抱給了沈陳氏養。

至此,姚氏這個平妻,徹底是坐實了妾的身份,沒有了兒子女兒傍身,沈回秋漸漸也不愿意去她院子里了,姚氏便跑到沈陳氏這里來鬧,被徐其容撞到過好幾次。

沈陳氏氣得不行,讓人斷了姚氏院子好幾次飯食,這才消停了下來。

縱然這樣,沈陳氏和沈回秋對那個耳朵有個缺的姐兒還好,就連沈老夫人,身子骨好的時候,也時不時的去逗弄一下。虞夏悄悄對徐其容道:“這親娘做得,還不如外人呢!”

徐其容搖了搖頭,沒說話。姚氏若是不這么一鬧,沈家人就算不把姐兒送出去,也會讓人把她帶到莊子里面去,生下來就擠死了兄弟,耳朵又有缺,在沈家人眼里,到底是不詳的。姚氏這么一鬧,引起了大家的惻隱之心,再把姐兒送出去,就會引人閑話了。

至于三舅母,雖然是好性子,對姐兒這般好,卻也不是全然沒有私心的,她這般大度善良作為,三舅舅心里本來就有她,以后姚氏還拿什么跟她爭?就是三舅舅和外祖母,也不是完全不芥蒂這件事的,不然又怎么會冷落了姚氏?

徐其容嘆了口氣,想到前世的自己,再想著眼前的三舅母和姚舅母,對未來的日子感到萬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