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宮七去了蘇州,北羯的事情交給了童兒,華裕德就帶著徐其容等人啟程前往西京城。樂文再次踏上前往故土的路,徐其容以為自己會忐忑的,沒想到卻安心得很,大約是因為華裕德在身邊的緣故。
一路上聽到的關于西京城那邊戰事的消息,都是好的方面的消息。陳晉鯤本來性格就有些殘暴,戰事節節失利,就變得失去理智起來。他不再信任華惟靖,開始頻頻逼遠在北庭關的楊景成帶著軍隊回京支援,絲毫不顧北庭關外尚未離去的落坦騎兵是不是會殺入關內燒殺擄掠。
楊家人世代為將,從來不參與朝斗,愛國忠君,愛國在楊家人那里,是擺在忠君的前面的。
只是楊景成也有軟肋。他的母親、祖母,他的妻子和雙胞胎兒子,都在陳晉鯤的手里。陳晉鯤發往北庭關的金牌令箭,一開始帶著的還是高矜的命令,到后面就變成了裸的威脅。
佳仁縣主自來高傲得很,可她當初年紀輕輕嫁到楊家,多少帶了先帝撫慰楊家忠烈的意味,對于一個稚嫩的小娘子來說,實在是有些委屈的。可那般高傲的佳仁縣主,自從嫁給他之后,所作所為讓人無可挑剔,不管是對婆母,還是對小姑,都親和得讓人無話可說。
楊景成與佳仁相處的時間并不多,可他遠在邊關的時候,會收到她的家書,家書里面寫滿了他的親人們的現狀以及對他隱晦的關心。還會收到她讓人帶來的肉干之類的吃食和她親手做的衣裳。
這樣好的妻子如今成了明德帝威脅他的武器,他怎么忍心!更別說出了佳仁,落在明德帝手里的還有他唯二的孩子和年紀頗大大祖母,已經生他養他的母親!
華裕德收到北郡王爺派人送來的密信,說楊景成已經準備帶兵回京時,整個人的臉色有些陰沉,他不能看著明顯朝著有利方向發展的局面因為楊景成被打破。
當下便派了宮四帶人前去北庭關攔截,徐其容擔心得很,第一次伸手拉住了華裕德,神色間帶著些慌亂:“那佳仁縣主怎么辦?”
佳仁是她的手帕交。兩輩子的手帕交,就算不想影響華裕德的決策,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佳仁成為這件事的犧牲品。
華裕德本想說佳仁畢竟是陳晉鯤的表妹,陳晉鯤未必會……更何況西京城里還有長公主和韓世子呢!
然后便聽到徐其容咬牙切齒慌張道:“陳晉鯤就是一個畜生。十五公主還是他的親妹妹呢,林太后是他的生母,聽說因為十五公主的事情找他鬧了兩次,就被他軟禁了起來。他根本不是什么講人倫的人。”
連生母和親妹妹都下得去手戕害,對于佳仁縣主這個表妹。更沒有什么心理壓力了。長公主和韓世子,手中并無兵權,又如何能在陳晉鯤眼皮子底下護住佳仁?
華裕德拍了拍徐其容的手,疊聲安慰道:“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徐其容手有些顫抖,說出口的話也有些語無倫次:“我不是想為難你,我就是……她,我跟她認識很長時間了,比認識霜憐郡主的時間還要長得多。”
“我知道了。”華裕德笑著安撫,“并不是沒有別的辦法。我剛剛想了想,若是讓人攔住楊景成,他心里必然會因此怨恨我們,不如跟他達成協議,由著他回來。他的家人那邊,我盡快安排人營救,總之這件事在他抵達西京城之前解決。”
徐其容冷靜了下來,跟著出謀劃策:“陳晉凌那邊也要盡快聯系,目前西京城中的情況,他總是要熟悉一些。營救的事情,有他參與,也容易許多。我這邊也會給霜憐寫一封信讓人帶過去。霜憐跟佳仁縣主關系也是親密得很,有她催著。陳晉凌也不會不傷心。”
華裕德點點頭:“你想得很周全。”
徐其容堅持讓陳晉凌參與到這件事里面來,不只是因為多一份力量營救起來容易一些,還因為陳晉凌與華裕德畢竟是合作的關系,楊景成又是一份不可小覷的助力,若是不知會陳晉凌單獨行動,就算是陳晉凌不會對他們起疑心。他身后的那些人,身邊的那些人,未必不會對他們產生誤解。
華裕德轉身吩咐宮四:“照著剛剛你們奶奶說的話去做,你親自去會楊景成,楊景成之前跟北郡王爺和我都有過接觸,這樣子的提議,他不可能拒絕的。另外,陳晉凌那邊,就讓宮六走一趟,營救的事情由他和陳晉凌商量著行動。”
宮四有些遲疑:“宮六最不擅長的就是隱匿,讓他去,怕是容易引起陳晉鯤警覺,到時候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華裕德并不解釋:“你就這么跟宮六說,讓他不必有所顧忌,去吧。”
等宮四走了,對上徐其容擔憂的臉,華裕德才神情一松,解釋道:“咱們明日起不必再隱瞞行跡,大大方方的帶著小皇孫初八前往西京城,與他皇叔和父親相認。”
這就是要以初八的名義,當著天下人的面,表示對陳晉凌的支持,承認陳晉凌了!
這樣一來,陳晉鯤確實沒有心思去注意宮六了。
徐其容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不忍:“這樣一來,初八怕是要難過許多。”
華裕德對此倒不是很擔心:“這種生活,他日后總是要習慣的。”習慣面對陳晉凌表露出自己的擁護和支持,習慣對著陳晉凌一黨的人裝傻示弱,習慣小心翼翼躲避明槍暗箭。
徐其容情感上有些不能接受,理智上卻知道華裕德是對的,最后只好嘆息了一聲:“咱們孩子以后千萬不要再受這種委屈了。”
華裕德笑道:“這個倒不用擔心,什么樣的身份受什么樣的委屈,有我和你在,哪里還能委屈了咱們的孩子!”
然后看了看徐其容的腹部,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問道:“你上次來葵水是什么時候?”
徐其容哪里不知道華裕德問這話的用意,紅了臉:“說起來,確實是晚了好幾日了。”
華裕德驟然歡喜:“要不然請大夫來看看?這些日子咱們也還算努力……”
“我自己的身子,我心里有數。”徐其容忙打斷了他,想起上個月鬧的烏龍,到現在還有些羞赧,道,“咱們這一路奔波,這種事情,晚個一兩日,也不是沒有的。之前也不是沒有晚過……”
華裕德還有些不死心:“身子就沒有別的不適?比如說惡心想吐,或者食量加大?”
徐其容哭笑不得:“說沒有就是沒有……再說了,我胃口好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曉了。”
見徐其容是真的有些羞惱了,華裕德也不好再追問下去了,怕給徐其容壓力,勾了勾嘴角,笑道:“今兒個已經晚了,咱們便在這家客棧再停留一日。這個時節最不用擔心,多撒些種子,總會發芽的。”
徐其容裝作沒聽懂,心里又心疼初八了,便紅著臉去找初八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