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蘋又給鄒氏磕頭敬茶。
鄒氏自然不便擺架子,很快接了茶,送了見面禮。
再接下來,就是平輩之間見禮了。顧采蘋早有準備,給每個人都送上禮物。許瑾瑜和紀妤的禮物一樣,都是一支頗有分量的金釵。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顧采蘋不便和許瑾瑜多說什么,笑著沖許瑾瑜使了個眼色:“許妹妹日后有空,多到淺云居來說話。”
許瑾瑜含笑應了。
顧采蘋初來乍到,不免心虛沒底氣,所以迫不及待的想拉攏她。事實上,她也正有此意。想揭開小鄒氏和紀澤的奸情,顧采蘋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敬茶之后,紀澤又親自領著顧采蘋去了紀家祠堂。顧采蘋在顧氏的牌位前磕了頭,從今以后,她就是正經的紀家長媳了。
顧采蘋懷著隱秘的喜悅,回了淺云居,召了所有丫鬟和管事前來。
以前,顧氏是淺云居的女主人。這里的丫鬟婆子大多是以前的老人。
現在,她顧采蘋才是這里的主子,自是要先拿捏住所有的下人,免得她們一個個心思“活躍”不好掌控。簡單來說,就是先來個下馬威
丫鬟婆子們規規矩矩的站滿了一屋子。
領先站著的,是何媽媽和碧羅。
何媽媽是小鄒氏派來的管事,碧羅是顧氏的貼身丫鬟。她們兩個也最有資格站在前面。
顧采蘋暫且不管碧羅,先看向何媽媽:“你就是何媽媽吧大姐病逝后,這淺云居里的事情都由你照看,辛苦你了。”
語氣溫和,態度也算客氣。
何媽媽不敢托大。忙陪笑道:“這是夫人交代的差事,奴婢只是聽令行事,不敢居功。”
顧采蘋心中輕哼一聲。這個何媽媽,果然是個滑不溜丟的老油條。剛才這么說,明擺著是扯著小鄒氏的大旗壓人。她畢竟是剛進門的兒媳,一開始就動婆婆派來的管事,也確實不太合適。
“何媽媽做事仔細周全。我也曾有所耳聞。以后這淺云居上下瑣事。依舊由給你打理。希望你盡心盡力做事,別讓我失望。”顧采蘋不輕不重的敲打幾句。
何媽媽繼續陪笑臉:“奴婢一定盡心盡力,絕不讓世子妃失望。”
暫且讓她再得意一陣子。以后總要找個由頭打發了她
顧采蘋不動聲色的想著,故作不經意的問道:“對了,有件事我要問問你。我和世子成親,新房為何沒用東廂房。而是放在了西廂房”
昨天被送進洞房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對勁了。今天早起的時候。她才確定新房不是東廂房。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大羞辱。她很自然的將此事懷疑到了小鄒氏的頭上。
除了小鄒氏,還有誰會處心積慮的讓她這個繼室難堪
何媽媽不懷好意地看了碧羅一眼:“這件事碧羅最清楚,奴婢不敢妄言。”
這事和碧羅又有什么關系
顧采蘋略略蹙眉。看向碧羅:“碧羅,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羅平靜的應道:“夫人命人收拾東廂房,奴婢以死相抗。夫人不得已才讓了步,將新房設在了西廂房”
顧采蘋霍然色變。猛地站了起來,眼中閃過震驚錯愕憤怒。
好一個碧羅竟是她從中作梗
顧采蘋臉色十分難看,總算還沒失去理智,狠狠的瞪了碧羅一眼:“隨我到屋子里來,我有話要單獨問你。”
碧羅是顧家的丫鬟。顧氏一死,碧羅順理成章的應該是她身邊的人。
如今碧羅做出了吃里扒外的事,她心中當然是憤怒的。不過,要發落也該私下發落,免得讓人看了笑話。
顧采蘋陰沉著臉進了寢室,心底的怒火蠢蠢欲動。
碧羅隨著顧采蘋進了屋子。她早料到會有今天這一幕,也早已做好了被訓斥發落的準備,神色十分平靜,不見半點慌亂。
朝霞打發人在門口守著,然后關了門。
“碧羅,你給我跪下”顧采蘋陰沉著臉說道。
碧羅安靜的跪下了,沒有急著張口為自己辯解。
顧采蘋見了她這副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你現在倒來說給我聽聽,你為什么要以死阻攔新房設在東廂房”
碧羅抬起頭,俏臉略顯蒼白,聲音卻沉著而堅決:“我從十二歲那一年,就隨著大小姐到了威寧侯府來。這么多年來,大小姐一直待奴婢極好。奴婢無以為報,大小姐病逝之后,奴婢沒有回顧家,而是留在了威寧侯府,就是想為大小姐守著生前的一切。”
“夫人要將東廂房里的東西搬走,奴婢以死相逼,總算僥幸保住了東廂房。四小姐是大小姐嫡親的妹妹,如今大小姐已經死了,四小姐連一間屋子也容不下么這若是傳了出去,別人會怎么看怎么想十有會說四小姐早就肖想著世子妃的位置,絲毫不顧念姐妹之情”
言辭犀利,句句如刀
顧采蘋被說中了痛處,面色變了又變,怒罵道:“閉嘴主子的事,也是你可以隨意議論的么”
碧羅扯了扯唇角,眼中滿是悲涼:“是,奴婢確實沒資格說這些。所以,自從大小姐病逝,奴婢安分的守著大小姐的屋子,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可是,就連這一點念想也無法達成。奴婢為此就是拼了這條命,又有何妨”
“你”顧采蘋又氣又惱,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朝霞立刻在一旁煽風點火:“碧羅這么做,根本沒將主子放在眼里。大小姐已經去世了,哪有死人占著活人地方的道理。小姐既是嫁到了威寧侯府來,就是正經的世子妃,住在東廂房是理所應當的事。住在西廂房算怎么回事豈不是讓威寧侯府上下笑話么碧羅居心叵測。小姐可要明察,絕不能輕易放過她”
最好是立刻發落了碧羅免得將來成了她的絆腳石。
碧羅看著朝霞,眼里滿是嘲諷和輕蔑,仿佛洞悉了朝霞心里所有陰暗的算計。
縱然什么也沒說,這樣的眼神也足以讓朝霞惱羞成怒了。
朝霞對顧采蘋說道:“碧羅以下犯上,小姐應該讓人重重的打她一頓板子,正好來個殺雞儆猴。也讓淺云居里的人都睜大了眼睛看看。誰才是淺云居里的女主人”
最后一句話算是徹底說到顧采蘋的心坎里了。
顧采蘋沉著臉。正要點頭,門外忽的響起了敲門聲:“表嫂,是我。”
是許瑾瑜的聲音
顧采蘋勉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吩咐朝霞去開門。
門開了,許瑾瑜含笑走了進來。
看到屋子里的情形之后,許瑾瑜一怔:“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碧羅怎么會跪在這兒”
顧采蘋隨意的扯了扯唇角。敷衍的應道:“刁奴欺主,不說也罷”
許瑾瑜眸光微閃。忽的淡淡笑道:“前些日子,碧羅尋死覓活的攔著不讓人進東廂房,姨母無奈之下,只好將新房設在了西廂房。想來表嫂一定是為了此事在生氣吧”
顧采蘋:“”
這么大的事。住在侯府里的許瑾瑜怎么可能不知道剛才為了顏面還想瞞下來,實在是失策了
顧采蘋不免有些尷尬。
許瑾瑜善解人意的開解道:“也怪不得你這么生氣。這種事換了誰都會不高興,你也不必覺得不好意思。”
顧采蘋的面色緩和了一些。訴起苦來:“我剛嫁過門,就遇到了這等事。心里豈有不生氣的。更可氣的是,碧羅還是我們顧家的人。這簡直是刁奴欺主要是傳出去,我的顏面要往哪兒放不瞞你說,這個碧羅我是不打算再留了”
碧羅垂著頭,什么也沒說。
許瑾瑜不偏不巧的這個時候來,顯然是早就料到顧采蘋會發落她,所以特意趕來救她自從上一次的事情過后,碧羅對許瑾瑜充滿了感激和信任。
只要許瑾瑜來了,她一定會安然無恙。
“表嫂暫且息怒,請耐心聽我一言。”許瑾瑜果然徐徐張口了:“遇到這樣的事,你生氣是免不了的。卻不該在這個時候發落碧羅。”
“碧羅是顧家的人,也是已故世子妃的貼身丫鬟,忠心的名聲府中人人皆知。她豁出一條命,也要護著東廂房,這樣的行為舉動,正是一等一的忠心奴仆。表嫂剛嫁過門,就先發落碧羅,這傳出去了別人會怎么想顧家的人又會怎么看你”
顧采蘋啞然無語。
是啊她之前光顧著生氣了,也沒來得及深想。碧羅對顧氏如此忠心,她身為顧氏的親妹妹,卻上來就發作碧羅,實在說不過去
許瑾瑜見顧采蘋神色松動了,立刻又接著說道:“不止于此。還有,碧羅的沖動之舉,姨母也算認可了,世子也沒說什么。你若是發作了碧羅,豈不是讓姨母和世子難堪么”
顧采蘋心頭的怒火漸漸平息。
許瑾瑜說的對。她不應該輕舉妄動
不過,看著碧羅,心里又覺得膈應的慌。要是整天由著她在面前晃悠,也太憋悶了
“有許妹妹為你說情,我就饒了你這一回。”顧采蘋面無表情的說道:“從今天起,你就在屋子里待著,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出房門半步。”
這樣的處置,顧采蘋自認是寬宏大度了。
碧羅卻沒謝恩,而是央求道:“四小姐怎么處罰奴婢都行,可奴婢每日都要去東廂房里打掃收拾。若是天天待在屋子里,東廂房要怎么辦”
顧采蘋尚未完全消退的怒意又騰騰的涌了上來,瞪了碧羅一眼:“大姐的屋子,我自然派人去收拾,你就不用操心了。”
碧羅情急之下,還想張口央求。
“碧羅,”許瑾瑜看了過來,沖碧羅使了個眼色:“表嫂這般發落,已經十分寬厚了。你還不快點謝恩。”
一味的硬碰硬可不行只有先保全住自己,才能圖謀以后。
碧羅果然聰慧,一個眼神便明白了許瑾瑜的心意,深呼吸一口氣,磕頭謝了恩:“奴婢謝過四小姐。”
一口一個四小姐,聽的顧采蘋刺耳極了。卻又不便發作什么,不耐的揮了揮手:“好了,你先退下吧”
碧羅退下之后,屋子里的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
許瑾瑜半開玩笑的提醒:“表嫂,你現在可是雙身子的人,應該心平氣和的養胎。總這么發脾氣可不好,萬一傷到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不妙了。”
顧采蘋定定神笑道:“你說的對。我現在可不能為不相干的人胡亂生氣。”
肚子里的孩子是她最大的依仗,她絕不能冒任何風險。碧羅那個賤婢,暫且放過這一回。總之在淺云居,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顧采蘋心里暗暗盤算著,心情總算好了起來。
許瑾瑜留意著顧采蘋的面色,一顆心也放了下來。看來,碧羅暫時是安然無恙了。
隔日,紀澤陪顧采蘋回門。
顧老爺和兒子侄兒陪著紀澤說話,顧采蘋隨著顧夫人回了屋子里說些悄悄話。
“采蘋,你嫁過去這兩日,世子待你還好嗎”顧夫人關切的問道。
顧采蘋微微紅著臉答道:“世子溫柔體貼,待我很好。”
顧夫人心里一動,低聲道:“你懷著身孕,不宜同房,你可一定要把持住,不要因小失大”
話還沒說完,顧采蘋便紅了臉嗔道:“娘”
這種事,就是顧夫人不說她也知道。
更何況,就算她有這個心思,紀澤也未必肯。連著兩天晚上,兩人雖然同睡在一張床上,卻沒有半點肢體接觸。他連她的手指都沒碰過
“年輕人臉皮薄,說起來不好意思。”顧夫人不以為意的笑道:“懷了身孕還是以孩子為重。不過,也不能一直這么下去。世子正年輕,一直不近女色也太不近人情了。你找個機會,讓朝霞開了臉伺候世子。免得世子在外面被別的女子勾引”
顧夫人細心的叮囑。
顧采蘋不怎么情愿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