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第三百章毒計(一)
第三百章毒計(一)
威寧侯府。
紀澤坐在書房里,神態悠閑地練著字。
一個身影悄然閃進了書房,低聲稟報:“世子,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如果順利的話,很快就能聽到好消息了。”
紀澤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眼中閃過冷厲的光芒。
這一個多月來,他一直隱忍不發,安分守己地待在侯府里,就是為了降低威寧侯的戒心,靜待最佳時機。
今天晚上,顯然就是最好的機會。
威寧侯進宮探望紀賢妃,出宮的時候遇刺身亡。刺客沒留下活口,連尸體都帶走了。只在地上撿到一塊楚王府的腰牌
既能除掉威寧侯,又能將這盆臟水潑到楚王頭上,為秦王爭奪儲君掃除障礙,將京城這一潭水徹底攪渾。真是一石三鳥的妙計!
而他,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坐等著威寧侯遇刺的噩耗,然后表現出一個兒子應有的悲愴和憤怒就行了。
想到枉死的小鄒氏和她肚中的孩子,紀澤的眼中閃出狠戾的寒光。
時間一點一滴的滑過。
子時過后,急促的馬蹄聲劃破了威寧侯府的寧靜。一個遍體凌傷滿身鮮血的親兵從馬上滑落,咚地一聲重重落在地上,聲音近乎慘厲:“快開門!”
門房管事被嚇的魂飛魄散,忙喊人將親兵扶進府里。
這個親兵是威寧侯身邊的親信,門房管事自然認識,此時見親兵凄慘可怖的樣子,心中一陣慌亂:“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親兵咬緊牙關,眼中射出悲憤的光芒:“快些扶我去見世子。我有急事要稟報。”
門房管事立刻喊了兩個小廝來,扶著親兵去淺云居。
親兵身上不停地滴落著鮮血,走過的地方血跡斑駁,令人心驚。
親兵見了紀澤,撲通一聲跪下了,淚水在眼中打轉,哽咽道:“啟稟世子。侯爺侯爺出宮后遇到了刺客。小的們拼死護著侯爺突圍。可對方人手眾多,我們根本不是對手。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小的逃出生天。回來給世子報信”
紀澤霍然變色,猛地起身大步走過來:“父親呢,他現在怎么樣?”
那親兵淚流滿面,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侯爺逃出了一段路。刺客們追了過去。現在生死不知,還請世子立刻帶人去救侯爺。遲了只怕”
“這些人竟敢在天子腳下行刺,簡直是膽大包天!”紀澤面色鐵青,眼中閃著怒火:“你告訴我具體方位,我立刻領人去救父親。”
那親兵說出了大概方位后。便因失血過多昏厥了過去。
紀澤命人將親兵抬下去治傷,然后迅疾的領著一眾侍衛出府救人。
威寧侯遇刺的事,幾乎立刻就傳遍了闔府上下。眾人俱都驚駭不已。顧采蘋還算鎮定些,紀妤卻被嚇的面無人色。匆忙穿了衣服就去了依蘭院。
此時也顧不得和含玉是否對盤了,這么要緊的事,總得讓含玉也知道。
含玉也聽說了這個噩耗,面色蒼白,不過,比起驚恐慌亂的紀妤來總要鎮定多了:“三小姐先別慌,世子已經領著人去救侯爺了。侯爺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紀妤哪里還有個主意,只知道哭鼻子抹眼淚。
親娘已經死了,萬一父親再出什么意外,這威寧侯府的天也就塌了
含玉深呼吸一口氣,逼著自己平靜下來,命人給紀嬛紀妧送信。想了想,又打發人去鄒家老宅給許氏母子送個信。
做完這些之后,含玉又低聲寬慰起紀妤來。
這一夜對威寧侯府來說,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所有人都在焦急不安地等著紀澤安然救回威寧侯。
含玉卻越等越心涼,別人不知道紀澤和威寧侯之間的恩怨,她卻是心知肚明。
威寧侯遇刺一事來的太過突然,也太過蹊蹺。到底是誰和威寧侯有這樣的深仇大恨,竟然甘冒這么大的風險刺殺威寧侯?
心中那個隱約的猜想實在太過驚世駭俗,含玉根本不敢訴之于口。
天蒙蒙亮之際,紀嬛和紀妧便趕回了侯府。不止是她們姐妹,兩人的夫婿也都跟著來了。紀嬛的眼睛紅通通的,紀妧已經快臨盆了,依然堅持趕了回來。一路上大概是動了胎氣,面色十分難看。
含玉看著一陣心驚,說了一堆好話寬慰紀妧:“世子已經領人去救侯爺了,說不定很快就回來。二小姐請勿著急。”
她怎么可能不急?那可是她的父親!
紀妧紅著眼眶哽咽道:“要是父親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要怎么辦?”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含玉眼中閃過水光。她嫁給威寧侯為妾后,威寧侯待她一直很好。人心都是肉長的,她漸漸對威寧侯生出了情意,也把他當成了今生的依靠。
如果威寧侯真的出了意外,紀妧姐妹三個縱然傷心一陣子,總會好好活下去。失了依靠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前途未卜
門房小廝飛奔著跑了進來。
含玉急急地上前一步問道:“是不是世子救了侯爺回來了?”
那小廝答道:“世子還沒回來,是許太太領著表小姐來了。”
很顯然,許瑾瑜也是收到口信就趕來了。含玉心中一暖,忙說道:“快請她們進來。”
很快,鄒氏和許瑾瑜便進了內堂。
鄒氏和威寧侯不算熟悉,對威寧侯遇刺的事雖然震驚,卻也沒什么可著急的。事實上,如果不是許瑾瑜催促著趕到威寧侯府來,鄒氏壓根就沒打算這么早來。
鄒氏心里嘀咕著,面上適時地流露出擔憂和關切。一一和眾人打了招呼。
紀妤見了許瑾瑜,眼圈一紅,哭著撲到許瑾瑜的懷里:“瑾表姐”
許瑾瑜抱著紀妤,一邊低聲安慰,一邊看向含玉。
四目對視間,流淌過彼此心知肚明的焦慮。
這場刺殺來的太過蹊蹺了。這個暗中對威寧侯下毒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紀澤。紀澤領著人到底是去救威寧侯。還是想徹底要了威寧侯的性命?
深夜接到含玉送來的口信。許瑾瑜心中的震驚無人知曉。
前世這個時候,威寧侯已經死在邊關,根本就沒回過京城。自然也沒有遇刺這件事。
今生有了她的重生,許多事都悄然發生了變化。也令一向胸有成竹的她有了驚異不定的惶惑不安。所以,她收到消息后,立刻就起床穿衣。趕到了威寧侯府來。
安撫了哭哭啼啼的紀妤后,許瑾瑜走到含玉身側。低聲道:“玉姨娘請勿慌亂,吉人自有天相,侯爺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說起來,含玉的表現已經令人稱道了。
聽到這樣的噩耗。沒有慌了手腳,還能沉得住氣。
含玉苦笑一聲,打起精神應道:“但愿如此。我也盼著世子能平安救侯爺回來。”
話是這么說,可兩人心里都很清楚紀澤的心狠手辣。如果真的是紀澤暗中對威寧侯動手。威寧侯肯定是兇多吉少了
就在此時,紀妧忽的痛呼一聲。
眾人都是一驚,忙圍攏了過去。李睿幾乎是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扶住紀妧。
許瑾瑜焦急地問道:“妧表姐,你怎么了?”
紀妧雙手捂著肚子,目中流露出痛苦之色:“我肚子痛,大概是發作要生了”
紀妧本就應該這幾日臨盆,來的路上又動了胎氣,竟是提前發作了。
李睿慌了神:“阿妧,我這就帶你回府。”
“表姐夫,萬萬不可!”許瑾瑜皺眉道:“妧表姐肚子已經開始陣痛,很快就要生了,根本禁不起來回奔波。還是留在侯府里更穩妥些。正好表嫂身邊還有兩個產婆,讓她們兩個過來替妧表姐接生。”
李睿六神無主,連連點頭。
許瑾瑜看向含玉:“玉姨娘,時間緊急,請你立刻找個最近的院子,命人去布置產房燒熱水。再讓人給李府送個信。”
含玉也迅速回過神來,點點頭應下了。
離內堂最近的院子是小鄒氏生前住過的汀蘭院。
府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十幾個丫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將屋子打掃的干干凈凈,燒熱水熬參湯準備毛巾等等,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
紀妧被抬進了臨時的產房里,那兩個產婆也被喊了過來。
一般而言,男子是不進產房的。李睿卻堅持要進來陪妻子,緊緊地握著紀妧的手,另一只手為紀妧擦汗。全神貫注,眼中除了紀妧,再無旁人。
許瑾瑜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為紀妧高興。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紀妧有這樣的良人相伴,實在是有福氣。
紀妧肚痛發作,一時半會兒孩子也生不出來。
許瑾瑜和含玉等人在產房外候著,想到生死未卜的威寧侯,眾人心里各自沉重。
許瑾瑜和威寧侯并不熟悉,可威寧侯若是死了,紀澤就再也沒了顧忌,日后不僅會對含玉下手,更不會放過她和許徵。
含玉也同樣心神不寧,目光時不時的看著門口。仿佛威寧侯隨時會出現在那里一般。
轉眼一個時辰過去了。
門口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門房管事匆匆地跑了進來。
“有什么消息了?”含玉力持鎮定地問道。
門房管事答道:“世子命人回來送口信了。”
不等含玉說話,紀妤便搶著嚷道:“快些讓送口信的進來。”
送信回來的,是紀澤身邊的長隨。長隨正要行禮,紀嬛焦急的說道:“行了,不用行禮了。玉堂到底讓你送了什么口信回來?父親救了回來沒有?”
那長隨不敢怠慢,忙應道:“世子領著侍衛找了一夜,也沒找到侯爺的人。今日一早親自去刑部報案,刑部接了案子,已經派了人去查線索了。世子沒回府,隨著刑部尚書一起上朝,將此事稟報給皇上定度。”
聽了這個消息,眾人心里都是一沉。
找了一夜,依然沒找到威寧侯這是不是說明,威寧侯已經兇多吉少了?
紀妤忽地放聲哭了起來。
雖說威寧侯對她冷冷淡淡,可畢竟是她親爹。想到威寧侯有可能已經一命嗚呼,紀妤頓時悲從中來。
紀嬛紅了眼眶。一旁的顧采蘋也用帕子擦拭起了眼角。
含玉的身子微微一晃。
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許瑾瑜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管怎么說,這也算是個好消息。雖說沒找到侯爺,可也沒見到侯爺的尸體。說不定侯爺只是受傷逃了出去。”
紀妤哽咽著反駁:“父親若是受傷逃了,為什么不逃回府里來!”
許瑾瑜難得的被噎了一回。
含玉回過神來,深呼吸口氣說道:“三小姐先別急,我覺得瑾娘說得有道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沒消息也算是好消息。只要沒親眼見到侯爺的尸體,就說明侯爺沒死。我們不能慌了手腳,要安心地等侯爺回來。”
紀妤還是抽抽噎噎地哭著,聲音倒是小了一些。
許瑾瑜贊許地看了含玉一眼。
在這樣的時候能臨危不亂維持冷靜,實屬不易。可惜陳元昭不在京城,無人能暗中調查此事。現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消息了。
威寧侯半夜遇刺一事,不僅是令刑部震驚的大案,更令文武百官感同身受十分憤怒。
天子腳下,朝廷重臣竟在出宮后遇刺。足可見其囂張狠毒。必須查出幕后兇手,繩之于法。否則,日后豈不是人人自危?
紀澤跪在金鑾殿里,面色憔悴眼眶泛紅,情難自禁地哽咽出聲:“父親如今下落不明,肯定是落在匪徒的手中了。臣懇請皇上徹查此事,救回臣的父親。”
皇上難得有精力上朝,聽到如此聳人聽聞的事,頓時勃然大怒,氣的面色鐵青,在朝堂上大發雷霆:“好啊!先是刺殺太子,現在又是刺殺朕的臣子,下一步豈不是要進宮刺殺朕了?朗朗乾坤,竟由小人橫行!朕這個天子,簡直無顏面對群臣和天下百姓!”
文武百官們頓時跪了一片:“皇上息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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