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姜靨開了窗子望著廡廊外的院子發呆，外面的雨絲綿密，已經下了整整一天還是沒有要停的意思，離二月二只剩兩天，江云飛倒是送了聘禮什么的過來，可一直不見他人。

兩個禮拜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她在這兒陪著姜老太太見見金陵的故交，倒也并不是很無趣。

可她就是覺得日子難熬。

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以前寫書，一個人想念另一個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兒她并不清楚，現在倒是全經歷了，所謂相思就是苦中一點甜，有時候能用點兒事兒把時間打發過去，有時候就急得恨不得一時三刻就能看見。

這大概就是老太太執意要把他們分開的原因，讓彼此都體會一下這種盼望，日后若是有了倦意的時候，想想這點盼望，也會記起她是他費盡心思娶進門的，不會慢怠了她。

“小姐去吃飯吧，晚飯都做好了，老太太請您過去呢。”有人過來喚她，姜靨就跟著去了前廳。

一把油紙傘撐著，擋了細密的雨絲，當真像是在畫里一樣。

老太太每日過得這么精致，難怪會把她爸爸養得這么挑剔，也難怪會在看見江云飛的聘禮時氣得差點兒昏過去。

金主其實是用心準備的，什么海味三牲、酒水茶葉還有糖果之類的都按照要求送了，包括龍鳳燭和一對兒金鐲子，可到了聘金這兒，大哥居然送了一張卡。

還把密碼寫在了后面，完全沒有半點兒形式感，景戰居然還跟姜家人說，銀行取現太麻煩，送來送去又不安全，不如直接轉賬的好。

老太太瞪了景戰一眼，對方完全摸不著頭腦，只嘿嘿陪笑。

姜靨倒是樂得合不攏嘴，她覺得江云飛送的這些錢非常好，反正最后都進她口袋，方便她花。

要是真按照老太太要求送一箱金條，她還得找個銀行開個保險柜，麻煩死了。

形式主義在錢面前，一文不值。

到了前廳，姜靨跟家里人一起吃飯，飯后聽他們說起婚禮那天的流程，繁復冗雜，姜靨聽得都犯困了，但畢竟是她的婚禮，她也不好意思太不當回事，只能強打精神。

“反正那天說是他過來接人，其實就是讓他自己上門兒來，行禮之后洞房也是在這兒，有什么禮數不對的，咱們隨時都能提點著。”老太太說了一句，幾個姑姑也都應和著。

“你們幾個到那天要好好堵門聽見沒，不能輕易讓他把你們妹妹娶了去。”大姑囑咐著她三個表哥，姜靨最近這段時間也跟他們都混熟了，可能是因為血緣關系在那兒，彼此都覺得很親切，所以相處起來很輕松。

大哥脾氣最好，辦事最穩妥，二哥風流且有點兒缺心眼兒，三哥陰柔，經常跟二哥斗嘴，每次都能贏。

四個人湊在一起正好打麻將，這幾天姜靨總算學會了這項技能，然后就開始惦記著從金陵走后能不能讓江云飛再帶她去賭場玩一玩兒。

“既然是要讓他進門的，干嘛還堵，這不是多此一舉么？”許煥之剛說完就被二姑瞪了，男人訕訕看了姜靨，希望她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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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與愿違，姜靨不但聽見了，而且大概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了，“這是要江云飛入贅么？我怎么覺得不像是他娶我，是我娶他呢？”

他可是不同意的。

“你別告訴他就行了，等到你們有了孩子，戶口本上還是隨他姓，可咱們這兒寫進族譜還是要用咱們的姜的。”二姑回了一句，怕姜靨不懂又解釋著，“算是給咱們家留了一脈，南方好多人家都這樣，生兩個孩子，一個隨爸爸姓一個隨媽媽姓，誰叫現在獨生子女多呢？”

讓姜靨騙江云飛她有點于心不忍，但讓她生兩個孩子她又嫌麻煩，這樣確實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反正都是一個發音，不要在乎那么多細節。

姜小姐第一次發現在某些時候她真是一點骨氣都沒有，一想到自己要繼承姜家這偌大家業，她覺得干什么都行。

所以這兩天姑姑奶奶叫得很親，還美其名曰要是她爸爸泉下有知肯定也高興，完全不怕晚上做噩夢。

反正姜家的產業都是三個姑姑打點，她就再多領一筆分紅，白給的大餡餅，為什么不接著呢。

盛耀她也有股份，姜家她也有股份，哈哈哈，姜靨覺得如果她想，這輩子肯定能體會到什么叫數錢數到手抽筋。

“行了，差不多了，大概的流程都知道了，快早點回去歇著吧，囡囡，回去時小心點兒，雨天路滑。”姜老太太囑咐著，看了眼外面的雨嘆氣，“希望這幾天下夠了，到你辦喜事那天就好了。”

“肯定會的，媽你放心吧，天氣預報說是個大晴天呢。”

姜靨跟著管事的往回走，雨絲涼涼的，叫人忍不住生了玩兒心，“不用送我了，我又不是不認識，自己走就行。”

從對方手里接過傘，姜靨笑道，“我想自己逛一逛，反正院子里有燈也不黑，不會有事兒的。”

這又不是古時候，怕賊人翻墻進了院子偷盜傷人，和諧社會，自己家里，能有什么事兒。

管事的也是這么覺得的，把傘遞給她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小姐要是想再吃點兒什么或者喝點茶，叫人給您準備就行。”

“好。”姜靨本想說她不吃也不喝了，但轉念就明白管事的意思。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此情此景，是很適合開了窗子喝壺茶，跟人再聊聊天的。

一會兒逛一圈兒可以跟蘇堯視頻，關愛一下孕婦，再問問她孩子預產期是什么時候，她要從金陵給小寶貝定制一套長命鎖。

邊想邊走，快到自己的院子時，姜靨忽然覺得身后好像有腳步聲。

回頭看了什么都沒有，就當是自己嚇自己，畢竟下著雨，聽混了也是可能的。

但繼續走著，聲音依舊沒停，姜靨腦子里全是白天許煥之給她講的金陵十大靈異事件、古宅夜話、吹燈聽鬼事之類的，一時只覺得頭皮發麻，腳步也快了起來。

江云飛說，老宅總是會有點靈異事件的。

姜家這園子雖然是新蓋的，不是祖宅，但看上去也是古香古色，叫人忍不住去把它和那些古怪靈異事件聯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