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娘

第二十九章 臉面

少年發髻豎起,一根銀釵橫斜,將發髻挽住,發髻上紅綢束起,面色白凈,雙眼有神,但卻冰冷。顴骨收起,唇紅齒白,下頜圓潤,身穿綾羅繡邊長衣,著實玉樹凌風,好看。

不過慧真師太看到他之后,就仿佛看到安娘子,那眼神里的冷極其像。

官紳們急忙拜見,人家正五品的將郎,在膠州城,除了四品的道臺老爺外,就屬他的官職最高。道臺老爺今日沒來,四品的高官,不愿參加如此的宴會,也瞧不起那些商家。

“阿彌陀佛,將軍到來,令我廟庵蓬蓽生輝。”慧真師太單手做禮。

小將軍點點頭,說道,“非我之到來生輝,乃是這佛爺本就有佛光。”

眾人大笑,道這小將軍年紀輕輕會說話。慧真眉色喜開,“多謝將軍稱贊。”

“灑家來也。”忽然一聲撩空天際的爆聲傳來,披著袈裟的胖大和尚帶著兩個老和尚疾步走來。

“原來是玄法大師駕臨。”

有不少人都是認識這大和尚的,大廟寺的主持,立即參手拜到。大和尚眉開眼笑的一一還禮,身后的兩位老和尚面不改色的向眾人一拜。

大和尚見到慧真師太,臉色微微一變,但也未作出什么不合時宜的姿態,相會見禮之后,便對著一身素裝的戈家將軍施禮。

“大師別來無恙啊。”戈將軍笑著說道。

“哈哈哈,老衲可是想小軍想得緊,不知何時還去廟里,與你談經說法。”和尚大大咧咧的說道。

眾人素來知道這和尚的秉性,說話粗魯,但粗中有細,若是外人看來,這哪里是一廟主持,簡直就是野和尚而已。

正在此時,安家院內,大老爺面色難看,大夫人焦急之狀。二老爺起身說道,“大哥,這老尼姑欺人太甚,竟然將我安家不放在眼里。”

原來是靜慈庵請了貴人,卻唯獨未請安家。皆因之前安家斷了庵里的供奉,又加之老太太那么一鬧,即使佛也有幾分不悅。

聽聞膠州城里有些名望的官紳商戶都去了靜慈庵,安家立即坐臥不安。其一是被懈怠,被藐視,如此以后如何在膠州立足,憑白被人看了笑話,傳出去安家還怎么做人?其二是有如此好機會,能與眾多的官商一起拉扯些關系,卻失之交臂,如何不惱怒,不著急。

“慧真老尼太過分,莫非忘了前些年我們安家對她的照顧?這就過河拆橋了?”大夫人氣惱的說道,眼睛看向老爺。

大老爺臉色陰沉,心下最是生氣,猛地站起,將手邊的蓮葉紋狀茶杯扔了出去,響起一片碎渣聲,更是刺耳。

“老爺……”門外管家匆匆忙忙進來。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氣沒出發,大老爺看見管家慌張的樣子,立即吼道。

管家愕然,然后心底里忐忑,怎的我挑了這個時候啊,要是說出那事,恐怕自己免不了又遭責罵,他暗暗叫苦。

“說,何事?”大夫人見管家愣在當地,面色忽晴忽陰,狐疑的問道。

管家趕緊彎腰,避開主人家的眼睛,說道,“老爺,夫人,今日早上,官府將打了二少爺的賊人放了,如今去向不明。”

“什么?”大老爺吹胡子瞪眼的看向管家,順手將大夫人手中的杯子奪過來,朝管家扔了出去。

管家嚇了一跳,身體微微一側,但準頭極好,還是砸在他的左臉上。他暗暗叫苦,今日出門不吉啊。

“到底怎么回事?衙門可傳出話來,是如何放出去的?”大老爺憤怒的問道。

安家給府衙不少好處,道臺老爺那邊也孝敬了不少,怎地就放了?

管家苦苦的說道,“老爺,聽聞府衙的師爺說,是一個女子交了贖金,將人帶走了。”

“女子?”大夫人疑惑的問道,“莫非他們還有什么親戚?”

管家不敢隱瞞,吞吞吐吐的說道,“是,是,小姐。”

“小姐?”夫人眉頭皺起,臉色一變,“是哪個姐兒,居然如此大膽?”

管家知道自己說錯話,被大夫人誤會了,趕忙說道,“是安紫茹。”

這下連大夫人和二老爺也站了起來。

“居然是她,怪不得,這個賤人,怎么到處都有她的影子。這個喪門星,居然胳膊肘往外拐,豈有此理。”大老爺大聲喝道。

“這個賤人,居然敢幫外人,看我怎么收拾他。大哥,我現在就上去拿人,將那個小賤人拿來問那些賊子的去處。”二老爺挽著袖子,就要出門。

“二弟慢著。”大夫人趕緊喊住,此時去可不是什么好時候。

“大嫂,你什么意思?”二爺沖誰發火,但惟獨不敢對大哥和大嫂無禮。

大夫人看向大老爺,見他也疑惑的看向自己,趕緊說道,“此時靜慈庵人不少,若是此時去,被人看了笑話,安家本就沒在所請之列,如此去,豈不是自取其辱?”

大老爺點頭,“夫人說的對,老二,莫要沖動,今日暫且饒過她,明日再去尋她晦氣。但山上……”他又遲疑的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苦笑,“莫要看我,我也沒甚好辦法。”

“都是那該死的女人,要不是她,我們何苦斷了靜慈庵的供奉,又怎會被娘說出那樣決絕的話來,現在倒是弄得我們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二爺立即將不滿歸咎于安紫茹。

“老二說的對,都是那個女人作的,要知道,當初就不該接她回來。”大老爺恨恨說道。

大夫人看看這倆兄弟,心中嘆氣,現在后悔有用么?

“算了,如今只能咽下這口氣,等來日再尋她們晦氣。”大老爺不甘的說道。

貴人們被接到山上,有家眷的擺了兩桌,男人們單獨屋子擺了兩桌。

上首的自然是官階最高的戈家小將軍。身旁的有府衙的槽執,有文書大人,漕運官員,加起來也有五六個,其他的都是沒有官階,身份低人一等的大商家。

這些人能夠與官爺們坐在一起,自然是暗暗竊喜。但也有那些與官家密切的商戶們,坐在那里巋然不動,自然也不屑于這種宴會。

另一桌上,王家老爺在座,他的寒腿已經好了許多,吃了兩天的藥,居然利索了很多。心情格外好,便與身旁的吳家老爺,吳覺的父親說著話。兩家關系極親,說話也是熱切。

“真有那么厲害?”吳家老爺驚詫的問道。他兒子吳覺回去將王家老爺治病的事說了,吳家老爺不以為然,認為兒子夸大其詞,如今哪有那么厲害的神醫。可此時見了,便驚駭起來。

寒腿雖說不要命的病癥,但絕對是不可治愈的麻煩病,沒想到真的可以治愈,說著,聲音陡然高了起來。

眾人側目看去,吳老爺不好意思的抱抱拳頭,表示歉意。

“什么事如此有趣,二位老爺可否說說。”忽然戈將軍開口問了。

吳覺站起,鞠躬,然后說道,“小事,小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