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歲將宴

十六

三更一過,兩道身影便地鬼鬼祟祟出現在了上陽峰某個小院里。二人向方一諾的房間伸頭探腦了一番,確定沒什么動靜后便大搖大擺地出了院門向玉京峰走去。

一路上兩人都在擔心萬一找不到入口該怎么辦,畢竟白天他們離開的地點確實并非入口。顧海與蘇子依舊是一前一后上了規誡閣的暗梯,好在走了不少時間后,那道有些老舊的大門如愿出現在了二人面前。

憑著白日里的記憶,顧海與蘇子一進書庫便徑直順著主道向中間法陣的方向走去。雖已是深夜,不過這昆侖千年錄內倒與白日里差不多的光亮,第一次來時覺得暗到看不清路的二人,現在反倒覺得這里亮的跟撒了月光似的。

“什么人!”從身后突然傳來的聲音將顧海與蘇子嚇得直挺挺僵在了原地。他們不敢轉身,來人倒也不惱,慢悠悠繞到二人面前湊近瞧了瞧,驚喜地說到:“咦,原來是跟方一諾住的兩位師弟呀,你們來這里做什么?”顧海一見原來是夏懷若,終于把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又咽了回去,可轉念一想似乎也不好答自己來這里的目的,于是只好尷尬地站在原地當兩個木頭人。

見二人似乎并不想回答自己,夏懷若也不強求,露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向法陣走去。顧海與蘇子這才發現法陣中央似乎有個人,待走近了方才發現原來是葉晚池,她閉眼端坐著,面前的矮桌上是一本打開的冊子,看樣子應當是進了某個人的故事里。

夏懷若見兩名師弟似乎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于是揮了揮手中的冊子,說道:“你們不必如此拘謹,昆侖千年錄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場所,只是知道的人不多,來人則更少,因而顯得有些神秘罷了。”她頓了幾秒,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似的接著問:“不過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莫非也和我當年一樣,抄誡規抄的太無聊所以爬了幾千級樓梯上來?”聽到這話顧海與蘇子皆是臉一紅,可再一想夏懷若和他們似乎是一路人,兩人便又自在了起來。

趁著葉晚池還在陣中的功夫,顧蘇二人抓緊時間向夏懷若了解了一番昆侖千年錄的種種。夏懷若亦是知無不言,盡量把自己了解到的都告訴了兩位師弟。

“我當初是因與闕闕打架被罰,兩人到規誡閣抄誡規,江行歌那個木頭人就臭著張臉守在門外。我們在里頭睡了一覺又打了一架,實在無聊,只能暫且握手言和一起找找有沒有什么可以打發時間的玩意兒,一來二去的就找到了這里。起初我們也跟你們一樣,小心翼翼不知所措,不過到底是闕闕,一下就發現了這中間的三千界陣,我倆于是就隨手取了本冊子進了書主的故事里。”

“進去之后呢!”見夏懷若有意停頓,顧海忙捧場地問到。

“進去之后呀,這進去之后嘛,我們竟發現故事中的人都能看見我們,甚至能與我們聊天和互動,只不過無論我們做了什么,故事的走向都不會改變。我與闕闕接連取了十余本冊子來試,皆是同樣的結果。”說到這里,夏懷若再度停了下來,她話鋒一轉提示到:“你們若是有什么不會的或是想學的,同樣可以向書中之人請教。不過人家教不教就看你們的運氣了。”

許是站累了,夏懷若將手中兩本冊子中的一本隨意往地上一丟便坐了上去,若是蘇子沒看錯,那本冊子的封皮上明晃晃寫著夏懷若三個字。

“你們也坐呀。”夏懷若招呼著兩名師弟與她一并坐下,接著繼續講了下去:“后來有一天,我和闕闕進了一本書中,可這個故事中竟無一人理睬我二人,并且我們也無法觸到任何人或物,甚至都能穿墻而過。我們就和看了場全息電影似的跟著書主一路到了最后,看著那人的肉體與魂魄被精怪們一點點吞噬,最終什么都沒剩下。那時我們便猜,也許魂飛魄散之人的故事是無法互動的。從那個故事出來后,我們又找到了另一本屬于魂飛魄散者的冊子,進入故事后果然與我們想的一樣,我們只是兩個什么都做不了的觀眾,只能眼看著那人的魂魄散成點點螢火,眼看著它們消失,怎么抓都抓不住。”

說到這里,夏懷若難得的嘆了口氣,緩了緩又接著說了下去:“那日之后,我們帶上池池挨個書架的探,最后終于確信,確實如我們所想一般,若想要和書中之人互動,那么書主的殘魂必有一縷存于其內,而若是魂飛魄散之人,他的故事必然只能當做電影來看,甚至連他冊子上的文字都一定是模糊不清的。”

顧海與蘇子突然想起,白日里為了躲謝泊隅而藏在晏氏書架后發現的那本冊子,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跡在此刻的二人心里,仿佛為那個跳下天水云洲的少年徹底判了死刑一般。顧海起身撣了撣袍子,他走到昆侖晏氏的書架下,找到那本寫著晏舟二字的冊子取了出來,接著回到夏懷若與蘇子身邊,問到:“師姐,你可以帶我們去看看這本書里的故事嗎?”

“原來你們不是第一次來了呀。”見顧海這么快就找到了晏舟的冊子,夏懷若有些意外地說到。她接過那本薄的過分的冊子,又轉身進了對面那個環狀的書架內,不一會兒就又取了本厚厚的冊子出來。顧海與蘇子起身向夏懷若手上看了看,那本冊子竟屬于謝泊隅,“這二人的故事要一起看才行。”夏懷若說著熟練地將兩本冊子翻到特定的頁碼,更在翻晏舟那冊時顯得尤其小心溫柔。

葉晚池還未從故事中出來,陣外的三人于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時間久了便也熟絡起來。許是因同為俗世弟子的緣故,夏懷若顯得格外喜歡顧海,甚至答應把自己從俗世帶來的零食和其他有趣玩意兒借給兩人。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夏懷若取出佩囊,又在里面摸索了一陣,最后竟掏出了一個iPod。她把耳機一左一右塞到顧海與蘇子手中示意他們戴上,第一次見到這東西的蘇子在聽見歌聲的瞬間甚至連眼睛都亮了起來。聽了一小會兒,顧海疑惑地看向一臉高深的夏懷若“畫外人易朽,似濃淡相間色相構。萬籟停吹奏,支頤聽秋水問蜉蝣……師姐,你給我們聽這么虐的歌干嘛啊?”見他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發問,夏懷若卻依舊只是神神秘秘地笑著答道:“等進了故事里你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