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桂芳一圖成名,無數織繡名家慕名而來,想要一睹被萬歲爺譽為“一寸緙絲一寸金”的錦布風彩。
結果,織繡名家全部敗興而歸,因為,蘭桂芳只有一幅緙絲畫《花開富貴》,已經進獻給了萬歲爺。
而會這門技藝的閆芳香,已經領下了制作九龍袍朝服的任務,民間得見緙絲技藝,最起碼得明年清明以后,還得是在閆芳香愿意織一幅鎮店之寶懸掛繡坊的前提下。
織九龍朝服,需要圖樣、金線等,內務府司衣局的材料最全,質量也最好,閆芳香親自來挑。
太監幫著閆芳香把挑好的東西送出了東華門,愕然發現,馬車和車夫、甚至碎荷都不見了。
正焦急等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駛了過來。
馬,是渾身凸顯骨架的老馬;
車廂,是感覺一碰就散架的朽木;
車夫,是近耄耋之年的老者。
這人這車,能接近紫禁城東華門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老者駕車走到近前,不慌不忙的問閆芳香:“夫人,挖野菜嗎?我家附近的野菜可水靈了。”
挖野菜?
閆芳香瞬間明白了,這人這車,是楊錙城派來接她的。
閆芳香讓太監們把東西放進車廂,自己也鉆了進去,隔著車板,憂心問老者:“老伯,呂方和碎荷他們呢?有沒有危險?”
只幾天時間,閆芳香一躍成為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楊錙城特意把呂方和幾個能手拔給了閆芳香,以策萬全,沒想到,還真出了意外。
閆芳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老伯氣定神閑的回答:“夫人放心,老爺不過是用了金蟬脫殼、將計就計、禍水東引罷了……”
閆芳香聽得更加云里霧里的,老頭兒一句話,好像什么也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晦莫高深的樣子。
閆芳香不再問了。
老頭兒直接將馬車趕回了楊府。
閆芳香卻沒有見到楊錙城,直到晚上月上柳梢頭,楊錙城才回家。
閆芳香追問怎么回事。
楊錙城這才如實講了事情的經過。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蒙哈返程在即,和談契書必須得簽訂了,一點兒便宜也沒討著,蒙哈心里嘔著一口氣,不吐不快,復仇的目光就放在了他認為的最魁禍首閆芳香身上。
提前知道閆芳香去內務府取九龍圖、繡線等材料,便讓十騎人馬提前埋伏在巷子里。
十匹馬都是上等的汗血兒馬,馭馬之人都是草原上的精壯漢子,人馬皆精力充沛,身強體壯,這番沖擊下來,閆芳香非死即傷。
過后齊皇派人追問,他只要說馬瘋了,就算齊皇不信,也不好追究他一個北胡少可汗的責任。
人馬埋伏下來了,人的呼吸聲可以壓抑,馬的呼吸聲卻不可能長時間隱藏。
呂方發現了不對頭,及時向楊錙城傳遞了消息,楊錙城立馬求了盛公公,從東華門進去一個女子,裝扮成閆芳香的模樣,再從西華門出來。
那女子長得與閆芳香很像,加上蒙哈完全沒意識到人會被調包,親自帶著人飛撲上去,興奮得如同第一次上山打獵的少年。
楊家馬車受驚般慌不擇路,直奔城郊,馬車慢了,便棄車騎馬,繼續脫逃。
此舉正中蒙哈下懷,地越偏才越好下死手。
一隊人馬直奔郊外,一直跑進閆芳芝的那片虞美人花山,蒙哈毫不顧忌的追了進去,踐踏了無數花朵,紅葉的花瓣,如同血一樣殘敗了一地。
而閆芳香那些人,竟然不知所蹤了。
蒙哈不甘心的騎馬在花海中找尋,完全沒有收獲。
正要無功而返,一隊侍衛模樣的人將一行人團團圍住。
蒙哈和手下,為不引起人注意,特意穿了大齊貴公子常穿的衣裳款式,雞鳴山侍衛完全沒意識到對方是北胡使團之人,只看著被踩倒成片的虞美人花,疼得快背過氣去了。
小侯爺夫人,看這些花,比自己的眼珠子還精細,死一朵就跟要了她命一樣,今天被踩了一片,恐怕小命不保了!
為首侍衛氣得揮刀就砍向蒙哈等人。
蒙哈等人以為是楊錙城的幫手,立馬回擊。
蒙哈所帶之人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個個是巴圖魯,但雙拳難敵四手,猛虎架不住一群惡狼,隨著雞鳴山的侍衛越聚越多,漸漸落了下風,隱隱有脫逃之意。
哪承想,這一脫逃,又踩壞了新的虞美人,對方更加氣憤,越發不能放蒙哈離開。
眼看著一劍下來,蒙哈非死即傷,幾支連珠弩射來,及時解了蒙哈之危。
蒙哈狐疑看過來,對上了楊錙城救世主般的神色。
蒙哈簡單的頭腦完全不夠用了。
心里直劃魂:自己是來報復楊錙城娘子的,遇危險救自己的竟然是楊錙城。這世上,還有比這更玄幻的事情嗎?
雞鳴山護衛還在源源不斷的涌過來,楊錙城面色一凜,向空中射了一抹殷紅的煙霧。
這是錦衣衛求援信號,自己一個小小的私兵,與官兵對抗,事兒只怕惹大了,趕緊溜之大吉。
楊錙城與蒙哈,剛剛還狗攆兔子追逐的兩隊人,合成了一大隊人往回走。
蒙哈狐疑的看著楊錙城的隊伍:“楊錙城,你娘子呢?”
楊錙城微微一笑,理所當然:“我怎么可能讓我娘子以身犯險?你追的那個女子,不過是個行走江湖的女騙子,長得酷似我娘子,領完賞錢就跑了。”
蒙哈:“……”
蒙哈輕瞇了眼:“此次不成,我還有下次。”
楊錙城胸有成竹:“你不會的。你表面囂張,實際骨子里是主和的。因為你娘族近年勢微,需要休養生息。相反,你大哥一力主戰,消磨各部勢力。這次派你來齊和談,是你大哥向你父汗建的議,不是有多信任你,而是想著,和談大其概不會成功,你回不到北胡。”
蒙哈額頭滲出了一層汗水,沒想到楊錙城竟然猜得這么精準,那些苛刻的附加條件都是大哥向父汗進了讒言,反過來讓自己在大齊以身犯險。
蒙哈沉默不語了。
楊錙城掃了一眼雞鳴山方向,苦口婆心道:“有命回到北胡再說吧。盼你死的,不一定是大齊人。你要小心披著狼皮的狽。”
楊錙城快馬加鞭走了,蒙哈看著雞鳴山若有所思。
一個念頭涌入腦海,難道,大哥與北胡一些人勾結上了,在大齊境內置我于死地?
聽楊錙城說完事情的經過,閆芳香不知道如何問如何理解了。
貌似、大概、可能,楊錙城借著蒙哈追擊她的機會,引蒙哈入雞鳴山,讓小侯爺侍衛的“護花”先去,變成了有目的的“刺殺”,最魁禍首極有可能是北胡的大可汗……
按這個思路查下去,蒙哈十有八九會認為李侯爺與他大哥狼狽為奸,讓他死在大齊地界上……
趕車老頭說的對,一個小小的追車事件,楊錙城動用了金蟬脫殼、將計就計、禍水東引,甚至更多,張冠李戴、走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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