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慧中毒的事讓蘇氏、周氏又留了一天。
而危氏竟也留了下來。
薰然估計危氏沒有立即動身回葉府,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她想留下看看母親的下一步舉動,又或許她內心深處還是覺得許娘子的話不可全信。
四叔到底是怎樣的人,危氏應該最清楚不過,她雖然沒有從許娘子口中得到證實,但是她心里應該還是懷疑的。
薰然擔心母親,便沒有回房,表面是在院子里閑逛,實則是在關注母親那邊的動靜。
就在這時,夏邱氏領了一個人進來,薰然一瞧,心中大喜。
春芹安全回來了。
“進屋再說。”薰然瞧著春芹有些狼狽的模樣,低聲提醒了一聲,隨即先朝房間走去。
春柳、春芹緊隨其后。
三人進屋后,薰然迫不及待地就問春芹她跟蹤危氏時的情形。
春芹回道:“婢子遵照娘子囑咐,回去后便想辦法將那信送去了四夫人那,今日一早,婢子見四夫人套車出去,估摸著是要去七里莊。婢子便雇了車到了七里莊,果然見到了四夫人的車子停在我們上次停得大樹下。”
緩了緩氣,春芹繼續道:“婢子見許娘子之事即將敗露,便讓一附近的孩童送信給娘子,又怕他半路丟失被人拾去,便只寫了三個字,好在娘子看懂了,還讓地瓜頭來接婢子,不然真不知何時才能來到此處。”
薰然問道:“你跟著四夫人,可曾聽到她與許娘子的對話?”
春芹點頭:“婢子如同上次一般翻墻進入,聽得四夫人先是大罵許娘子,之后,許娘子提議將事情嫁禍給大郎,她入得府去,又不會影響四郎的前程。四夫人同意了。”
薰然驚起,上前兩步,問道:“你說四夫人已經知曉了許娘子是四叔的外室,她還和許娘子密謀將此事嫁禍給大郎?”
春芹回道:“是的。婢子聽得清清楚楚。”
薰然氣極反笑,她剛見危氏時還有些愧疚,現在想到向來清高孤傲的她竟然會和一個外室同流合污,便覺她更為可惡。
危氏和四叔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春芹,你辛苦了。春柳,帶她下去休息吧。”薰然聽了春芹的話,心里頭倒安定了不少,許娘子既然和四房準備算計他們,讓他們大房背這個黑鍋,那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對了,春芹,你為何回來晚了?”薰然問道。
正欲下去的春芹連忙回道:“婢子待四夫人離開許娘子家后,卻因為許娘子一直呆在院子里,尋不到機會離去。后來,聞到外頭傳來巨大響動,許娘子讓丫鬟去查看,婢子這才趁機溜走,后來才知是地瓜頭幫了婢子。路上,他擔心與四夫人相遇,便等了一會才帶著婢子回來,所以回來晚了。”
薰然低聲自語:“地瓜頭倒是個聰明的。”
春芹、春柳下去后,薰然聽見外頭似乎有動靜,走到門口一瞧,就見母親周氏領著春福正往外走去。
薰然見母親臉色還算平靜,心中稍作寬慰。
“阿娘!”薰然邁出門檻,走上前去問道:“阿娘,要去外頭散步嗎?兒一起去。”
周氏勉強一笑:“我出去有點事,阿宛還是在這等候吧。”
薰然挽住母親的手道:“阿娘,這里我可比你熟,這幾日,我四處都走動過了,我還去了七里莊看薰衣草。可惜時間晚了,連種植薰衣草最好的許娘子那都沒能看到,好可惜。”
周氏臉色微詫,驚問道:“你去了七里莊?”
薰然故作不解道:“對啊,阿娘為何如此驚訝”
周氏收住滿臉的驚異,不自在地笑笑道:“沒什么,只是沒想到阿宛你竟然離開莊子去了別處。你帶了多少人去?”
薰然笑道:“就兒和春芹,這個時候哪有什么薰衣草,也就兒對香料一片癡愛,聽說許娘子那可能還有未凋謝的薰衣草,兒便急急去看了。”
周氏看著薰然的目光從之前的驚詫慢慢變成了探究。
薰然卻只是一味的笑。
她知道,聰慧如母親怎會單純地以為她去七里莊只是為了看薰衣草,所以,很快她就聽到了她想要的回答:“既然阿宛你對附近熟悉,那就由你帶路,一起去吧。”
薰然高興地哎了一聲,隨著母親一起走到屋子外乘車。
“阿娘,兒雖然去過,但路還是不熟,上一次,兒是請隔壁小郎趕車前往的,這一次還是請他來趕車吧。”薰然瞧了瞧正在套車的車夫,擔心此事被人張揚出去。
不管如何,這都是葉家的丑事,薰然并不希望到處張揚,所以她提議換信得過的地瓜頭。
周氏也想避開不必要的人,但若說要把府里的車夫換成外頭完全不認識的人,這更讓她不放心。
“阿娘,要是迷了路豈不是更麻煩。”薰然見母親神色猶豫,便又勸了一句。
周氏想了想,薰然說得也有道理,何況換了莊子里的人也許更為安全,至少他什么都不懂。
待看到地瓜頭憨厚的模樣時,周氏對此又放了一分心。
“阿宛,你說他叫什么?地瓜頭?”車子駛動,路上無聊,周氏便與薰然閑聊起來。
“是啊,家里人都叫他地瓜頭,他的大名叫潤松。”薰然答道。
“這大名是私塾先生取得嗎?”周氏問道。
薰然呵呵笑了。
周氏明白了,笑道:“原來是葉女先生取得。”
薰然嬌嗔道:“阿娘,什么葉女先生,難聽。”
周氏呵呵笑道:“難道不是嗎?我家阿宛竟然拿還會給別人取名。”
薰然回道:“不過是覺得地瓜頭這名字上不了大雅之堂,才想給他取個名字。”
“阿宛……你想幫助他?”周氏忽然正色道。
薰然抿緊唇,想了一會才說道:“是,兒覺得地瓜頭挺聰明的,卻因家境貧寒只能在這鄉下過著凄涼的生活,兒想幫他,想讓他識字,想讓他有更好的出路。”
周氏盯著薰然瞧了一會,之后重重嘆了口氣:“待回洛城之后,我會稟了你阿爺,讓地瓜……潤松到府里來做事。”
薰然大喜,高興問道:“阿娘說得是真得?”
“是真得,若是他真得勤奮聰明,就讓他學著認字,以后也好跟著你阿爺。”
薰然連忙說謝,如此,她也算報了地瓜頭一家當年相助之恩。
車子終于到了七里莊。
此時,太陽已經西落,周氏和薰然抓緊往許娘子家走去,她們還得在天黑之前趕回去。
隨著門咯吱一聲打開,薰然再一次看到了許娘子那張圓潤可愛,人畜無害的臉。
“是葉娘子……”許娘子自然認得薰然,見她又來了,有些驚訝。
“許娘子安好,我們已經見過了,這位是我的母親。”薰然介紹道。
許娘子目光移到周氏臉上,朝她福了福身子。
周氏淡淡一笑,扶她起來。
“聽聞徐娘子家中有七里莊最好的薰衣草,故來打擾,想要買些干花。”周氏含笑說道。
許娘子淺淺一笑,說道:“夫人里面請。”
薰然扶著周氏隨著許娘子往里頭走去。
進了屋子,周氏環視這里頭擺設,都是一些簡單的家具,并不名貴,待丫鬟端了茶水上來,周氏倒是露了一絲驚訝。
這茶碗是古州鈞瓷,價值不菲,這許娘子雖然居住在莊子的偏僻處,家居也很簡陋,但其實背地里很有錢。
“夫人想買些干花作何用?”許娘子笑盈盈地問道。
周氏隨口說道:“只是想用來做枕子用。”
許娘子吩咐丫鬟取來了一筐子的干花讓周氏挑選。
“這是最后一批薰衣草晾曬而成的干花,夫人可選一些制作枕頭芯。”許娘子挑了兩枝遞給周氏,悠悠香氣撲鼻而來。
周氏沒有去接,只是瞧了許娘子一眼,說道:“你有多少我都要了。”
許娘子笑了笑道:“多謝夫人。請問夫人要看看貨嗎?還是直接搬上車子?”
周氏有些不耐地說道:“搬上車就是。”
許娘子笑了笑,回頭對丫鬟道:“將雜物間的三筐干花全都搬上車。”
丫鬟連忙去辦。
許娘子正欲謝謝周氏,就聽周氏道:“許娘子,不知你是從哪學了種植薰衣草的本領?”
許娘子道:“不過是翻閱一些書籍,問了附近的老農,慢慢就學起來了。”
周氏笑道:“那許娘子可真是聰明,竟然無師自通?”
許娘子盯著周氏,那滿含調侃的微笑讓許娘子臉上的笑慢慢收了起來。
目光斜過薰然,許娘子忽然撲通一聲給周氏跪下了。
“夫人今日來此,定不是單單來買干花。今日四夫人來過后,紅梅便知此事瞞不過了,紅梅別無所求,只求夫人成全我和大郎。”聲淚俱下,泣不成聲,但此情此景卻讓薰然恨得牙癢癢。
許紅梅為了四叔栽贓父親,對薰然來說,不可原諒。
周氏慢慢放下茶碗,手指兒劃過碗沿,目光盯著地面,慢慢說道:“你起來吧。”
許紅梅哭哭啼啼,不肯起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