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好一會,葉名實又寫上了一味香料,側過臉瞧了瞧還在屏氣凝神聞香的薰然,見她一個字未寫,不由地有些欣喜。
薰然對制香有天賦,這一點他無數次從兄長葉慕賢口中聽到,但是他相信勤能補拙,這么多年,他待在香坊鞍前馬后,默默地站在兄長身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一鳴驚人。
這些年,他吃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少心血,才練得這一身制香的本事。平日里卻也沒有機會施展,今日他必要讓大伙兒看看,他葉名實也不是等閑之輩。
至于薰然,年輕氣盛,即便天賦異稟,卻也少了磨練和閱歷。
混合在一起的這些香料,葉名實相信薰然能夠找出四種,但是第五種就未必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燃著的香還剩下一小段,在此觀戰的歲禎不由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悄聲對身邊的哥哥說道:“阿兄,宛姐姐是辨不出來了嗎?”
范庭梧卻是一點都不著急,氣定神閑道:“她怎么可能辨不出來?若這等本事都沒,怎么敢說自己要撐起整個葉家。”
“可是……宛姐姐也才十三。”歲禎對薰然充滿了敬佩之情,她身上體現出來的魄力和魅力都讓她驚嘆。
“很多時候,年齡并不能代表什么。”范庭梧看著薰然的背影,眼神變得幽暗。
這個古代的女子給了他太多值得驚訝的東西,他覺得這完全不似一個十三歲的深閨小姐該有的處事能力。
所以。他對她給予了更多的關注。
就在大家都以為薰然要輸了這局時,就見薰然緊鎖的眉目已經舒展開來,取過筆。寫下了她辨識出來的香料名稱。
離她最近的葉平瞥見薰然在紙上寫下了六種香料的名稱,而葉名實卻只寫了五種香料,這一味香料之差,可就能輪勝負了哦。
葉平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薰然和葉名實的卷子被收了上去,隨即司香宣布薰然勝出。
在座一片嘩然。
葉名實更是大吃一驚,脫口問道:“你說什么?為何是阿宛勝?”
“葉二郎,不必著急。聽我慢說。”司香說道。
“這堆香料里頭有六味香料,而葉二郎你卻只寫出了五味,所以是葉二娘勝出。”
司香的解釋讓葉名實皺了皺眉:“六味?怎么會有六味呢?”
他不相信自己會辨識錯誤。
“葉二郎。我看還是讓葉二娘親自給你解釋吧。”司香笑著說道。
給葉薰然足夠的表現,司香樂得如此。將來薰然再見皇后時,說不定還會為她美言幾句。
薰然抬頭看了司香一眼,淡淡一笑。算是感激。然后慢慢說道:“我之所以最后才寫下香料的名稱,是因為之前我也只辨識出五種香料,但我又覺得有一味香料與平日里不同,似乎并不純正,并不是因為和其它四味香料混在一起的緣故,因為它的香足以蓋過其它的香氣。”
頓了頓,薰然繼續說道:“所以,我便捏了一些粉末在指尖。細細碾磨,發現細膩的粉末下似乎有極少的顆粒狀物。再仔細瞧了、聞了,我揣測這是燕莓香。
燕莓香極難磨成細粉,又因為它性情溫,香氣綿長,所以即便是被其它濃郁的香氣蓋過,卻也能慢慢散發出自己的香味。”
“說得好。”司香贊道。
葉名實卻暗暗捏緊了拳頭。
是他太大意了,急于搶先,這才沒有觀察入微。
根據薰然所言,葉名實也捏了一點粉末放在鼻下細細聞了,果然,有些不同。
這燕莓香氣實在太淡,所以若不精心細聞,是辨不出來的。
“二娘子果然是少年可畏啊。”葉南堂哈哈大笑道。
葉紋則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他知道,薰然贏得這場比賽的幾率很大,而葉家的災禍怕又要降臨了。
葉紋不佳的臉色讓在祠堂大院內觀戰的范庭梧若有所思。
范庭梧覺著葉紋似乎藏著很多的秘密,而葉家也藏著秘密。
這一輪的失利讓葉名實不得不重新審視薰然。
薰然年紀雖小,但是勝在細心,而下一場的現場研香中,細心二字就顯得十分重要了。
第三局開始。
香料是司香從宮里頭帶來的,分成兩份置于葉名實和薰然面前。
薰然打開香盒,里頭有沉香、檀香、金額香、丁香、麝香、片白腦子、牙硝七種香料,考題便是用這七種香調制出三種不同香氣的和香丸,每一種香丸都必須用上這七種香料。
隨著香料奉上,各種制香工具也一應俱全。
由于制香需靜氣凝神,香氣不得互相干擾,薰然和葉名實便分別被請入兩個廂房中。
廂房上了鎖,外頭的人進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來。
除了參賽者本人,誰也接觸不了里面的人。
這制香限定的是一個時辰,此時已臨近正午,許多人等不了,決定先回去吃過午飯再過來瞧結果。
一時間,人群散去,留下的只有評判們和葉家宗親。
曾氏和茹然焦急地坐在外頭,茹然更是不安地起身走動。
“阿柔,你坐下,走來走去的,讓為娘越發緊張了。”曾氏心里頭也焦躁得很,見茹然如此,越發不安起來。
“阿娘,阿爺已經輸了一局了,若是這一局再不能贏了二姐……”茹然話未說完就遭到了曾氏的訓斥。
“胡說,你不許說這些喪氣話。”曾氏說完,見茹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又覺心軟,覺得女兒這些年也受了不少的委屈,現如今也是著急,自己剛剛的話說重了。于是,伸手摟過茹然道,“阿柔,我們的日子快出頭了,以后你再也不用低三下四地討好她們。”
茹然點了點頭,她是太希望父親能贏了。父親贏了,她便可揚眉吐氣,再也不用委曲求全。
而另一邊,春柳、春杏也很焦急,她們身邊站著范庭梧、范歲禎,只聽歲禎扭動著手帕,不住地問她兄長關于這些香料的知識,而春柳、春杏得知這次制香的難度后,越發目不轉睛地盯著薰然進去的廂房,希望能盡快看到薰然的身影。
祠堂主堂內,評判們則喝著茶,說著話,看著倒是輕松自在。
但其實每個人都是各懷心事。
當時間快到時,廂房的門咯吱一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