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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娘聽說放黑貸的人被抓,心下疑惑,如何這般巧。難道是魏澤出面,讓官府拿人?可轉念一想又不太可能,魏澤雖有錢財,終只是一商賈,不可能指派官府辦事。
不論如何,眼下之急暫緩過去了,夏娘將藥煮好,端到床前扶夏舟喝下,又把借貸之人被抓一事說了,夏舟沒說什么,只把夏娘看著,手緊緊攥著床單嘴巴張了張,想說什么,終究沒說出口。
幾日后,在夏娘的藥食調理之下,夏舟的身體終于恢復大半。
這日,天氣涼爽,兩人在院里吃著晚飯,夏娘開口道:“哥,明日我就把小寶接回來,之前是小妹太自私,只顧自己,把你一個人丟下,讓你孤零零一人。”
夏舟握著筷子的手一顫,猛然抬起頭:“你不住在魏澤那里了?”
“不住了。”夏娘笑著搖了搖頭。
夏舟停頓了一會兒:“小妹,之前哥哥說的那些話,說你是富戶家的丫鬟,被賣到窯子里……這些話是哥哥瞎編的,是哥哥在騙你……”
“哥,我知道,我知道你在騙我,但我不忍拆穿,哥哥說什么便是什么吧。”
夏舟將碗筷放下:“小妹,是哥自私,只想把你拴在身邊。”
女人給夏舟夾了一筷子菜:“哥哥不必說這話,我會陪著哥哥的。”
夏舟以手掩面,隱有抽泣之聲,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夏舟再次抬頭:“小妹,哥哥想問你幾句話,你如實告訴我。”
夏娘等他問話。
“你對魏澤真有情意?”
夏娘想了想,對著自家大哥,她不再隱瞞遮掩:“魏阿哥對我是否有真情,我不知,也許如大哥所說,我與魏阿哥之妻有幾分相似,但小妹確實心悅于他。”
“他將你當成他妻子的替身,你也不在意?”
“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但我心悅于他,便不能只圖他對我好,他若真把我錯認他心念之人,我也認了,這是我和他的緣分,哥,他對小妹真的太好,好到……好到連我自己都生出錯覺,我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的妻子。”
夏舟看著桌上的幾盤菜,半晌不作聲,不知在想什么。
“你就是他的妻子。”男人突然開口。
夏娘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夏舟抬起頭,看向夏娘的雙眼:“他沒有騙你,你就是他的妻子,他一直在找你。”
夏娘手一軟,碗筷掉落在地,聲調都變了:“哥哥不要同我玩笑。”
“你等我一下。”夏舟起身走到屋內,過了一會兒又出來,手上拿了一個布袋,男人從布袋中取出一物,原來是一個鵝黃墨紋軟緞百花穿蝶的荷包。
“這是當時從你身上取下的。”
說罷,夏舟將荷包遞到夏娘面前:“你還記得那晚魏澤第一次出現在咱們村,救了從樹上摔落的小寶么?”
夏娘接過荷包,點點頭:“記得,那時他才來柳樹村。”
“不錯,后來咱們謝他,邀他到家中吃晚飯,還有黑子夫婦作陪,我問他為何到柳樹村來,他說他找尋走失的妻子,我又問他,他的妻子姓名是什么,他說妻子姓夏,叫夏禾草,就是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就是他的妻子,他是專為你來的……”
夏娘攥緊手,指深深嵌入掌心。
男人深呼一口氣,對上夏娘睜大的眼,輕笑一聲:“我知道他是帶你走的,或早或晚的事,所以我想盡辦法在你面前挑唆,想讓你對他生出嫌隙,將你留下來,后來我發現,我所做得一切都是徒勞,根本拉不回你。”
夏娘抖擻著扯開系帶,將里面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方羅香帕和一個小繡囊。
她將巾帕展開,上面繡著花卉同心結,四邊銷金點翠,在香帕最下角有一個小小的‘禾’字,女人眨了眨眼,拭掉眼里的水霧,又拆開繡囊,里面是一束結在一起的黑發。
他說他的妻子叫夏禾草,而她就是夏禾草,她是他苦苦找尋的妻子。
夏娘已是淚流滿面,哽咽不能言。
“去找他吧!”夏舟說完,走到隔壁讓黑子帶她去鎮上。
這一次,夏娘離去沒再回頭,連一聲哥也沒叫過,他知道,她的無聲是對他失望到了極點。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夏舟回到院中,繼續吃飯,連同淚一起咽進肚中……
夏娘站在客棧門前,有些不敢進去,一路而來,她想了好多,見了他說什么,要怎么稱呼他?以前的她怎么叫他的?是叫的夫君,還是叫的什么?
她和他以前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又經歷過什么,她想知道,太想知道了。
女人揉了揉發酸的眼角,壓住喉間的梗塞,調整了氣息,拾階而上進到客棧內。
進到客棧大堂內,環顧四周,臺上的長芝唱著小曲兒,伙計們都忙著迎送客人,十分忙碌。
“夏娘子?怎的好幾日沒見著你?”
夏娘轉過頭,原來是賈丁。
“家中有些雜事,所以回家了一趟,東家呢?”
賈丁挑了挑眉:“夏娘子不知道,東家走了,走了好幾天了。”
“走了?!”夏娘心中漏跳一拍,“去哪里了?”
正在此時,有伙計叫走了賈丁。
離開了?怎么就突然離開了?是不是她讓他傷心了?讓他沒了耐心?夏娘走到后院,走進房中,打開衣柜,柜中小寶的衣物都拿走了。
是了,她是他的妻,那小寶就是他的孩兒,難怪他對小寶那樣近親,他離開時一定會帶上小寶一起走。
夏娘又走到魏澤的屋前,試著輕輕推了一下門,門開了,一眼看去房間空了許多。
她走到床榻邊,和衣躺下,撫上他的睡枕,枕邊還有一本書,夏娘拿起那書翻看,上面寫著很復雜的文字,還有人體的脈絡圖,他為了醫她的頭疾,一直暗暗研究醫理。
他默默為她做了多少事,現在想來,那伙放黑貸的人一定也是他出面擺平的,夏娘不覺潸然淚下,就這么偎在他的床上,慢慢閉上眼。
話分兩頭說,原來那日魏澤從柳樹村離開后,便將放黑貸的一伙人亂擬合同之事寫于帖上,讓人送到縣衙,蔣山見了以迅雷之勢將那伙人抓了起來。
之后魏澤便帶著孩子到城外的寺廟進香,順便在山中住幾日。
那日,他是有些氣的,她請他回,還說什么有勞他這段時日看顧,讓他幫忙照看小寶幾日,等事情了結了,她再接小寶回。
什么叫幫忙照看小寶幾日,小寶是他的兒子!!
她對他這么見外,出了事就把他推得遠遠的,還有!她居然牽夏舟的手,她怎么能去牽其他男人的手,從以前到現在,她從來沒主動牽過他的手。每回都是他主動撩撥她,當著他的面居然……這小婦人好不叫人生氣。
晨光熹微,一輛馬車從山間駛出,緩緩行著,魏澤端坐于車內,小寶和安姐兒坐在男人身側。他們起了個大早,天還沒亮就往回趕。
“阿叔,什么時候到呢,小寶好幾天沒見娘親,想娘親了。”小寶擺了擺小腿兒。
安姐兒倚上魏澤胳膊上:“我也想娘娘……”
安姐兒現在離不得夏娘,晚上同她睡習慣了,這幾日在山中的寺廟里,同爹爹睡在一處,總也睡不好。
魏澤將小寶提抱到懷里:“小寶,以后你隨安姐兒,叫我爹爹,好不好?”
小寶轉過頭看向魏澤,眨了眨眼:“可你不是我爹爹。”
“乖兒子,我就是你爹爹,上次小豆子不是說了么,你和我長得一樣,爹爹這次就是出來接你和你娘回家的。”
小寶一聽,開心壞了:“你真的是我爹爹?真的么?不許騙我。”
“真的。”魏澤笑道。
“哦——小寶有爹爹了——”小兒歡叫道。
這時安姐兒的聲音插進來,帶著哭腔:“爹爹,你成了小寶的爹,是不是以后就不要我,不要娘親了……”
魏澤將安姐兒也抱到自己懷里:“姐姐,可還記得爹曾經跟你說的,你的娘親失蹤了,爹一直派人找她。”
安姐兒點頭。
“你的娘親找到了,就是夏娘娘,小寶的娘親也是你的娘親,以后你要叫她娘親。”魏澤說完,握住兩個孩子的手,“安姐兒是小寶的姐姐,小寶是安姐兒的弟弟,你們是姐弟。”
安姐兒和小寶互相看了一眼,咯咯笑起來,一個有了爹,一個有了娘。
馬車進城,早市漸漸喧嚷起來,路邊的吃食攤蒸騰起熱氣。
因天還沒亮就起身趕路,馬車停到客棧前,小寶兒和安姐兒在路上困睡著了,魏澤便讓丫頭抱著他們回房補覺,賈丁上前作揖問好。
“一路勞乏,路上可好?”
“有勞記掛,路途不算遠,倒還好。”
賈丁想起一事,說道:“昨兒夏娘子回來了,看著精神不大好,人在后院,只怕還沒起身。”
魏澤點頭,走到后院,推開自己的房門,床紗垂掛半掩,就見一個人縮在紗影兒里。
床上之人聽到動靜,眼珠在眼皮下動了動,緩緩睜開眼,一個人影背光立在門前。雖看不清眉眼,可那個身形,她不會認錯。
夏娘的一顆心越跳越快,他又回來了?
女人什么也顧不得了,鞋也不穿,赤著腳跑到男人面前,撲到他的懷里。
倒把魏澤弄得受寵若驚,在女人抬頭之際趕緊恢復清冷的神色,又低頭見她一雙白嫩的小腳,鞋襪不著,就那么踩在地上,魏澤皺了皺眉,一手將人摟抱住,讓女人坐在他的臂彎處,走到床邊放下她。
“你還來做什么?來接小寶的?實話和你說,我不可能讓你帶小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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