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胭香

第362章 惡意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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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大房后院……

深夜,后院中的一廂房內,墻上的幾面窗戶全都緊閉,屋內充斥著濃濃的草藥味,黏糊沖鼻。

女子半倚靠于床頭,從婆子手里接過瓷碗,皺著眉,將碗中的藥汁喝了一小口,剛抿入嘴里,還沒下喉,又吐了出來。

距床一射之地,站著一人,正是魏家老爺,魏書。

男子冷眼看著女人的愁容,看著女人蒼白又年輕的面龐,像一朵邊緣卷縮發黃,即將枯敗的山茶花。

“老爺,妾身自打有孕以來,聽你的話,沒有亂吃東西,好好休養,可不知道為何,就沒了……”

銀瓶最初有孕時,她心里是高興的,老爺年歲大了,她若能得一子,日后有子傍身,魏宅就有她一席之地,也是個保障。

可不知怎的,她總是身上不好,肚子也難受,身下偶會出血,這些事,她不敢同人說,只叫大夫來診治開藥,是以,從她有孕以來,一直在吃保胎藥。

魏書一雙不算清明的眼,在微弱的光影下,像是和這昏暗融合到了一起:“為何去那邊的院子?”

男人緩緩走到床前。

“妾身無事,便往那邊走走。”銀瓶低聲道。

“只是走走?”

“只是走走。”

女子話音才落,耳邊刮來一陣風,伴著臉上一聲響:“賤人!你去那邊,不是為了澤兒?還敢狡辯,嫌棄我老了,心里放不下他?怎的,指望等我日后死了,你再和他重續前緣?”

銀瓶捂著臉,瘋狂搖頭:“沒有,不是的,老爺。”

“沒有?誰知道你肚子里的野種是他的還是我的?”

女子從床上撲跪在地,瘦弱的肩膀架不住男人嫌惡的目光。

“妾身和大爺之間沒有任何不清白之事,老爺您應該最清楚啊——”

魏書牽起一邊的嘴角,帶著一點年老的褶皺:“自然是清白的,那小子看不上你,所以你才跟了我。”

說罷,男子甩開衣擺,將女子踢開,轉身走了。

魏書年輕時,后院有幾房姬妾,那些女人始終無法有孕,好不容易懷上,最后也是空歡喜一場,他請了大夫給她們診斷,而大夫們差不多就是一個說辭,讓調養身體,不必太過焦慮,自然就會有孕。

慢慢的他的身體老了,一年不如一年,所以他要找更加鮮嫩年輕的身體,使之有孕,可結果呢,依舊如此。

恨不恨,當然恨,他成了無嗣之人,這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裴之渙,然而,他對付不了那個人,于是將矛頭對準還是孩童的魏澤。

魏書對魏澤的情感是復雜的,父子相稱這么些年,不可能沒有一點真情,但這父子情就像是冬日湖面的浮光,看著金燦暖陽,實則沒有溫度,甚至刺眼。

到后來,魏澤越優秀,魏書的心就越沉、越嫉恨,越發控制不住惡意的滋生。

魏書已不做任何指望,他知道這輩子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只能養一個和他毫無血緣關系的小兒。

裴之渙絕了他的后,他亦要絕了裴之渙的后嗣,連帶著恨上魏澤,可是呢,魏澤從小在他膝下長大,他還指望魏澤給他養老,這么優秀的一個兒子,他想讓他死,又不想讓他死得太快。

想讓魏澤死,卻又不想讓他死得太快,不僅如此,連帶著魏澤的子孫,全都不得善終。

次日,與魏家常來往的幾個大夫分不同時段,去了魏澤在外置辦的宅院。

“孫大夫,我記得我父親身體有恙時,一直請您來宅中給他看治,后來因何換成胡大夫了?”

魏澤對面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男子是一名醫者,一身儒雅,面貌干凈,氣度沉穩。

“這個……”男子有些遲疑。

“孫大夫但說無妨,我父親只我一子,近來他身體有些不適,我問他,他總不明說,甚是讓人著急。”魏澤說道。

孫姓大夫點了點頭,說道:“學生給魏員外診治期間,員外身體倒沒有其他方面的大礙,只是一點。”

“哪一點?”

“員外曾讓學生給他院中的小妾診治,為何一直不能有孕,學生一一脈過,那些女子并無問題。”孫大夫看了魏澤一眼,又道,“學生曾多嘴說了一句,給員外脈一脈,誰知魏員外聽罷,臉色大變,當下讓人請學生出去,自此之后,貴府再沒請過學生,斷了往來。”

“后來學生聽聞,魏員外請了東街口的老胡頭。”孫大夫嘆息搖頭,“此人是東街口有名的搗鬼,名聲差得很,在咱們行當都是出了名的,哪里曉得甚么脈息病源,都是病者想聽什么,他便說什么。”

孫姓大夫接著說道:“學生不才,雖然魏員外沒讓學生診治,然,家中世代行醫,其他方面不敢夸口,但醫理上,還是略通門道的,很多時候,并不用號脈,只需觀人面相、氣色便可知身體癥源。”

桌案上獸煙裊裊,筆直向上,然后再破碎,魏澤擱在桌上的手有一下無一下地點著,那指上的戒環熠閃流光。

“適才聽先生之意,我父親病癥之源不在女子身上,而出在他自身?”

孫太醫點點頭:“用我們醫者的話說,員外乃是無嗣者,即《千金方》中提到的‘五不男’,精液不固,常自遺泄,腎水虧損。”

男子不知想到什么,看向魏澤的眼神一震,強扯出一個笑來:“當然,事無絕對,事無絕對……”

一番詢問下來,魏澤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老東西自己不行,卻把帽子扣到裴之渙的頭上,再轉遷于他,至于魏書自己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又或者自我欺瞞,他都不會輕易放過他。

他害他至此!

魏澤中毒之事,除了禾草和來家兄弟,他沒再告訴其他人,包括周氏、裴之渙,而周氏后來還是無意中得知了,她怪自己,一直責怪自己,她本該是兒子唯一的依靠,卻沒能護好他。

又過了幾日,魏澤找上魏書,兩人對坐于書房中,手邊的案幾上仍是冒著白煙的香茶。

正如上次父子二人談心的場景一模一樣,那一次還是裴之渙來信給魏書,讓他勸導魏澤去京都,當時魏澤拒絕了,他心里想著這邊的友人,念著魏書這個慈父。

魏書看著眼前的兒子,不知他有何事找自己。

“那日銀瓶落胎之事,是她自己的原因,你無須記掛心上。”魏書說道。

“父親在說什么,她一個小奴兒,我為何要去記掛,且她來我院子,我院中之人總不好驅逐她,她倒是謹慎,連我院中一杯茶水也不飲,想不到她跟父親后,變了許多,連自家人也提防。”魏澤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繼續道,“不過也是,好不容易有個孩兒,小心些是應該的。”

魏書盯著魏澤看了一會兒,倏忽一笑:“什么小心不小心的,都是一家人,為父這輩子不指望別的,就盼著你好。”

魏澤拿茶盞的手一頓,從杯沿抬起眼,魏老爺見他看了過來,亦回看過去,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居然從魏澤的眼中看到了一晃而過的輕蔑,很快,茶煙障住了年輕男子的眼,魏書看不太清,再次展眼看去,那眸中只有恭敬與溫和。

魏書認為剛才是錯覺,是他看走了眼。

魏澤放下茶盞,平靜說道:“京都那邊又來信了,這次兒子無法再推,過兩日就動身去京都,這么些年,得虧了父親的貼心照顧。”

“你可想好了?去了京都,你就卷進了麻煩,前景無法預測,生死不可預料。”

“想好了。”魏澤淡淡道。

魏書長嘆一口氣:“到底還是不一樣,血濃于水啊!”

男人說完,抬眼見魏澤無動于衷,看來是拿定了主意,換了語氣:“也好,你去那邊,功名富貴,如探囊取物,威福莫比。”

魏澤嘴角輕輕揚起,不打算再多說。

魏澤走得那日,天氣正好,風和日麗,十幾輛四輪馬車,還另有一支護隊隨行。

“大哥,你去那邊,時常給我信。”魏秋說道。

魏澤看了眼這個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弟弟,又看了眼不遠處正準備登車的禾草,繼而將目光收回,重新看向魏秋。

“好,我在那邊等你,等你們遷來京都。”

兩人又說了一些話,魏澤翻身上馬,護衛前后護著馬車,往京都方向行去。

老奴魏昌得了命令,之后他仍會投毒,只不過他投毒的對象換了一個人……

魏澤帶著周氏和禾草去了京都,他的人生開始了截然不同的軌跡。禾草知道,縱使有一點點細小的改變,但大致的方向是不會變的。魏澤之后的路早已注定。

之后,魏家二房也遷來了京都。

年月不去細數,這個時候,魏澤已剿匪返京,免試拔擢,榮加官身,再之后更是青云直上。

禾草住進了京都魏府,和從前一樣,魏澤成了武將,她是他的枕邊人,一切看起來好像沒什么不一樣,其實不然。

從魏澤納她為妾,直到現在,她還是完璧之身,魏澤根本沒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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