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

第三百七十四章 真心?

第三百七十四章真心?

原本他眉宇間的那三分高傲之氣,已是徹底不見,眉眼更顯俊秀,氣質比之先前越發文雅溫潤,濁世翩翩佳公子,也就是這般模樣了。

若是當初沒有那般急著改婚約,是不是這樣的好男兒就鐵定是他吳家的半子了,可惜,誰也不能跑前邊看看。

吳老爺心里感慨,終是忍耐不住,試探道,“前些時日,我家云兒聽得世侄平安回來,都等不及同你伯母說一聲,就獨自跑來了,惹得外人笑話。若是有失禮之處,世侄可不要見怪,你們也是相識多年,情分不比一般…”

趙豐年半垂的眼眸里閃過一抹了然,笑著接話,說道,“世伯當時不在,怕是同外人一般誤會了,上次湘云小姐上門是來探望家母的,可惜家母身體不適,不能待客,舍弟又出門在外,幸好我剛剛回來,才沒讓湘云小姐撲空,說起來還是我們府上怠慢了。不過,她與我二弟有婚約,雖是未過門,但也算半個趙家人,想必也不會出言怨怪。”

聞弦歌而知雅意,吳老爺聽得他一口一個二弟,一口一個婚約,就知今日怕是不能得償所愿,但是,他又不甘心這般作罷,于是硬著頭皮干笑道,“云兒極是通情達理,又都是自家人,怎么會怨怪呢。

說起來,自從你失蹤之后,云兒一直都惦記著,初一十五還要去廟里上香求禱,盼著你平安回來。可惜,當日你失蹤之后,城中流言太重,都道她是克夫命,還未過門就克得你遭了難。我和你伯母一時情急,就把她又配給了二侄兒,如今想來,當時行事,實在有些欠妥當了。”

趙豐年喝了一口茶,臉上的笑意溫和又感激,“湘云小姐性情好,重情義,人人都看在眼里,若不然我家二弟也不會自小就把她放在心上,但凡得了些好綢緞好首飾,無不想著先送去世伯府上。

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許是老天爺見得他誠心,就安排了我去歷劫,成全了她們兩個的好姻緣。不管先前如何,以后他們成了親,我必定會多加看顧,世伯不必惦記,婚期到了,只管放心把湘云小姐送上轎子就好。”

吳老爺見得他死活不肯接話茬,心頭也是惱怒,轉而想起先前聽得的傳言,就道,“不知二世侄出門去了哪里,可是尋醫找藥去了?我先前聽人說起二世侄最近也是有些不適,只是不知真假?”

趙豐年倒沒有隱瞞之意,點頭應道,“勞世伯惦記了,二弟出門是替我去跑一趟生意,畢竟他也是我趙家的男兒,自然要為家業出一份力。說起來,二弟這些時日確實鬧了點兒小毛病,不過沒有大礙,我剛請了一位醫術高明的老前輩回來為家父診治,待得二弟回來,順帶給他把把脈,開兩副藥,用不上幾日也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這真是狐貍咬刺猬,無處下口,吳老爺怎么試探,都抓不住趙豐年的把柄,惱火更重,只得祭出了最后的殺手锏,說道,“說實話,我真是羨慕趙老哥有你這樣的好兒子,接手生意之后,幾年間就把趙家產業擴了一倍有余,詩書武藝又無一不精,若是我有一子,能有你一半的本事,我就燒高香了。”

“世伯謬贊了,湘云小姐的溫婉賢淑,這城中也是無人不知,我二弟能娶到她,也是我們整個趙家的榮幸。”

吳老爺子臉色僵了一瞬,立刻又恢復了笑顏,說道,“我前些日子同家兄通信,聽他談及宮中負責采買的凌公公涉嫌貪贓被下獄了,先前的那三家皇商怕是以后不能再用了。這可是條通天之路,不知世侄想不想試試?”

趙豐年臉上收了溫和之色,變得凝重,仿似在深思此事,但就在吳家老爺心有歡喜之時,他卻道,“多謝世伯告知小侄這消息,不過,我趙家是小商賈,依靠幾間鋪子飽腹,只求平安和樂就好,卻是不敢有那大志向的。再者說,皇商地位雖尊,但伺候皇家卻也不容易,小侄無才無德,就不冒那風險了。”

從進了書房,兩人言語之間,吳老爺子就沒討到半點兒便宜,如今聽得連皇商這誘惑都不起作用,就徹底惱怒了,冷聲說道,“世侄在外這些時日,可是沒有白白浪費,這言辭功夫犀利許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本事也見漲。

老夫更覺可惜,若是世侄沒有鬧失蹤,此時恐怕已是我吳家的半子了,不過,事情還沒有定論,只要世侄有心,婚約也還是有回轉余地…”

“世伯說笑了,湘云小姐與我家二弟的婚事已經下過小定了,兩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全彤城百姓都是艷羨稱贊,怎么能隨便更改。”趙豐年淡淡笑著,嘴上卻還是不肯讓步。

吳老爺袖子里的拳頭,松了握,握了松,到底沒有因為惱恨忘了正事,改婚約不成,怎么也要再拖些時日,興許大哥那里就有主意應對,他勉強收了臉上的怒色,笑道,“嫁娶也有個先來后道,世侄還未曾婚配,云兒和二世侄怎好先行成親,正巧我和你伯母也舍不得兒早嫁,待得哪日,喚來媒人,咱們兩家再重新商定,改改婚期吧。”

他說完,起身就要告辭離去,卻不想趙豐年伸手攔了他,笑道,“世伯且慢,小侄同世伯說了這么半晌,居然忘記說起一事。小侄在外這一年,因為傷了頭,前事盡忘,被好心村民所救,養傷的時候娶了妻子,一月前,剛剛得了一對兒龍鳳胎,歡喜之下記憶恢復,這才轉回料理生意。所以,二弟和湘云小姐盡管如期成婚就好,實在不必顧慮到小侄。”

趙豐年不愿意吳家抓到半點兒借口把柄,硬是借用了瑞雪先前的說辭,把不愿回轉說成了失憶不知歸處。病痛無常,就是吳家想揪著他在更改婚約之前成親一事不放,也是不能。

吳老爺子直覺眼前金星亂蹦,枉費他們一家人萬般算計,沒想到人家卻早已經成親生子,那他們父女豈不是同那跳梁小丑一般…

“好,好,世侄真是好深的心思,可惜了云兒一片真心…”

趙豐年仿似沒有聽到這句話一般,笑瞇瞇的又添了一句,“對了,世伯,一月前,湘云小姐去珍寶閣訂了兩套紅寶石頭面兒,工匠師傅已經做好了,明日就讓人送過去…”

吳老爺臉色青白交錯,再也聽不下去,一甩袖子轉身大步出門而去。

趙豐年瞧得他的身影漸漸隱進夜色里,臉上忍不住就帶了冷笑,“一片真心?若我沒坐上這家主的位置,不能給她富貴奢華的日子,她怕是都要避之唯恐不及了吧?”

風調在門外等了半晌,才躬身進來小聲問道,“少爺,得罪了吳老爺,會不會對咱們府上的生意…”

趙豐年搖頭,“不會,趙德和他女兒的婚約還在呢。”

“那若是吳家悔婚呢?”

“悔婚?已經改了一次婚約,若是再悔婚,吳湘云就嫁不出去了。再者說,他們還指望當趙家是聚寶盆呢…”最后這句話,他幾乎是含在嘴里一般,風調沒聽清,卻也不敢深問,轉而說道,“少爺還回前院嗎?”

趙豐年摸摸懷里的油紙包,搖頭說道,“你去客院…不,就在快意園里拾掇一間屋子,安頓安伯住下,我要晚一會兒回去。”

“是,少爺。”風調掃了一眼已經被拿出來的油紙包,笑嘻嘻應了,回身出門,正見雨順進院子,就扯了他一起回了前院,雨順掙扎,惱道,“鋪子有事,我還沒稟報給少爺呢。”

“晚一會兒稟告會出大事?”風調不以為意。

雨順搖搖頭,“不會,只是綢緞莊的賬目有些對不上。”

“那就先等著,咱們少爺在看少夫人的家信。”雨順愣了愣,立時轉身笑嘻嘻跟在風調后面一起出了院子,少爺這些日子可是想極少夫人,晚上夢話不斷,如今好不容易盼來了家信,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去打擾。

微微發黃的紙張,裁成了七寸長,三寸寬,疊得整齊,用結實的麻線縫在一處,除卻第一頁上的“先生親啟”四個大字,剩下的每一頁都是花生粒兒大的黑字,細細密密布滿紙面,仿似生怕有個空隙就浪費了那紙張一般。

趙豐年未等默讀,只瞧著那些親密的挨擠在一處的小字就覺得心里溫暖,仿似看見那心愛的女子坐在燈下,執著眉黛石小心翼翼在本子上書寫的樣子,燭光映在她額頭上,越發顯得那臉孔嬌美,紅唇誘人,粉頸細膩…

他猛然搖了搖頭,阻止自己想下去,尷尬的清咳兩聲,四處看了看,確信屋子里沒人,才低了頭仔細去讀那些字句。

隨著一頁頁翻過,兩個孩子的可愛乖巧,家中的大小事務,以及那少將軍的到訪,內情的曝露,還有吳煜的出走,就放似畫作一般,在他的眼前一一閃過,直到書冊到了盡頭,他沉默良久,終是嘆氣出聲,輕輕撫摸著那書冊,就像在撫摸心愛女子的長發,萬般心疼,萬般愧疚。

命里注定嗎,注定他要虧欠那女子良多,她需要依靠,無助心傷之時,他從來都不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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