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醫

第二百零七章

江慧嘉的話語和動作無疑使得煙柳進退兩難。

她自己當然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什么腸胃病,先前那一番腹痛她根本就是裝出來騙人的!

可江慧嘉說她有腎精不足之癥,她卻不敢不信。

煙柳的脖頸后背間已經急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她此前又如何能料想到,自己一時裝病,結果卻帶出了真病?

而這真病竟還受到假病干擾,以至于診療困難!

要怎么辦?

倘若此時說出自己先前那所謂“腹痛”不過是假裝,那無疑是自己扇自己耳光。

可要是不說……不說的話,為了一個假病,真病不治了?命也不要了嗎?

江慧嘉輕攙住煙柳的手臂,如同每一個慈善心腸又諄諄善誘的醫者,緩聲勸道:“煙柳小姐,萬不可行那諱疾忌醫之事,快些隨我下山罷。”

說話間,她又不著痕跡地在煙柳手臂要穴間滑過。

煙柳忽覺手臂一麻,緊接著,她竟半邊身子都麻了!

“宋娘子!”她本來還隨著江慧嘉的動作腿腳微伸,半站了起來。

可這時候身子一麻,她哪里又還能站得住?

“宋娘子!”煙柳又驚呼一聲,身體就如一團軟泥般往后倒去。

她身旁的蘭卿忙扶住她。

煙柳驚慌之極,勉強還能動彈的另一只手忙抓住了蘭卿的手。她奮力抬頭,直直看向江慧嘉,慌道:“江娘子,我為何會如此?你快救我!救我!”

江慧嘉卻用同樣無措的神情看她:“煙柳小姐……我……我并非不愿救。實在是,你病情復雜,我不敢隨意動作!”

說著話,她呼一咬牙,又道:“若是煙柳小姐不怕,我這里有一套針法勉強可以一試,或可為煙柳小姐施急救之法。”

她從袖袋中取出針包,快速打開。

就露出了里頭一排長短不一,卻一致銀光閃亮的銀針來。

取出其中一支足有六寸長的銀針,江慧嘉手拈銀針,仍用安慰的語氣道:“煙柳小姐你莫怕,我方才又仔細思索了,這腸胃痛與肝腎痛倒也并非沒有相通之處。你且等我施針一試!”

手一揚,這枚銀光閃閃的長針就對著煙柳前額印堂直扎而來!

哪有這樣扎針的?

銀針在煙柳眼中被快速放大,她再也忍不住,驚呼起來:“不!等等!”

這樣一聲驚呼過后,江慧嘉動作竟還未停。她不但動作未停,甚至就就連煙柳這樣驚呼了,她手勢都不曾抖一下。

仍舊無比堅定地,直扎而來!

電光火石間,煙柳大喊:“我沒有病!不!我沒有腹痛!宋娘子,我沒有腹痛,我方才是騙人的!你停手!”

銀針在煙柳眉心處堪堪停住。

尖銳的針尖仿佛帶著森森寒氣,刺痛在她肌膚之上。

刺得她雙眼生疼,一股后怕瞬間涌起,她兩邊眼角一酸,竟流下淚來。

此時流淚又與先前故作可憐不同,不知為何,這一瞬間,煙柳竟生出了劫后余生的奇怪感覺。

她心臟砰砰直跳,心中種種恐怖情緒簡直難以言喻。

眾學子旁觀至此,也都覺得心驚莫名。

江慧嘉收了針,臉色瞬間一沉,她冷冷道:“你是騙人的?你先前并未腹痛?所謂腹痛,僅只是欺騙?”

煙柳含著淚,不停點頭:“對不起,宋娘子,是奴家的錯……奴家……我先前只是因為聽得宋娘子大名,一時好奇,才裝病……我并不是有意欺騙……”

江慧嘉沉聲道:“只因好奇你便隨意裝病,那你可知,若使醫者誤診病情,情況嚴重的,甚至有可能傷人害命?”

她語氣堅硬,煙柳聽在耳中,莫名又往后縮了縮身。

但再往后去就是護欄,她一時又生起退無可退的窘迫之感。

“宋娘子,都是奴家的錯……”她啜泣著,又用渴盼的眼神看著江慧嘉,“宋娘子,我那腎精不足之癥……”

話沒說完,但其中意思已經很明顯。

江慧嘉淡淡道:“既已無怪癥干擾,腎精不足又不是疑難雜癥,誰治不能治?”

說著又微微躬身,伸手在煙柳手臂上輕拍了幾下。

隨著她這幾下輕拍,煙柳手上酸麻頓時消減不少。她緊張的神情略松,忙道:“多謝宋娘子。”

江慧嘉道:“不必謝我,為你緩解一時之痛倒也罷了。此時此地,我身為醫者,不能不出手。但你那腎精不足之癥既非絕癥,亦非急癥,你盡可以下山之后再另尋大夫治療。”

說著直起身,一拂袖道:“煙柳小姐戲耍在先,更拿病癥當做兒戲。煙柳小姐的病,我卻是不敢治的。”

再不多話,轉身就走。

沒走幾步,忽見涼亭外回廊一角靜靜站立著一個人。

正是宋熠過來了!

宋熠靜立當地,眉目含笑,鳳目中流光深深,只向江慧嘉看來。

江慧嘉頓時心生歡喜,快走幾步過去。

宋熠微微笑,輕聲道:“娘子好生威風。”

“你來多久了?”江慧嘉問。

“不久。”宋熠含笑道,“僅只瞧見了娘子用銀針嚇唬那女校書而已。針光見寒,當真是煞人心魂。”

語氣含著稱贊,仿佛十分嘉許。

江慧嘉本來還有許多不快,看到宋熠這樣,她心里的不快卻是霎時就消散了。

“所以說……”她也笑道,“不管是在誰面前裝病,可千萬莫要在我面前裝病。否則,我叫她好看!”

她的聲音不大,但涼亭中的人如是要仔細聽,卻也沒有聽不到的。

到這一步,眾人哪里還不明白。

原來江慧嘉先前竟是早已心知肚明煙柳是在裝病,因而她此后種種,一則是在整治煙柳,二則竟不過是為逼出煙柳那一句實話而已。

宋熠又對著那頭的陶宏雅遙遙一抱拳,道:“陶兄還如當初,喜好用非常手段麻煩人。卻不知我家娘子與我不同,她不比我好欺負。誰若欺負了她,她當場便是要欺負回去的。”

他微微一笑:“陶兄下回萬不可再如此了,些許小丑手段,實在難登大雅之堂。耗費了我家娘子精力,總是不美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