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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信書不如無書!
此時此刻,此言一出,何其震撼!
江慧嘉口舌辯論,層層遞進,竟駁得成太醫節節敗退。
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此為亞圣孟子經典言論。江慧嘉此時以圣人之言作為結語,以至于成太醫都辯無可辯。
成太醫猛然拂袖起身,哈哈一笑,目中已見冷意。
“好!”他凝目吐聲,“女大夫既有如此雄辯,不如開方一試。想必尊駕有繼往開來之心,治療謝大人病癥也當是手到擒來了!”
他先稱“女大夫”,后又稱“尊駕”,言語中的諷刺意味越發濃重。
但就算是他,也不自覺便承認,江慧嘉至少是擁有為謝昀開方治療的資格了。
否則又何來“女大夫”之說?
江慧嘉伸手,白果在旁邊另一張空桌上鋪開紙筆,江慧嘉提筆寫單方,一邊念誦道:“酸棗仁三錢,茯神一錢八分,川芎九分,知母九分,炙甘草六分,天麻一錢八分,桑寄生一錢八分,菊花三分。”
念誦時她已將單方寫下。
并說道:“敢問成太醫,小女這一副酸棗仁湯變方如何?”
成太醫面色急變,酸棗仁湯也是《金匱要略》中的名方,主治血痹虛勞病。
但血痹虛勞病與胸痹可是兩回事!
江慧嘉這里以《金匱要略》中酸棗仁湯原方為基礎,又經添改藥物與劑量,組成了新的酸棗仁湯。
用在這里,是要調理心肝。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旁人聽江慧嘉念單方,也只是聽一聽而已。
而成太醫聽單方,卻聽出了江慧嘉妙到毫巔的用藥之法!
她以調理心肝治胸痹,又以養血安神、清熱除煩之方來調理心肝。
每一處做法都出人意表,打破常規。
更兼其結合病例,舊方新用。其中精微之處,成太醫驚過之后,暗中品味,竟只覺得細處見真知,似春逢驚雷,秋綻霜寒,恍恍惚惚,妙味無窮。
一時間,本想著是要反駁這狂人,甚至做一回理念之爭。可不知不覺,他自己卻先癡了。
江慧嘉已將寫好的單方遞給白果,并問謝昀:“此方可以先吃五劑,五劑后再重新添改單方。不知謝大人府上可有藥房?”
其實早先因為知道謝昀得的是什么病,江慧嘉就已經在出發前將可能會用到的各種藥物都收拾進了藥箱。
這個時候問謝昀藥房,明著是問藥房,實際上卻是在問謝昀愿不愿用她開的方子。
謝昀忙看向成太醫。
雖然江慧嘉先前說得頭頭是道,但她開的藥到底能不能吃,這也不是她能雄辯就可以作準的。零↑九△小↓說△網
請成太醫來,就是為了在這樣的時候辨明藥方。
豈料成太醫這時卻怔怔出神,先前冷嘲江慧嘉時,他還有幾分精神勁,可這時候江慧嘉開出了方子,他卻反而呆怔在那里。
謝昀狐疑道:“成太醫?這藥方……”
成太醫猛似驚醒,忽而轉頭,大步走向白果,并幾乎是用撲的般搶過她手中單方。
白果驚一跳,冷不防被他搶了單方去。
成太醫舉著單方,口中喃喃:“茯苓而變茯神,加桑寄生、天麻、菊花……為何如此?”
竟有癡相。
謝昀驚道:“成大人!”
成太醫將手一揚,手中單方被他擲開。
紙張輕飄飄的,幾乎不受力。
白果連忙趁著單方未落地,伸手來抓。
“了不起!”成太醫終于收整回神情,又是大笑一聲。緊接著,他就向著謝昀一拱手,片刻轉身,竟就這樣走了!
他走得太快太突然,謝昀問話都還沒結果呢。
可陳太醫卻根本不答,只是轉身離開。腳下又急又快,片刻就離了眾人視線,消失了蹤跡。
成太醫當然不會回答,昧著良心說不好,這個他做不出來。而當著眾人面稱贊肯定江慧嘉單方,這對他而言,更是無法做到的事情。
索性一走了之,免于苦惱。
“老爺!”忽然,謝夫人驚呼一聲。
原來就在成太醫的身影消失于眾人視線時那片刻間,謝昀心絞痛竟又犯了!
他一手捂住心口,呼氣驟然緊急起來。
“嗬……”急促的喘息從他喉間發出,他面色觥白,另一手緊抓椅手,口中“啊”地一聲痛呼。
他這心絞痛,一日之內要發數次,時間既不穩定,發作也不規律。常常沒有征兆,一時便狠痛起來。
謝夫人愁苦不已,急忙上前。
因謝昀發病也不是頭回了,她這時雖心驚憂急,卻也并不慌亂。只忙來扶謝昀道:“老爺,且先去內室休息吧!”
謝昀說不出話來,就要被她扶起。
江慧嘉已幾步走近,一邊伸手。白果會意,忙從藥箱里取出事先消好毒的針包。
“待我為謝大人針灸如何?”江慧嘉打開針包,手如拈花般取出一根毫針。
謝夫人略一猶豫,隨即咬牙讓開身位。
江慧嘉道:“思源,助我。”
旁觀得十分激動的劉思源連忙上前。
“捉手,露少商穴。”江慧嘉吩咐。
劉思源是醫學世家出身,很有基礎,這時就十分準確地捉起謝昀一只手,將他手腕一翻,露出拇指在外側。
少商穴就在人拇指末節靠指甲一側。
江慧嘉迅疾一針扎下,片刻點刺出血。
“少沖。”江慧嘉又道。
手掌再翻,手背露出。
少沖穴在人小拇指指甲內側位置。
江慧嘉銀針拔出,又快速在謝昀手少商穴處點刺出血。
謝昀呼吸稍緩。
江慧嘉道:“陰郄穴。”
陰郄穴在人手腕靠手掌內側。
劉思源翻開謝昀手掌,稍稍捋起他的袖子。
江慧嘉另取毫針,直刺陰郄穴。入針不深不淺,約十分之三寸。
“郄門穴。”江慧嘉聲音平靜,繼續指點。
郄門穴在人手前臂,手腕橫紋往上五寸的位置。
劉思源又將謝昀衣袖往上翻了翻,露出郄門穴所在。
江慧嘉出手如電,又下一針。
這次仍然是直刺,卻刺位足有十分之八寸。
兩根銀針江慧嘉捻針轉穴。
她動手極具韻律,所取穴位雖然只有寥寥兩個,可不消數十呼吸,謝昀痛楚已是大減。又過片刻,他只覺觸針之手一片酥麻,恍惚似有暖流在經絡間拱動。
他又“啊”的一聲。
江慧嘉微笑道:“謝大人,可還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