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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太醫其實已經做好了要去為宋熠拔箭的準備。
雖然他本身把握并不大,但不管怎樣,宋熠的箭即便一時不拔,最后也總是要拔的!
拔箭雖有危險,卻是必然之舉。
然而,袁太醫卻料想不到,皇帝竟不許他拔箭!
直到出了垂拱殿,皇帝先前所言所語,每一個字都仍在袁太醫耳邊不停回蕩。
“袁卿,你雖無把握,朕卻知曉,有一人應當是有把握的。此箭便不需你來拔了,待將她請來,你不妨從旁好生觀摩一番。”
末了,皇帝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溫聲道:“袁卿雖老,其學卻無涯也!一時不知不能倒也無妨,有此良機,好生學習便是。袁卿以為如何?”
多么溫和的一番話,然而聽在袁太醫耳中,卻不啻于晴天霹靂!
什么叫做同人好生學習?
這不是明顯在說他醫術不佳?
他背后冷汗涔涔,心里翻來覆去一個聲音:“皇上這是對我不滿了!”
失魂落魄地走出垂拱殿,他心里其實很明白。
皇帝這就是在敲打他,并發泄對他的不滿。
身為全太醫局最擅金鏃科的太醫,太子受刀傷,他卻只能半死不活地勉強吊著太子一條命,如此三日過去,皇帝還能忍住不發作他,只怕還是因為相比起其他太醫,至少他還能多起一些微末作用。零↑九△小↓說△網
然而太子如今垂危卻是事實,倘若太子不好,袁太醫簡直不敢去想接下來自己將要面對的會是什么!
他帶著一身冷汗渾渾噩噩地仍往東宮的方向走去,腳下速度奇快。
不多時,竟追上了慢慢悠悠走在前頭的成太醫。
成太醫回過頭來,兩人一照面,成太醫頓時一驚。
“老袁,你這是……”
只見袁太醫臉面寡白,滿頭是汗。
袁太醫見了成太醫,恍惚回神,臉上就露出苦笑:“成兄,我老袁這回只怕是不成了,回頭……也不求你對我家人多照顧一二,只求,我家那小兒想再考太醫局時,你能稍事阻攔,不要叫他再進來。”
成太醫看他模樣,哪里還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們這些做太醫的,看似是走到了行業頂端,風光無限,可內中難處卻只有他們自己知曉。
一瞬間,即便平常與袁太醫關系不咸不淡,可這時他也不由得暗暗心生惻隱。
兔死狐悲啊!
是該慶幸他主攻的不是金鏃科,而是大方脈科?
而太子受的是刀傷,主要還是金鏃科的事?
成太醫嘆了一聲:“袁兄何必如此喪氣?再是……也總是要講理的。那任誰都治不好的傷,也須怪不到你……”
話說一半,忽然想起皇帝方才召見時所問,猛地心中竟是一激靈。
皇帝召見他在前,召見袁太醫在后,召見袁太醫時說了什么,成太醫并不知曉,可召見他時所問的問題,卻很有深意。
那一日在謝昀府上,他堂堂太醫竟被一民間女大夫給駁倒了!
成太醫丟了臉面,此事當然是誰也不說的。
可皇帝方才召他來,問的卻偏偏是那時的事。
成太醫想及當時在場人數眾多,也不敢對皇帝隱瞞,當下如實回答了。
可皇帝偏在這時候問這樣一個民間大夫做什么?
再聯想到太子的傷勢,成太醫一時只覺得全身都在打哆嗦。
“老袁!”成太醫壓低了聲音,“倘若皇上另召人來……治呢?”
他說得語焉不詳,那是因為有些話大家都可以心知肚明,卻不好直接全說出來。
袁太醫糊涂道:“另召人……召誰?”
話一出口,才猛然回過神來。想及皇帝先前說的話,一下子發現自己方才做的盡是蠢事!
“是了!”袁太醫猛地直起了略佝的腰身,“皇上說了要請人來為那宋解元治傷的!還叫我去觀摩,莫非便是這人?”
轉身就又往垂拱殿那邊走去。
成太醫連忙追上,一頭霧水道:“什么宋解元?”
他還不知道宋熠被留在垂拱殿偏殿廂房呢。
而袁太醫卻瞬間想得通透。
那宋熠雖是解元郎,可一無貴族出身,二無官職在身,他又憑的什么可以停留在皇宮,甚至皇帝還對他的傷勢那樣關心呢?
可假使說皇帝聽聞民間有高明大夫,本就有意要召這大夫來為太子治傷。而恰好宋熠又受了箭傷,這刀傷箭傷都是外傷,皇帝留了宋熠在宮中,那外召的大夫倘若能將宋熠治好,再叫他立時去東宮為太子治傷,可不就方便了?
袁太醫暗暗激動,卻不好說得太明白,只道:“成兄,我這里還有事未完,先與成兄告辭。”
忙拱了拱手,大步仍往回走。
將到垂拱殿門前時,卻見到一乘軟轎,由兩個太監抬著,旁邊還跟了步軍司的指揮使方春博,和另一個首領打扮的太監。
一行人匆匆從旁邊另一條道上過來。
很快兩邊錯身而過,袁太醫避了避。就見到那軟轎在階前停下,轎簾被掀開,里頭一人快步出來,卻是一名身量纖瘦的年輕女子。
袁太醫正疑惑,那邊殿內卻又走出來一人。
一眼看去,竟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徐德!
徐德手持拂塵從階上快步下來,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頓了片刻,他臉上立時帶了笑:“這便是宋解元娘子了罷?”
他是見過江慧嘉的,只是江慧嘉那時戴了面紗。
江慧嘉要行禮,徐德忙道:“不要多禮,宋解元娘子你快來,方才宋解元忽然身上發冷,也不知是怎地了。”
江慧嘉頓時急而變色,聲音都啞了:“徐公請快帶路!”
徐德手上拂塵一轉,又匆匆上臺階,目光也沒漏過袁太醫。
“袁太醫在正好,也請快來!”
一行人快步過去,穿入側殿。
到了宋熠暫時歇息的廂房,門一推開,里頭就是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袁太醫也變色,方才還沒這樣熱呢,這熱得簡直能將人捂壞!
再一看,廂房里一邊榻上,宋熠正斜坐了,一個服侍他的小太監則彎腰在給他背后墊軟枕。
宋熠面色青白,目光往這邊望過來,眼神深亮深亮,眸中竟恍似含了星辰,又哪里像是重傷患該有的目光?
袁太醫要脫口而出的一句“怎這樣熱”就莫名被堵在了口中。
他看到,方才坐軟轎而來的女子疾步奔向了這位年輕的解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