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三百四十四章薄暮中執手
第三百四十四章薄暮中執手
第二天,朦朦朧朧的,江慧嘉只覺得頭昏腦漲很是沒睡好的時候,就聽到松風從外頭傳來一道驚人的消息。
“昨夜里考場中死人了!”
江慧嘉慌忙披衣起來,倒踩著鞋子就拉開門問院子里的松風:“哪個號舍,什么人?”
倒沒懷疑過會是宋熠出事。
對江慧嘉而言,就算再擔心宋熠的身體,可是那樣的可能也是想都不會去想的。
只是開考才一天,夜里就死人了,難免還是讓聽者覺得心驚。
松風剛從外頭跑回來,氣還沒喘勻呢,忙道:“地字號舍,死者說是河東路的老考生,今年五十有八,三十幾歲上頭中的舉,如今會試考了足有五回,昨夜卻是沒撐住”
說到這里,聲音就略略一輕,語氣中帶了些低落。
江慧嘉聽后默然了片刻。
自來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豈不知科考場上也是死人不見血。
多少讀書人點燈熬油,半輩子寒窗也未必能學出個成績來。便是學了滿肚子學問,可是要在一重又一重的科舉選拔中層層往上,脫穎而出,其難度之大,尋常人知曉了,只怕還要炸上好幾層頭皮。
然而有一點又是不可否認的,這世上總有那樣一種天才,旁人付出十二分努力得到一兩分回報,他若付出十二分努力,說不得卻能得到二十四分。
江慧嘉慶幸宋熠是這樣一個天才,有靈氣的人讀書至少總比笨蛋讀書要容易許多。但江慧嘉也不敢肯定宋熠這回就一定可以成功通過會試,畢竟考試是一回事,閱卷又是另一回事。
但愿不要大意失荊州,讓宋熠往后再受一回折騰。
心中轉了念頭,江慧嘉之前滿腹的緊張擔憂到這個時候反倒自然消散了許多。
她去小廳里坐了,轉問起松風其它事情。
“宅子和鋪子打探得怎樣了?”
這一問住宅,二問商鋪,也是應有之意。
江慧嘉當初從寶慶府出來,從談元娘那里就足足拿到了五千多兩的分紅,這筆錢很是豐厚,來到京城后雖然有些花銷,但由于房子是租的,所以實際上花銷也并不大。
這回醫治太子立了大功,皇帝又足足賞了她黃金千兩,白銀五千。
依照此時的金銀價值來算,這真的是很大一筆錢了。
多少落魄的勛貴之家,說不定都沒有這樣的家底。
皇帝先前說要賞江慧嘉爵位雖然是逗著她玩,可在金銀上他卻真沒小氣。
江慧嘉有了豐厚的本錢,又料定皇帝不會輕易再放她與宋熠出京,當然就要仔細考慮起住宅和商鋪的事情。
買商鋪是為開醫館,買住宅則是因為臨時租住的這個小院子確實太住了這許多人,又新添加了皇帝賞賜的女官知嫻和醫女喬雁,再不換個大點的地方,那就連腳都要轉不開了。
其中又還有一個人值得一提,那就是先前心臟受傷的霍崇。
江慧嘉深覺霍崇是受了自己的無妄之災,對他也頗為掛心。
從皇宮出來后,她就從太醫院將霍崇領了回來。
可惜的是,霍崇之前傷得太重了。那一次的心臟手術雖然僥幸成功了,可后遺癥仍然十分明顯。
他至今仍舊需要長時間臥床,整個人在意識上也是時清醒時迷糊。他的生命雖然被搶救回來了,可要想恢復原來的健康,卻仍然有很長一段路需要走。
甚至還有可能,他根本就無法完全恢復了!
偏偏這個事情又急不來,江慧嘉也只有記掛著,隨時給他調整治療方案。
松風道:“商鋪也有幾處,但位置總不大好,住宅近來倒是頗多有出讓的,不過小宅子不多,大多是三進以上。”
汴京城里的房子本來很難買,不過最近皇帝擼了大批官員下來,這些被擼下來的官員,有些只是被降了職,很大一部分卻丟了官。
這些一朝失勢的官員們,免不了就要賣房賣產,有些還要離京回鄉,如此一來,江慧嘉才有可能在這樣的時候買到京城的房子。
但頂好的那些卻輪不到她,京城的房子多的是人想搶,江慧嘉從皇宮出來的時候,京城里的降官風波也早鬧出來了好些日子。她沒輪上好時候,等她從皇宮出來想要買房了,就只剩下一些位置不大好,條件不大好,價格又貴的宅子了。
江慧嘉道:“也不必著急,待會試放榜了再定宅子也是可以的。”
時間很快就過到了三月十一號,三月十一號的下午,會試第一場結束。
說是連考三場,共歷時九天,但實際上這三場中間都是要換場的,考生也會在換場的當夜離開考場,可以回去休整一夜。
第一場結束后,考生出場時,貢院的大門幾乎被來迎接考生的人們給堵住了。
要不是有禁軍控場,說不得還要出什么亂子。
江慧嘉也不好往里頭擠,只能在人群邊緣焦急等候。
章鏢師開路,松風跟著搶進里頭。
人群里頭鬧哄哄的,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大喊。
“老爺!哎喲老爺你怎地成這個樣子了?”
“五郎!我的五郎,你可算是出來了!”
“別急呀,哎喲你們擠什么?”
“哎!哎大少爺暈了!大夫!快來大夫!”
江慧嘉特意又站遠了些,以免與誰沖撞反惹麻煩。
好不容易見到松風提了考籃,宋熠大步跟在章鏢師身后,終于是從人群中擠出來了!
江慧嘉大喜,瞬間火熱情感上涌,立即迎上去。
宋熠的面色有些憔悴,但精神狀態瞧著倒也還好。尤其是一雙鳳目,疲憊中都仍舊透著湛湛神光。
江慧嘉迎上去要拉他的手,他一手握過來,卻只與江慧嘉手掌輕觸了一下。
很快,他收回手掌,略帶病黃的臉面上微微現出些紅。
“幾日未曾洗漱,我身上狼狽得很,娘子莫要離我太近。”
宋熠還是純情少年的時候都沒這樣臉紅過呢,他做著多厚臉皮的事情時通常也只微微紅耳根,這時居然臉紅了!
江慧嘉看著他,頓時“撲哧”笑出了聲。
笑靨如花,在如此喧鬧混亂的背景下,倒像是徐徐收攏了時光的美好,載著初春薄暮,一齊繪出繾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