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醫

第四百零二章 是否手術治療

江慧嘉當然不知道,這一張單方原來是趙太醫開的。

太醫局的太醫們雖然在此前太子外傷一事上頭表現不佳,可那是時代局限造成的,這卻并不等于他們就真的醫術平庸了!

急性闌尾炎這種問題,放到現代多半是手術切除闌尾,看起來倒很普通,可要放到古代,手術卻不是個簡單的事。

先不說醫療條件問題,也不考慮術后的感染要怎么預防,就說切闌尾這個事兒,那就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

這不同于江慧嘉此前治療過的幾個外傷病人,江慧嘉能給外傷病人做手術,那是在患者身上本來就存在有大傷口的前提下——古代中醫并不是沒有外科,外傷縫合這個事兒,雖然被主流排斥,但畢竟有先例在。

可闌尾炎不是外傷!

古人尤其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損毀的道理。頭發都不讓輕易剔,何況是好端端的在人肚子上劃一刀,還切掉人家一截腸子去?

什么?你說這截腸子是無關緊要的,壞了可以切掉的?開什么玩笑,你說我就信嗎?真當人家叫你一聲神醫,你就是真神了?

而認真說起來,江慧嘉也并不認為闌尾真的是無用的器官。

中醫與西醫的最大不同就在于,中醫是講究陰陽平衡,五行統一的。

人體本身是寶藏,存在平衡一致,缺了任何一部分都有可能破壞這個平衡。

物種的進化天然就存在有優勝劣汰,換個通俗的說法就是,如果闌尾真的無用,那人身體里為什么還要存在有這個器官呢?難道不應該在漫長的進化中,自然退化掉這一部分的存在嗎?

江慧嘉心念電轉,一時竟感覺到無比為難。

雖然她確實不是真的能夠做到任何病都能治,但自來到這個時代以來,醫道上的事情多半還是順利的。這無形中竟使她格外高看了自己,彼時又何曾料到,一些真正的疑難雜癥沒能難住她,這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急性闌尾炎,卻儼然是要將她難住了呢?

“江神醫!”殷夫人的忽然出聲打斷了江慧嘉的沉思。

她用狐疑的,期盼的,又帶著緊張的神情面向江慧嘉,提著口氣問:“這方子是好方子,卻沒能治愈我兒,江神醫可有更好的方子?”

更好的方子?

江慧嘉一時竟不知要怎么回答她!

現代人的常識是,一旦得了急性闌尾炎,最好立即手術切除闌尾。但實際上,并不是所有的急性闌尾炎都一定要手術治療的。

但在現代,就算是不做手術治療,那至少也要選擇抗生素治療。

至于中醫治療,哪怕江慧嘉從小學中醫,也不得不承認,在抗菌消炎這方面,中醫是真的跟西醫有很大差距。

眼前這個病人已經發病超過三十六個小時,眼下還沒到穿孔化膿,最嚴重的那一步,這還多虧了前頭的大夫手段高妙呢!

要怎么辦?

江慧嘉放下手中單方,叫白果仍還給病人家屬,接著又思索:“原來這張單方重在通里攻下,清熱化濕,患者所生腸癰,屬蘊熱型,因此十分對癥。這張單方并非無用,只是效力不夠……”

西醫的抗菌消炎,在中醫就是清熱解毒。

江慧嘉便以清熱解毒為主思路,再加化瘀消痛,用金銀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白花蛇舌草、大黃各、川楝子、丹皮各、赤芍、虎杖,又寫了一張單方。

這張單方跟前頭那張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江慧嘉開了方子,在醫案上記錄好,又謄了一份叫劉思源抓藥。

并解釋道:“并不能說我的方子更高明,只是病狀有變,因此用藥須得更改。”

說到這里,江慧嘉腦子里又倏然轉過一個念頭。

先前那張消滯湯的單方就不說了,藥不對癥,平庸得很,可是另一張單方卻很高明。

能開出那種單方的,必定不是無名之輩,而殷家,更不是尋常人家。

江慧嘉聽知嫻姑姑說過,開國時的勛貴,至今大多已沒落,只寥寥幾家越來越興旺,這殷家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家是有資格請太醫的,那前頭為殷二郎開這一張單方的,說不得就是哪一個太醫!

這說明了什么?殷家人此時來枯草堂,到底是孔大奶奶在背后使力,還是其實是某一個太醫薦的?

江慧嘉念頭轉過,心里又存了一分警惕。

那邊躺著的殷二郎忽地一聲高昂的痛吟,殷夫人急了,忙撲過來喊道:“二郎!”

江慧嘉忙又走到近前,只見殷二郎痛得將手緊按在腹部,整個身體都往一邊蜷,臉上則是一片急白。

要不要手術這個還需考量,但眼下急救止痛倒是可以用針灸。

江慧嘉便從袖中取出針包來,殷夫人看她要用針,卻是一怔道:“江神醫要為我兒針灸?”

殷二郎因是側蜷著,正將膝蓋腿腳露到了外邊來。江慧嘉這回也不提要患者挽褲腿,手腕輕動,接連兩針已經下來。

刺的正是闌尾穴與足三里。

“啊!”殷夫人直欲驚呼。

何曾見過竟有大夫隔著衣裳為病患針灸?

江慧嘉卻在這時又飛速下了一針,這一回刺的是阿是穴。

阿是穴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穴位,阿是穴又名不定穴,往往隨病而定,位置并不固有。不是有經驗的醫生,往往并不能準備分辨阿是穴究竟在哪里。

當然,江慧嘉認穴之準,自不必說。

隨著她這幾針下去,殷二郎的呼痛聲漸漸轉小,到后來,他呼呼喘息了幾聲,自己就先驚訝道:“啊……不痛了?”

殷夫人又喜又訝:“江神醫,我兒這是好了?”

江慧嘉搖頭道:“并不是,針灸不過短暫止痛,并不能根治此癥。”

頓了頓,到底還是說了出來:“腸癰之癥,病若緩時,還可徐徐慢療,然而貴府二少爺生的卻是急癥。此癥即便用藥,也極難治愈。”

她這話出來,殷夫人原本還帶著些喜意的臉龐瞬間沉下,她滿面緊張,一下子就緊盯住江慧嘉,恍惚似連眼睛都不敢眨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