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將至，朝廷上下一片忙碌。

司掌科舉的唐尚書尤為辛苦，整日忙到深夜，已經連著半個月沒有回府。

唐夫人給唐芊芊的信收到了回復，看見女兒的計劃，唐夫人不禁暗自松了口氣。

幸好女兒心思聰穎，雖然計劃漏洞百出，可難得心狠，一旦下手，絕無回轉之地。

她自然要幫著女兒一把。

陸家雖然現在不好，可架不住哪一日陸大將軍突然出現，況且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陸家再不好，唐芊芊喜歡，那就應該想方設法得到。

陸子謙目的不是考試，自然也沒心思溫習書本，趁著還在京城，他每日去拜訪陸家的下屬以及各位交好的官員，請他們多多照看如意。

此去邊關，路遠難行，同樣的，留在京中的如意將要承受什么樣的危險，他也是知道的。

正因為知道，所以才心疼。

從前陸子謙最愛做的便是吟詩作對，煮茶聽風，陽春白雪好不愜意。若說遇到最大的挫折，也許便是兒時的伙伴程毅對他的冷嘲熱諷。

可一夕跌下云端，陸子謙猶如被冷水澆醒。連夜趕路的辛勞，倉皇逃走的狼狽，讓不知世事的公子哥瞬間成長。

協助陸二老爺撐起陸家，讓陸大老爺沒有后顧之憂，這是陸家長子應該做的。

然而流言愈演愈烈，派去尋人的下屬全都沒了音信，陸二老爺整日奔波操勞，他必須要去尋陸大老爺。

引得陸子謙去邊關，這堂堂正正的陽謀擺在那，他竟還是要自己跳下火坑。

陸子謙呆坐在書房的窗前，苦笑一聲。

門簾輕輕的響，熟悉的香味飄了過來。

陸子謙笑著轉身“如意，你來了。”

他的小妻子穿著鵝黃色的錦紗裙，手里拿著食盒，俏生生的立在門口。

“陸呆子，我來看你啦！在想什么呢？”

陸子謙看著這如意輕手輕腳的將食盒拎過來，一樣一樣將東西擺放整齊。

飯菜剛剛做好，還冒著熱氣。

如意將筷子擺在一旁“今天王大娘生了病，我放了她一天假，其他的廚娘做飯總也不是那個滋味，我想咱們來這京城也快半個月了，索性便使人去知味樓要了幾樣菜，你嘗嘗怎么樣？”

隔著熱氣，如意的面容看不真切，只有那軟軟綿綿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在耳邊響起。

這便是家吧？

陸子謙眼睛有些澀，伸手將如意抱過來摟在懷里。

如意驚呼一聲，一手擰了陸子謙的耳朵“臭呆子！你做什么突然抱我？你看，湯都灑了！”

陸子謙將頭埋在如意脖頸間，悶聲道“馬上要走了，我舍不得你。”

自三里鎮走時殘雪未融，到如今已經是四月底了。

算算日子，還有幾日時間便要科考，放榜也不過是六月初，陸子謙還能陪在她身邊的日子，也就只有一個多月。

如意想著，鼻子發酸，回身抱住陸子謙的脖子“陸呆子，你甚么時候能回來呀？”

陸子謙在她頸間蹭蹭“尋到父親我便回來，不要擔心。只是如意，你這會想起我來了？你天天和唐芊……唐巧在一起頑的時候，怎地不見你想我？”

如意有些不好意思“我……哎陸呆子！你連個女孩子的醋都吃？”

陸子謙親昵的咬了咬如意的耳垂“我喜歡……”

如意呻吟一聲，身子軟了下來。

事畢，桌上的飯菜早就涼透了。

如意躺在床上，腰酸背痛。

“陸呆子！你……你折騰死我了，明日和巧兒約了去逛街的，這可怎么辦？”

陸子謙給兩人清洗干凈，下床去收拾飯菜，準備讓人拿下去熱熱，畢竟如意現在的樣子，也實在不好讓丫頭們進來。

“好娘子，為夫給你按摩。”

如意氣鼓鼓的翻個身“誰要你！我先睡會，飯菜好了叫我。”

陸子謙溫柔道“好，你歇著罷。”

正準備將最后一道菜收進盒子，陸子謙在碗底摸到一張紙條。

陸子謙不動聲色，將紙條收進袖中，轉身出去，給如意帶上了房門。吩咐下人拿走飯菜，陸子謙回到臥房，展開字條。

‘今夜亥時，大槐樹下，急事。’

字體娟秀文雅。

陸子謙瞇了瞇眼睛，這字跡他再熟悉不過，不是唐芊芊還有誰？兩人定親多年，雖然不能見面，可唐芊芊時不時會給他送個信，或者禮節性的下帖子邀請他。那時他年少風流，最愛唐芊芊這樣舉止優雅的窈窕淑女，是以興致來時還會回她幾首詩詞。

雖然年紀大些便不再回信，深恐失禮，可唐芊芊的信十年如一日的寄給他，真當他認不出嗎？

這是準備承認身份，和他攤牌了？

這些天他都不知怎么向如意開口說唐芊芊的身份，怕如意多心，也不知如何解釋。唐芊芊畢竟是外人，平日里他要避嫌，便沒有機會開口。

這會她自己撞上來，正好是個機會，在他走之前，替如意將所有的危險都解決。

想到在書房小憩的如意，陸子謙眼中閃過一絲溫柔。

許是折騰一下午乏了，如意吃過飯便又歇下了。

陸子謙等到亥時，輕手輕腳的披上外衣，避開守著夜睡得香甜的素兒，走了出去。

大槐樹在這宅子后院中央，據說是五朝古樹，很有些年齡。

陸子謙到的時候，唐芊芊已經等候多時，一張臉凍得發白。

“你有什么要說的？唐小姐？”

唐芊芊背對著他，聽到腳步聲方才一臉驚喜的轉過身，卻聽到了這么一句，本來慘白的臉上更是沒了一絲血色，看起來楚楚可憐“子謙哥哥，你……你都知道了？”

陸子謙被她一聲子謙哥哥惡心的不行“你編的話漏洞百出，我自然曉得。唐小姐還請自重，你我二人已經沒有關系了。另外，不論你是什么目的，我不希望看到如意出事。”

唐芊芊羞憤欲絕。

她的子謙哥哥，請她自重？

忍著眼淚，唐芊芊質問道“陸少爺，你只問一句，你當初為何退婚？你將我當作什么人了？”

陸子謙垂下眼睛“我陸家出事，怎好連累旁人。”

唐芊芊伸手抹了把淚“我不在乎！子……陸少爺，我不怕吃苦。這十多年，我的心意……你不懂嗎？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讓姐姐做平妻……”

陸子謙怒道“唐小姐！我已經有妻子了！我陸子謙一生一世一雙人，絕不負她，請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

唐芊芊身子晃了晃，滿嘴苦澀。

這樣的話，如果是對她說的，該有多好？

“……陸少爺，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我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人，既然你和姐姐情投意合，我會祝福……”

陸子謙別過頭，有些愧疚。

陸家對不起唐芊芊，這是事實。

“你為何來這里住下我便不問你了，只是待唐伯父清閑下來，還請你自己回去，不要給如意惹麻煩。”

唐芊芊硬生生擠出一絲笑容“我來便是為了問你……既然你這樣說，我也沒臉再住下去，只是明日與姐姐約了逛街，后日我便離開。”

陸子謙點點頭“時候不早了，唐小姐還是早些回房罷。”

唐芊芊看著陸子謙頭也不回的走掉，心里冰涼刺骨。

陸子謙，我給過你機會，你既無情，那就不要怪我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