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338 園中低語

吳恙沉默了一瞬。

這么不給機會的嗎?

許明意輕咳一聲,也意識到天不能這樣聊,遂又補道:“再者此處不比外面方便萬一被人撞見傳到皇上耳中,恐會生出麻煩。”

聽她這么說,吳恙也就點了頭。

許明意便道:“時辰不早了你也回去罷。”

“好。”

吳恙嘴上應著腳下卻未動。

許明意剛走出兩步,忽然聽得身后又傳來他的聲音:“對了,你今晚可吃飽了沒有?”

她轉過頭去雖覺這個問題有些突然且莫名但還是如實答道:“倒也還好我晚間一貫也吃得不多。”

吳恙“嗯”了一聲:“知道了。”

許明意笑著問:“那我回去了?”

少年點頭不忘交待道:“園中有幾處水廊與窄溪荷塘當心腳下。”

許明意應下帶著阿葵走到一處小徑前,又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卻見吳恙還站在那里,靜靜地目送著她。

清冷月色下,少年眉宇間是難得少見的柔和之色,見她突然回頭眼中略有些意外。

然而連同這一絲意外卻也都叫人清楚地感覺到那是溫柔的。

見得少年這般沒來得及掩飾的神態許明意心底像是被干凈柔軟如云朵般的東西撞了一下,眼底浸滿了笑意,嘴角也彎起朝他揮了揮手,才轉身腳步輕快地消失在了花木后。

吳恙兀自在原處站了好一會兒,才收起笑意,離開了此處。

園中沿途設有石燈,許明意帶著阿葵,順著蜿蜒燈火而行,很快走到了園中深處。

此時,忽有一道說話聲隱隱約約地傳入了許明意耳中。

“今晚月色真好……說來,這還是我與公子第一次一同出門呢……”

因隔得尚有些距離,許明意只模糊聽了個大概,辨出了那是一位姑娘家的聲音。

那姑娘緊接著又說了些什么。

而后,有一道聲音回應了她。

“嗯,確是如此……”

這聲音很低。

是年輕男子的聲音。

許明意腳下突然頓住,眼中有著一閃而過的驚惑之色。

……是她聽錯了嗎?!

“姑娘?”

見她突然停下,阿葵不禁有些疑惑。

然而聲音剛落,就見自家姑娘抬腳快步向前走去。

阿葵趕忙跟上。

前方不遠處有一座涼亭。

亭內此時有人在。

行至亭邊時,許明意慢下了腳步。

此時,亭中之人自石凳上起身,聲音婉轉動聽,帶著客氣的笑意:“是許姑娘?”

亭角懸著琉璃燈,流光傾瀉之下,許明意一眼便認出了對方,語氣禮貌地詢問道:“紀姑娘是在賞月?”

她此前同這位兵部尚書府的姑娘并無往來,此時之所以能將人認出,是因為方才才在席上打過照面。

“是啊。”紀婉悠笑吟吟地點頭:“本準備回去的,行經此處,覺得月色頗好,便帶著丫頭坐了片刻。”

許明意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她身側的丫鬟。

石桌之上空空如也,亭內再無第三人。

更不必提是年輕男子的蹤跡。

仿佛方才遠遠聽到的那道低語音,根本只是她的幻覺而已。

“紀姑娘好雅興,我便不打攪了。”心知此時等也等不到什么,許明意微一點頭后,帶著阿葵提步離去。

“許姑娘慢走。”

看著那道身影走遠,紀婉悠未再坐回去,而是緩步出了涼亭。

她看向不遠處那幾株枝繁葉密的花樹,張了張口,卻到底沒急著發出聲音,而只是靜靜地等在原處。

如此又耐心等了好一會兒,方見一道藏青色的身影從昏暗中走了出來。

紀婉悠舒了口氣:“許姑娘怕是都已經要出了園子了,公子若再不出來,我便要去找公子了。”

身邊的少年不知是不是心虛之故,未再多說這個話題,只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許明意搖搖頭:“不必了我來時將路都記熟了。”

若緣分到了,嚇也嚇不走的。

“嗯。”吳恙眼底總算有了一絲認同的笑意。

“對了,敬王殿下是你使人請來的?”許明意有些好奇地問道:“你還有未卜先知的手段?”

所以,他是猜準了敬王世子定會言語糾纏于她?

吳恙語氣如常:“見他醉得厲害,日行一善罷了。”

許明意便也很配合地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察覺到身邊女孩子的用意,這用意里透著無聲溫柔安撫,少年的眉眼不自覺便緩和了下來。

其實,他本也不是在生她的氣。

說到底,他現下并沒有資格要求她如何。更何況她做得本就已經足夠好了,干脆直接,并沒有半點可叫人挑剔的地方。

她可不信他是出于熱心。

而敬王來得那么快,顯然是在敬王世子找她說話之前,他便已經先一步使人去請敬王了。

吳恙反倒聽得不樂意了,正色道:“那是因為他們沒眼光罷了。”

“也不能這樣說,畢竟真的挨過打啊。”許明意笑微微地道:“應當說,是沒緣分吧。”

“說起來,在這京中,同我差不多一般大小的公子里頭,也就周治還敢同我說上幾句話了。”許明意認認真真地說道:“其他的,要么是小時候被我打過,要么是看到過我打別人,一來二去的,也就沒人敢同我走近了。”

……這是在給他吃定心丸嗎?

是因為如今他尚且沒有名正言順的身份,可以杜絕其他人出現在她身邊的可能。

“真說起來,也就只有敬王世子這樣不知內情的外地人,才會被表象迷惑,湊上來與我說話了。”他身邊的女孩子還在說著:“但想來也撐不了幾日的。”

“你不必這樣說自己。”

當然,在他這里,無論她做出什么樣的舉動都是對的,都是有理由的。

故而,他方才想了想他心中究竟為何會不舒服,得出的結論是——原因應是在于他自身。

“是啊,我父親與周侍郎從前有些來往,幼時我與周治便也是認得的,今日見著了,便說了兩句話而已。”

吳恙“哦”了一聲。

原來還是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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