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409 過于單純

慶明帝交待了由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持辦理此事之后,又耐著性子,平息著心中翻騰聽朝臣議了小半時辰的地方政事。

退朝之后,則是留召了夏廷貞等人前往御書房中議事。

隔日,是個明媚宜人的好天氣。

一大清早,許明意便坐在了梳妝桌前。

阿葵極用心地在替她梳發,并挑選要用的首飾——姑娘今日要隨夫人一同出門,去參加溫夫人府上的花會,而姑娘平日里是不去這些場合的,極不容易去一趟,她自然要用心對待。

姑娘本說不必如此麻煩,畢竟她也不是去與人相看,看上了哪家公子,想做哪家兒媳。

但姑娘不在意,她卻是要在意的——需得知道,各家姑娘出門站在一處,少不得要被拿來做比較,而這比較的單單只是各家姑娘的樣貌嗎?

當然不是。

這其中比拼的,還有各府大丫鬟的梳頭手藝與衣裙首飾搭配之道啊。

許明意不知道這其中的講究與競爭,由著阿葵認真捯飭了一番之后,對著鏡子瞧了瞧,只見也并不浮夸,心思皆用在了細節上,便也就滿意地點了頭,隨著母親出門去了。

說起溫夫人的花會,許明意是有五六年不曾去過了。

今次之所以會過去,是因崔氏著實念叨了好幾回——她知祖父離京出征,母親是有心拉著她出去閑逛散心,這番心意不好一再拒絕,左右今日也無事,只當陪母親了。

母親自認是陪閨女,閨女覺得是陪母親,總之這一趟門就這么出了。

溫夫人雖鐘愛打馬吊,且是人菜癮大的那一種,但也確確實實是名門之后,其府上的花會,辦了已有七八年之久,在京城頗有幾分名氣。

因此,但凡是收到了帖子的夫人姑娘,多半也都不會缺席。

又因今日的天氣著實極好,極適宜賞花品茶,這場花會便愈發熱鬧了。

園中百花綻放姹紫嫣紅,假山窄溪清幽絕俗,夫人們談天說笑,不時也有哪家的姑娘小姐奏琴吟詩。

“這幾年倒是甚少見許家姑娘了,今日難得來一回,不如也去亭中奏一曲?”有婦人笑著提議道。

許明意含笑道:“晚輩琴藝不精,還是不嫌丑了。”

實則這也是她輕易不來這等場合的原因之一,在長輩面前當眾表演才藝這種事情,對她而言實在與噩夢無異。

倒不是對這種行為有什么偏見,她也十分欣賞肯站出來的姑娘們,只是她實在做不來就是了。

一旁的溫夫人看著身形端正坐在那里的女孩子,笑著道:“許家的姑娘還需要表演什么才藝么,京師第一美人兒,單只是往此處一坐,那便是叫咱們飽盡眼福了,諸位說是與不是?”

幾名婦人笑著點頭附和。

溫夫人極擅言辭處事之道,這一點許明意自是清楚的,但她另還覺得,這位夫人大約也是被她給嚇出陰影來了……

尚記得,她五六年前,也曾來過溫夫人的花會。

且也表演了一樣才藝來著。

但同尋常的琴棋書畫不同,她表演得乃是射藝。

那時到底年幼,十來歲的年紀,心中想逞能出風頭,大抵是將“讓你們瞧瞧我的厲害”給寫在了臉上的——

或是老天都看不過去她這幅逞能的欠揍模樣了,于是就叫她馬前失蹄了。

猶記得那箭剛搭上去,還沒來得及瞄準靶心,就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堪堪掃過一名婆子鬢邊的絹花,將那婆子嚇得險些魂魄升天,當場尖叫著昏迷了過去。

當時的情形之混亂驚險,氣氛之尷尬微妙,她至今難忘。

所以,后來未再參加花會,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而那名婆子乃是溫夫人的陪嫁,至今看到她依舊還會暗暗手抖。

“……你當真不擅琴藝?”

此時,忽有一道清脆的聲音悄悄地問道。

許明意抬頭看,只見是坐在她前方的女孩子回過了頭,一雙深邃黑亮、眼睫濃密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她。

想到這個女孩子同吳恙的關系,許明意笑意柔和地點頭:“是啊。”

“可是你們中州女子不是自幼學的便是這些?”女孩子低聲說道:“我還當你們個個都很精通琴棋書畫呢。”

“也是有例外的。”

“這么說,你是不喜歡學這些了?”女孩子似乎終于找到了可以說話的人,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拋了出來,身子也偏轉向了許明意:“那你喜歡什么呢?”

“家中行武出身,便跟著學了些騎射。”許明意將聲音壓得很低。

一則是不想太引人注意,二來,咳,在禮部尚書府說自己學騎射,這個射字叫她十分沒底氣。

“巧了,我也自幼學的騎射!”桑云郡主很是驚喜,連忙道:“那改日咱們一同去騎馬如何?”

這邀請來得十分突然,而面前的小姑娘似乎十分迫切想要與人結交,許明意對此心中有些不解,然而她即便是拋去這份不解,想要點頭答應,卻也必須要為雙方的身份而顧慮一二——

是以,只能笑著回道:“不巧的是前些日子剛受了些腰傷,怕是不能陪郡主盡興,待過些時日養好了傷,再送帖子給郡主可好?”

怕女孩子誤解,她的語氣盡量溫和。

饒是如此,桑云郡主頰邊的笑意仍是淡了淡,下意識地往許明意的腰間看了一眼。

真的是有腰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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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不過只是刻意在搪塞她?

但……對方究竟哪里來的底氣婉拒她的邀請?

若不是方才聽說這是鎮國公府的姑娘,還算有幾分家世背景,她身為燕王府的郡主怕是都不見得會多看一眼的,可現下她主動搭話,對方卻反倒拿起架子來了?

自覺被駁了面子的桑云郡主語氣里不見了熱情,不冷不熱地道:“既是有傷在身,那自是不好勉強。”

見她似乎為此有些不悅,許明意暗暗疑惑不已。

這位郡主是否有些過于單純了?

是因從未離開過北境的緣故嗎?

許明意眼看著女孩子作勢要回轉過身去,卻似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