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輝

第638章 你會為了她放棄江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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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王在安國輾轉一月多,終于歸來,不過受了很重的內傷,朝云立即前來為他診治。

王壑等人都趕來探望。

李菡瑤也跟王壑去了。

玄武王下頜原蓄有三縷短須,在改裝逃命時刮掉了,如今是一臉短硬的絡腮胡子。謹言嫌它們使父王形象狼狽,親自替父王刮了,露出本來面目。這趟奇襲安國京城,王爺很吃了些苦,臉上瘦脫了形,腮頰凹陷,顴骨高高凸起,只剩一雙眼眸還溫潤有神,目光很清冷。

李菡瑤覺得,跟朱雀王的冷硬剛正相比,玄武王溫文儒雅,但也深沉難測,面對一干來探望的將領,他表現出跟孱弱身體不相符的淡然,含笑對朱雀王道:“多謝賢弟記掛。愚兄雖未埋骨異國,但也差不多丟了半條命去了。好容易回來,請容本王偷懶幾日,軍營里一切事,還要勞煩賢弟多操勞。”既未諱言身體狀況,也未表現弱勢。

朱雀王急忙道:“玄武兄請安心調養。別說有小弟在,便是小弟不在,兄長也無需擔心——世子和王公子將一切事都安排得妥妥貼貼,王爺只管放心。”

玄武王微笑頷首,目光在帳內眾人面上一晃而過,在李菡瑤臉上停駐片刻,又收回。

只一眼,便記住了她。

王爺很虛弱,大家不便打攪,問候了一聲便散去,只留世子張謹言伺候在病榻前。王爺睡醒時,世子慢慢將他不在軍營期間所發生的事都回稟了。

玄武王靜靜不置一言。

這場戰爭,過程雖然驚險、慘烈,好歹都過去了,內中細節,將來再慢慢研究,提煉經驗和教訓,眼下最重要的事卻是立新君,這便涉及王壑的條件。

聽完謹言回稟,玄武王于紛亂中準確地揪出關鍵。

次日傍晚,等他歇息得精神好了些,他便令世子將朱雀王、鎮遠將軍等軍中重要將領都叫到帳中——當然少不了王壑。他撐著傷痛,端坐在簡易行軍床上,當著眾人面,沉聲問王壑:“推立新君一事,本王已盡知。本王只問你一句話:你是否會為了女人放棄江山?”

眾將領聽后都神情凜然。

王壑沒有立即回答,面對玄武王,他遠比面對朱雀王要謹慎得多,盡管王爺是他的姑父。

玄武王的問題看似簡單,任何一個心懷大志、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男人都會答“不會”;便是胸無大志、昏庸無能的男人,也會為了臉面這么回答;只有至情至性、無心名利的男人,才會為了所愛的女子放棄江山;王壑胸懷凌云壯志,卻不想承諾“不會”,因為他深知玄武王的用意沒那么單純,一旦他做出了承諾,將來必定受制。

他可不想自食惡果。

他便擰眉深思起來。

玄武王見他這樣,心生不悅:這問題還需要想嗎?可見壑哥兒對那小丫鬟有多看重。

王爺沒將這不悅表露出來,溫聲道:“你仔細想清楚:若說‘不會’,本王便答應你的條件,任憑你選擇皇后;若說‘會’,休怪本王要奉朱雀王為帝了。他能力雖然比你差了點,本王卻相信,他定會以江山社稷為重。”

朱雀王暗贊玄武王有心機,他自愧不如;霍非等都緊張地盯著王壑,看他怎樣回。

大家都覺得答案顯而易見。

若說“會”,那還算男人嗎?

王壑沒想太久,很快道:“這要看在哪種情形下,情勢不同,晚輩的選擇可能也會不同。”

玄武王道:“如何分?”

王壑冷靜道:“倘若王爺是擔心晚輩耽于美色,像那些亡國之君一樣聽信婦人之言,置江山社稷于不顧,那晚輩可以保證:絕不敢行此荒謬之事。但若是有人欺辱晚輩所愛之人,那晚輩也絕不能容,將傾盡全力保護她。——若是連所愛之人都不能保護,這皇帝算什么帝王!”

那天清晨,李菡瑤提起他母親被傷害的事,對他的觸動很大,他絕不會讓自己所愛之人重蹈母親的覆轍。

不過,他說的比較委婉。

玄武王愣住,他原以為無可區分,然王壑竟區分了,他還無法反駁,因為他雖是個有雄心的男人,也很重情,誰若傷害他所愛之人,他也不會容忍。

但這顯然偏離了他的提問。

他想,怎么回事呢?

思忖了一瞬,他便反應過來,再次抓住關鍵,問道:“若是你愛的人危及你的江山呢?你也護著她?”

那不成昏君了。

王壑道:“當然不會。晚輩若是非不明,你們又何必推舉、擁戴晚輩呢?直接推別人不就完了。”

這次兩王都愣住了。

還是玄武王腦子轉得快,道:“話不能這么說,再賢明的君主也有出錯的時候,所以臣子要從旁輔佐,要敢于諫言,而不能任由君王獨斷專行。你怎能擔保你所愛之人對你是真心,而不會蒙蔽、欺騙你呢?”

王壑道:“話不能這么說——”他將玄武王的話直接搬了過來,玄武王嘴角抽了抽,靠著好涵養和深心機忍住了,聽他繼續道——“朝政之事就罷了,自然要大家商議著進行,要能海納百川;但情愛一事,各人有不同的體驗,只有合適的,沒有正確的,若是臣子都來指手畫腳,不但于事無補,且會憑空增添矛盾,于國于家都無益。”

玄武王:“……”

這小子好一張利口!

“只有合適的,沒有正確的”,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社會,換上別人聽了這話,定會叱責王壑,但玄武王和朱雀王卻不能教訓他,因為他們都經歷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情事,王壑就是看準了這點,才抬出這番話的。

玄武王想說“皇后乃國母,不能只適合你”,還想說“少年人容易為情所惑,容易犯糊涂”,然都沒說。

他想,這么辯下去是辯不出結果的,因為這事確實沒個準繩,因人而異,因事而異,如何能界定呢?他要么相信王壑,任王壑自處;要么不立王壑為君。

王壑雖巧妙回答了,卻不愿惹怒玄武王,王爺強撐著孱弱的傷體坐在這,都是為了他,他感激且感動。再者,他昨天當眾提出條件,已經將心上人推到風口浪尖,倘若他真因此而放棄皇位,不但不能保護她,反會使她遭到迫害。眼下他絕不能退縮,必要登臨絕頂,方有實力保護她;不顧后果地莽撞直言,那不是他的行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