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帳歡:嬌寵丫鬟

第198章 賣身契

第198章賣身契第198章賣身契←→:

花顏聞言,試探著看了看面前的大公子,見他神色有些怪異,便清楚朔風說得怕是確有其事。

氣氛一怪異起來,花顏垂眸憋了憋笑,面無異常地抬頭看向面前的大公子,偏偏一對上他滿是怪異的俊臉,她就忍不住彎了唇角,笑著道:“我還不知道,大人還會這樣精巧的細致活兒?”

剛說完,臉上傳來微微疼痛感,衛辭青伸手就捏住她的下頜,讓她笑不出來,卻又不像是從前那般懲罰性質,力道都要輕上許多,與其說是懲罰,不如說是玩鬧。

“你也敢笑本相了?”衛辭青俯身靠近她,一雙眼眸隱隱帶著嚴肅瞧著她,大掌將她的下巴合在虎口,花顏本就臉小,這一兩年受了不少苦瘦了不少越發顯得單薄,如今在他寬厚修長的大掌中,越發顯得她的俏臉小巧清瘦。

瞧著她瘦削的俏臉,衛辭青卻又像是被什么刺中了,本來就不重的力道越發輕柔,冷哼道:“你如今是真的不怕本相了?”

“奴……”花顏下意識地反應出各種向主子們求饒請罪的話,沒等她反應過來便已經全數擠在了嘴邊。

誰知,她只是剛剛發出些聲音,大公子便像是抓住了她什么把柄一般,挑眉睨著她低哼:“嗯?”

花顏如何能夠不知道他的意思,更何況是方才都說過的事情,她索性抬了抬下巴,大著膽子看向他,嘗試著拋開自己心中和腦海中設下的枷鎖,努了努嘴道:“我,什么時候怕過大人啊?”

聞言,瞧著花顏這驟然有出息的模樣,衛辭青差點被她氣笑了,他是讓她有出息,倒是沒想到這小丫鬟一下就生了大出息,反倒是讓他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當真不怕?”衛辭青挑了挑眉,改捏為輕撫,指腹輕輕摩挲上還有些蒼白的嘴唇,動作緩慢而親昵,直勾勾地盯著花顏,如同是狼王看著在自己轄地之中不停胡鬧的獵物,滿眼的勢在必得和不容置否。

那墨冷深邃的鳳眸中,全是晦暗不明的暗示。

那直勾勾的眼神,實在是太過灼熱了些,就仿佛光看著下一刻就要將她整個人都分吞入腹一般,那危險的氣息將花顏包圍。

她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有些發干的下唇,舌尖無意識地想要去觸碰那幾處被大公子咬破皮的地方,誰知道緊張之下,沒碰到地方,反倒碰上了他溫熱的指尖,像是被滾燙的熱水燙了一下。

只是一下,也不知道是為什么,明明怎樣親昵的舉動都曾有過,如今只是稍稍碰了一下,花顏便感覺自己的臉頰燙的快要燒起來了一般。

終究是她頂不住大公子那樣赤裸灼熱的眸光,花顏率先地弱了氣勢,抿唇說話有些打結:“怕,自然是怕過的。”

那同他初見的那一夜,她可不就是怕極了他。

就算是如今的花顏再想起那一夜,也是禁不住后怕。

只是這一次不同,花顏不同,她眼前的人也更是不同。

那時大公子不由分說地奪走了她的清白,他起身后居高臨下看著她的眸光,如同被刻在了花顏的腦海里,如今都不曾忘記半分。

那時他眉眼間全是冷漠和涼薄,居高臨下看著她的模樣,就好像在看一個毫無生氣的物件兒,冷漠至極,即使是在強要了她之后,也依舊沒有半分的情緒變化,就好像是當真只是在檢驗她是否是一個足夠合格的東西。

可如今,面前這張臉同從前如出一轍,眉眼間也偶有涼薄冷漠,但多是是旁的情緒,或是怒氣或是淡漠平靜,又或是少見的笑意,更有甚者便是如今的怪異神色,像是被她氣到卻又有些無可奈何。

“本相看你嘴上說著怕,是分明沒有半分害怕的意思!”衛辭青瞧著她那言不由衷的模樣,哪里像是真的怕,分明就是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他冷哼著捏上花顏的臉頰,瞧著那模樣很是嚴肅:“再誆本相試試!”

“大人,疼……”花顏被他捏的齜牙咧嘴,忙拉上他的大掌求饒:“錯了錯了。”

“知道錯還有得救。”衛辭青睨著她,冷哼一聲便松開了手,又問她:“錯哪兒了?”

誰知花顏捂著自己的臉,先是往后縮了兩步,抵住床角,眨巴著眼睛看著他緩緩答:“錯在,錯在不應該隨便戳穿事實,讓大人失了面子。”

說完,瞧著衛辭青又要朝她逼近,花顏忙開口道:“但是!大人是何等的人物?可是整個大景國史上最年輕的丞相,更是文官之首,權傾朝野不說更是得百姓無限敬仰。在朝堂之上更是剛正不阿,算無遺漏,乃是我大景國國之重臣。這樣英明偉岸,世間絕無僅有的人物,怎么會和我一個小小女子計較呢?大人說是不是?”

花顏這番話是卯足了勁兒把衛辭青往高處推,這一頂大高帽子扣下來,若是衛辭青繼續同她計較反而顯得失了氣度。

只是衛辭青看著花顏眨巴著一雙含水眼眸的聰明模樣,原本還想好好懲罰懲罰著小丫鬟,好歹讓她知道莫要自輕自賤,但也不是同她一樣得了一句準許便敢蹬鼻子上臉,騎在太歲頭上動土的。

偏偏他瞧見花顏眸中閃過一抹從未見過的狡黠,看著他是仿佛一雙眼眸中都閃著光,就像是瀕臨死亡的人驟然被人救了起來,重新看見了生的希望一般。

衛辭青原本以為之前小丫鬟獨獨在他面前展露的幾分氣性和傲骨,已經算是和平時的他很不一樣,而明明眼前臉還是那張臉,人還是那個人,他就是無端端覺得,此時的花顏同三日前他見到的那個又不一樣了。

多了狡黠機靈和活潑,就仿佛是毫無生氣的稻草人突然被注入了靈魂,眨眼間便變得如此的生動活潑起來。

這時候的她,才真真像是尋常人家正值大好年華的姑娘小姐,從前雖也嬌,卻同如今的不是一回事。

是女兒家骨子里便帶著的活潑撒嬌。

衛辭青當真是一時看得花了眼,迎著她的眸光便要占她便宜。

花顏忙不迭將大公子推開,原本蒼白的俏臉也出現了些許血色,她垂眸揪著手中的被褥,輕聲道:“還有人呢……”

衛辭青聞言這才發現行之和朔風兩人還傻愣愣地還守在廂房之中,且他轉頭望過去時,兩人正滿眼好奇又震驚,一眨不眨地朝他和花顏瞧著。

頓時,衛辭青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行之和朔風他們倆跟了自家公子這樣多年,見過公子笑,也見過公子動怒,自然也更是見過自家公子在官場上運籌帷幄,臨危不亂的樣子。

可偏偏他們倆瞧著,同樣都是笑,都是動怒,明明都是同樣的情緒,偏偏如今的公子要比從前的生動上許多。

從前的公子會笑會怒,他雖自幼艱苦,命運多舛,但也是人,該有的自然一個不少。但他們倆瞧著就好像從前的公子如同一個沒有感情的木頭人,笑和怒,任何的情緒都是按照他自己早已經設定好的方向走和出現,就有時候連行之和朔風都不太確定,公子的情緒到底是為了布局而演戲,還是真實的。

眼下看見公子同花顏姑娘相處的模樣,他們倆才感覺到公子多了幾分人情味兒,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只是一個只有謀算的木頭人。

行之和朔風兩人也不是傻,自然知道這種時候他們兩個不應該在此處,但實在是頭一回看見公子如此生動的模樣,他們倆難免好奇便多看了兩眼。

如今衛辭青只是稍稍沉了面色,他們倆便立馬反應過來,兩個人十分有眼力見地往外走。

殊不知兩個人還沒有走到門口,便突然聽見廂房中傳來自家公子的聲音——

“吩咐你們辦的事,如何了?”

好好好,不問還好,一問簡直不得了。

行之和朔風兩人瞬間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連一項反應快速聰明的行之都沒有想出來要如何回答衛辭青。

顯然,衛辭青一眼便瞧出了行之和朔風神色中的不對勁,隨即便問:“怎么,方才有閑心看熱鬧,如今倒是沒膽子說話了?”

行之和朔風兩人互相攛掇,你推我我推你,竟然還用上了內力,最后行之實在是輸給了朔風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夫,當著衛辭青的面被推了出來。

“呵呵…這個,公子,如今花顏姑娘身體不好,暑假是為了防止花顏姑娘多想,才一開始并沒有告訴花顏姑娘此事。”行之緊張地搓著手說著,試探地看了看自家公子,結果一抬頭就對上了衛辭青的眼眸,登時他索性破罐子破摔:“老夫人只說是喜歡花顏姑娘,如今雖然是到了蒼梧苑伺候您,但她也有些舍不得,說什么縱使日后花顏姑娘得了造化,成為您的妾室,也是要稱她一聲母親的。如今府中中饋還是由老夫人管著,她實在是不要那張老臉不肯松口,屬下兩人也是無能為力。還請公子恕罪。”

“她倒是難得肯豁出這張老臉。”衛辭青勾唇笑得譏誚,擺了擺手:“下去吧。”

“公子?不責罰于屬下么?”行之有些傻眼,剛下意識地問出這句話之后又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不對,試探地瞧著自家公子:“公子是早就料到老夫人不會輕易將花顏姑娘的賣身契交出來?”

衛辭青睨了行之和朔風兩人一眼,語氣淡漠:“她又不是朔風,自然不是說交就肯交的。”

朔風登時傻眼,不服地看向行之,萬不敢看向面前的大公子,不是……他明明一句話也沒說哇,怎么著還是罵到他頭上了,頓時委屈的很。

“她如今對本相沒了桎梏,唯一的底牌也不過就是本相從前的出身,只是出身此等事她若是要捅出來,那便就是整個衛府上下一同論說,不僅是她,就連她那個寶貝兒子衛晝然也會受到牽連。如今瞧著有能人能夠成為本相的掣肘,她當然不肯輕易交出來。”衛辭青起身在一旁的銅盆架前扯過巾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隨即冷哼一聲:

“她這是在等本相親自過去。”

“公子……可要做些什么?”行之謹慎地問,以他對公子的了解,絕不會坐以待斃,更何況還是花顏姑娘的賣身契。

花顏聞言,也是勉強能夠將衛老夫人為何不肯猜想出一二,無非就是覺得她同肚子里的孩子能對大公子有些掣肘,就算她算不得什么,但還有腹中的孩子。

衛辭青正說著,察覺到衣袖動了動,抬眼便瞧見小丫鬟扯了扯他的衣袖,看著他欲言又止。

他挑眉,看著花顏擔憂的神色,“莫不是你以為,本相能夠容忍自己女人的命脈被別人握在手里?本相不是衛晝然那個無能廢物。”

花顏聞言,抿唇回答:“多謝大人。”

“多謝倒用不上,只是你方才喚本相什么來著,倒是有些記不清了。”衛辭青捏了捏她拉著自己衣袖的柔荑,滿眼玩味地看著她。

嘴上說著不記得,實則言語中盡是暗示之意。

花顏被他那樣玩味的眼神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況且行之和朔風還在門口守著,可他若當真將她的賣身契拿回來對她來說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她也是沒有理由不謝的。

她紅著臉,看著他許久嘴唇一抿再抿,終于是管不上那么多,喚了一聲:“多謝青郎。”

小丫鬟的聲音越說越小,要不是他耳力好還當真不一定能夠聽得清楚,瞧著她那恨不得把頭藏在被褥中的羞赧模樣,衛辭青心中鬼使神差地生出幾分愜意,伸手在她頭頂揉了一把,揉得亂糟糟的起身便走:“知道了。好好歇著,等院子收拾出來便隨李嬤嬤和桑桑一同搬進去,小廝和暗衛們都會伺候的,只是你自己莫要累了。”

大公子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花顏抬起頭的時候大公子已經的身影已經出了房門。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的頭發,摸了摸果然桑桑給她梳好的散發,特意梳得順滑不打結的,誰知道被大公子竟然揉成了一團亂。

花顏實在有些始料未及,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大公子就是故意!

怎的大公子如今也有了幾分孩子氣?

倒也不是說花顏未曾見過,只是她很難想象平日看起來那樣的大公子,是大景國史上最年輕的丞相不假,偏偏無論何事處事都是再老成持重不錯,運籌帷幄之余更是周全穩重,做事布局滴水不露。

竟然會有這樣孩子氣的時候,實在是難得,讓她有些不敢相信罷了。

可隨即轉念一想,公子入仕途十幾年,當上丞相也已經是六年前的事情,可滿打滿算如今公子也只是二十有八。

加上從前他似乎很是不順的幼年,花顏倒是頗有幾分理解了。

花顏又修養了兩天,第三天才帶著李嬤嬤和桑桑搬進院子。

只是她一從大公子的主院出來,進到自己的小院子時,便有些傻眼。

她怔愣地站在雙拱月洞門前有些傻眼,看了看面前的小院子,又轉身往外面看了看,最后有些不可置信地扶著自己的桑桑,震驚地問:“這就是…你說的,獨立小院子?”

“對啊,姐姐,你看這小院子雖然不如公子的主院大,但是勝在環境清幽,而且院子雖小五臟俱全,涼亭書房臥房小廚房,假山花木等等,是什么都不缺的,而且公子知道您喜靜,特地還命人為您造了一景曲水流觴,就在涼亭邊上,只是如今是冬天還看不見,等到暖和起來那曲水流觴和涼亭便就是最清靜涼快的所在。”桑桑滿眼高興地同花顏說著,興高采烈地解釋著院子,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忙補充道:

“還有還有,姐姐這院子后面便就是蒼梧苑中湖園,是公子當年特地挖出來的一方小湖,湖上置了一處涼亭勝景,年年又命人在湖中栽種荷花養了許多尾鯉魚,到了夏日悶熱的時候,姑娘便能去那涼亭上賞荷喂魚,彈琴看書都是極為解暑暢快的。”

聽著倒是極好,四個季節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光聽著,竟還當真讓花顏生出了幾分向往之情,但是她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真正想要問的東西。

等桑桑說完了,花顏忙道:“好是極好的,但是我想問,為什么我的院子和公子的主院…隔得這樣近?”

就隔了一堵墻,就這個雙拱月洞門往前一步是她的院子,往后一步便是公子的主院。

若是將這堵墻推了,那分明就是一個院子。

倒也不是花顏挑,其實她本來對住什么院子并無要求,只是隔公子太近了,她怕會有些不自在。

桑桑被花顏一問,登時便有些心虛起來,老實巴交地回答:“是公子吩咐的。”

花顏和李嬤嬤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的笑了。

“老夫人,大公子來了。”

張嬤嬤從門外走進來稟報,原本有周嬤嬤在的時候,是輪不到她貼身服侍衛老夫人的。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大公子竟然是不顧老夫人的百般阻攔,直接將周嬤嬤拔了舌頭賣給了人牙子,也算是徹底斷了老夫人對她的念想。

手段之果斷決絕,讓整個丞相府中的下人,對于衛辭青的畏懼水漲船高。

“哼,我還當真以為他不在乎花顏那個丫鬟,整整兩日都未曾前來,如今一看也不過是英雄難過美人關。”衛老夫人盤著手中那串新的玉石佛珠,聽見衛辭青前來之后臉上浮現了笑容,初初看著笑容甚是和藹可親,可配上她說話的語氣便顯得十分冷漠譏諷。

“奴婢……怕是不用通報了,大公子已經進來了。”張嬤嬤為難地看了一眼老夫人,隨即垂著頭只能如實說道。

“倒是有日子沒來母親的院子里,怎么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衛辭青身披鶴氅強勢步入堂中,逆著門口的光亮,不躲不閃對上衛老夫人的眸光,一步步走進去,沒等衛老夫人說話便自顧自在她身旁的太師椅上坐下。

衛老夫人看著他這如入家門的模樣,倒是也半點不生氣,只是手中盤佛珠的動作慢了些許,隨即笑著答:“自然是知道辭青今日要來,便未曾命人等著。雖說如今花顏懷了孕,但總歸都是見不得人的身份,這樣的事,自然是不好讓人知曉的。”

“母親這時候倒是考慮得頗為周全,怎么之前讓她去佛堂的時候,就沒吩咐個引路婆子帶著?”衛辭青挑眉靠在太師椅椅背上,拍了拍自己衣袖上的風雨,瞧著說話的模樣甚是平淡。刻意頓了頓才又道:“要不然,倒也不會出此等讓母親面上無光的事情來。”

其實此事說起來雖然是整個丞相府的丑聞,但要真論起來對衛辭青的影響倒是更大些,不管是衛辭青還是這老夫人都是心知肚明。

偏偏衛辭青有恃無恐,衛老夫人處處顧及。

聽著衛老夫人和衛辭青的語氣,都平淡得像是如話家常,可說出來的話卻是無端端地帶著銳利的鋒芒,氣氛也更加肅穆起來。

衛老夫人聞言,便知道衛辭青是卯足了勁兒不想給她留余地,話里話外的譏諷之意如同利刃絲毫不留情面。

她也只是將盤著玉石佛珠的動作放慢了許多,隨即笑著道:“那倒是老身的錯,只是老身是怎么都未曾想到,辭青這樣的男子竟然會看上那樣一個女子。若是老身猜的不錯,以你本是怕是第一日便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吧?之后我察覺她同從前那位朱顏小姐生的實在是太像,當然也是期待她就是朱顏,能夠徹底讓然兒忘了那些旁的心思,一心仕途,所以三番五次想要查她的身份,結果都顯示并沒有什么奇怪之處,便每每都只能不了了之。若是我猜的不錯,怕是辭青用了些手段吧?”

“母親耳聰目明。”衛辭青淡聲說了一句似乎是恭維的話。

實則他剛說出來,落在衛老夫人的耳朵里就諷刺至極,更是氣不到一處來偏偏又無話可說。

她若當真是耳聰目明,便一早就發現了花顏同衛辭青的茍且之事,竟然她和然兒受了這樣的奇恥大辱。

若她當真是耳聰目明,從那三日的蹊蹺之處便會發覺,更會看出那聽雨軒中伺候了幾年的桑桑是衛辭青的人,更不會受花顏和衛辭青這樣久的蒙蔽。

衛辭青越是假心假意地恭維她,衛老夫人便越發如鯁在喉,盤著玉石佛珠的動作頓住,過了片刻,她才扯出笑容:“旁的倒也沒有什么要緊,只是我是當真未曾想到辭青這樣大好的男兒,在整個世間都絕無僅有的英偉男兒,竟也會喜歡上花顏——那樣一個普通的性子軟弱的,除了容色和身段,便再沒有半分可取之處的女子,甚至出身連一般的尋常百姓都比不上,是要入奴籍的罪臣之后。不過說著花顏,倒是讓我們有些想起了你那母親,同她倒是差不多,像她們那樣的女子,都是出身上不得臺面,只有那張臉和身段是她們唯一的能力,憑著身段和見不得人的手段才能獲得些許自己無比奢望的東西。說著,當真還有些不容易,一般清白人家的女子稍微有規矩和知道廉恥一些的,恐怕都是做不來的,所以也算是她們的本事吧!”

這番話一出,整個中堂的氣氛如墜冰窖,那樣凜冽和冷漠的氣勢仿佛眨眼間就能將地下冰凍三尺一般,不遠處候著等著吩咐的張嬤嬤更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掉了腦袋。

整個衛府簽了死契的老人們都知道,大公子不是衛老夫人親生,在衛老夫人嫁進衛府之前老太師便已經養了外室,便是大公子的母親。

只是后來大公子母親死了之后,便徹底成為了大公子的心病和逆鱗,觸之者死。

整個衛府知道衛辭青身世的其實也有幾個,但偏偏就是沒有一個人敢說起此事,縱使平日私下里說話什么也都是奉為天大的禁忌。

也唯有衛老夫人敢。

衛老夫人說出這番話,就是想要徹頭徹尾好好地羞辱大公子一番,明面上不動神色,實則臉面已經被撕碎得連一塊一塊的都找不著了。

衛老夫人說完,便偏頭看向衛辭青,想要觀察他的反應,想要看著他那張仿佛將天下萬事萬物都掌控在手的臉龜裂生出幾分猙獰和難看,也想要看看他被氣得暴跳如雷神色大變的樣子。

誰知道,衛辭青聞言,完全不按照衛老夫人預想的發展,只是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桌沿的指尖停了,他偏頭迎上衛老夫人打量審視的目光,似乎是不太懂衛老夫人說此話的用意,他不怒反笑:

“母親此言差矣。父親當年還不是娶了除了身世便什么都沒有的母親?再者喜歡花顏的,也不止本相一個,母親十年都想不通的事情,如今自然也不能想通,況且母親想不通的事情如何只有眼下一樁?十二年前,本相科舉中第之時,六年前本相坐上那丞相之位,怕是母親也是如此想不通吧?怎么一個外室生的,一個母親口中上不得臺面只有身段和見不得人手段的庶女生的,一個野種,怎么就能是大景國最年輕的丞相?”

衛辭青字字句句,都是打量著衛老夫人心中最為不平和隱痛之處說的,話語如同一把鈍刀子,他說得不快,便就是為了一句一句,一刀一刀地來來回回捅進衛老夫人心中最疼之處,來回磋磨和刺激著她的心神。

果不其然,他這番話說完,一聲巨響傳來——衛老夫人猛地握著手中的玉石佛珠用力地砸在桌上。

衛辭青從到到尾只是淡定地挑了挑眉,就仿佛他將一切都算得清清楚楚,就連衛老夫人的反應都算的分毫不差。

“衛辭青,我當初就應該讓老太師將你活活掐死!你這個孽障!”衛老夫人猛地將玉石佛珠扔在桌上,那玉石看著便知道是種水好又脆嫩的好玉,只是她這樣一甩縱使是桌上,那一串新的玉石佛珠便已經生出了裂紋,生了碎裂之象。

“按照佛的說法,母親如此就不怕積口業么?在相國寺開過光的玉石佛珠一串接一串的摔,當真是毫無愛佛惜佛之心。”他淡定地瞧著,繼續道:“母親一個不信佛的人,為了衛晝然竟然肯裝這么多年,就是為了能夠同太后娘娘更加親近。只可惜,你生的那個草包懦夫,就是比不上一個外室生的野種。”

衛辭青笑著,幽暗深邃的眼眸中全然是坦蕩和譏諷的笑,明明他未曾說出什么太過兇狠的憎恨之語,甚至都不如衛老夫人積的口業多。

偏偏,他輕而易舉便能用三言兩語將衛老夫人氣到沒了理智。

殺人誅心,最為致命。

“你當真以為自己可以肆無忌憚了么?你忘了,你如今是掛在我的名下,你的官聲和衛府名聲息息相關。更何況老身乃是皇上欽賜的一品誥命夫人!豈容你一個外室生的野種在此放肆?”衛老夫人厲聲怒喝。

若是花顏瞧見,便會發現衛老夫人根本不同于平日那樣和善好相處的模樣,那氣勢凌厲的簡直好像變了一個人。

衛辭青更是懶懶散散地抬了抬眼皮,慵懶又漫不經心地睨了衛老夫人一眼,隨即道:“若不是你的一品誥命夫人,要不是你兒子姓衛,你當真以為本相會容你們活到現在?”

說罷,衛辭青像是驟然沒了興趣,也沒了時間同她逞口舌之快,眸光涼薄,頗有些獨行專斷:“本相今日前來所為何,你再清楚不過,莫要在顧左右而言他,本相沒那個耐心。”

這話一說出來,就仿佛一桶冰涼的冷水從衛老夫人的頭上驟然淋了下來,讓她胸腔中滔天的怒氣和怨恨全數冷靜下來

因為她太清楚衛辭青的脾性和手段,睚眥必報專斷獨裁。

只要是他想要的東西,不管是人或者事,不管有沒有主的,他不擇手段也一定要拿到,不達目的不罷休。

同時他又有出乎于正常人性的冷靜和涼薄,不論何時何地都會保持絕對的冷靜,縱使是當年他的親生父親死在他的面前,衛辭青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甚至還上去補了一刀。

他就像是極為孤傲的狼,冷血無情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東西,甚至可以絲毫不顧及骨肉親情。

也許眼前看著他對花顏還不錯還挺在意,為了她的賣身契可以做出退步,但若是某一日他突然對花顏和她腹中的孩子沒了那股子在乎,她就算握著花顏的賣身契也毫無用處。

若是此時錯失機會,怕是日后后悔也是于事無補。

冷靜,衛老夫人站在衛辭青面前片刻,用理智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慢慢伸手碰上桌上那串險些被摔得七零八落的玉石佛珠,再蜷起手指將那串玉石佛珠攥進手里,緩慢地坐下,深呼吸了兩口氣,和方才氣勢凌厲的判若兩。

看起來倒是同剛開始那平靜和善的模樣沒什么兩樣,除了她臉上再難以擠出來的笑容。

衛老夫人開始慢慢地盤著玉石佛珠,閉上雙眸儼然一副潛心禮佛的模樣:“然兒年過弱冠,需要一個官職重入仕途。”

這便是說明了,要用花顏的賣身契換一個衛晝然重入朝堂的機會,她之所以能夠說出來,便就是拿捏準了或許此事旁人沒有辦法,但是對于衛辭青來說只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她剛說完,衛辭青似乎是一早就聯想到了,眼眸情緒和神色中并沒有半分變化,更沒有半分驚訝之色,只是冷哼一聲:“禮部倒是有個位置空缺。”

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

衛老夫人驟然睜眼,像是沒有想到衛辭青的反應,震驚于衛辭青答應之迅速,似乎這個時候才有些許意識到不對,可再說什么已經是來不及,只能冷聲吩咐:“張嬤嬤!”

“奴婢在!”張嬤嬤本就嚇得不行,這時候被突然一喊直接下意識地渾身一哆嗦,忙不迭走上前,低著頭將手中花顏的賣身契呈了上去:“回老夫人,這便是花顏的賣身契。”

眼瞧著衛辭青要拿,衛老夫人忙不迭按著桌上那張賣身契,再三確定:“等然兒走馬上任了,老身再將這賣身契親手交給花顏不遲。”

衛辭青像是一早就料想到如今,他并不驚訝也并不著急,反而是無所畏懼而顯得漫不經心:“你既知道本相的手段,還望好自為之。五日之后,衛晝然上任。”

說完,衛辭青也不多逗留,起身便走,底氣太過強大,算準了衛老夫人不敢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