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色

435、不會拜祭

開春之時,京城的氣候已經溫暖了許多,樹木吐出新芽,泥土里也有新草鉆了出來,一片欣欣向榮的模樣。‘/文字

那一場大火,似乎從未發生過。

王府里卻一片縞素,盡管棺木已經下葬,可是王府里頭,仍是不是有哭泣聲響起。

直到某一夜月亮漸漸西斜,東方隱隱現出魚肚白。

一陣馬蹄聲揚起,一匹駿馬在王府面前停下。

那人動作麻利,便是滑下了馬背,那侍衛見到他,皆是一怔,還未跪下行禮,但是那人已然是沖了進去。

太陽慢慢地照到他的身上,他一張臉慘白無色,他皺著眉頭,似乎在擔憂著什么,可是待自己一走到芙蓉園的門口之時,還是怔住了。

一片荒蕪,就連她平時研究醫術的屋子也被燒毀了大半。

他邁出腳步,覺得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

遲了嗎?

他的嘴唇顫抖著,無法說出話來。

“王爺!”楚青的聲音響起,他亦是一副風塵撲撲的模樣,他原本是和霍宸同行的,誰知道霍宸進了京城之后就什么也不管沖回王府了。但是隨后楚青也看到這一幕,也是徹底地驚呆了,這是以往那華麗的芙蓉園嗎?

“她……將屬于她的一切……讓火給帶走了。”霍宸喃喃地說道。

墻邊傳來了振翅的聲音,他慢慢轉頭去看,初春的碧空如洗,他遠遠看著,最終還是無力,緩緩地坐在地上。

與她所有一切,如今仍然歷歷在目。

霍宸回到王府的消息,很快便在王府傳了開來,雨緋和桂馨一同趕了過來,看見霍宸落寞的背影,皆是一怔,過了好一會兒,雨緋才走了過去,她容貌憔悴,顯然是多日不曾睡好,現下匆匆趕來,可發髻上仍然帶著一朵百花。[]

“王爺,已經過去好些日子了,屬下不敢動芙蓉園半分,等王爺回來才做決定。”雨緋輕聲說道。

霍宸認得她的聲音,也沒有回頭,他的聲音亦是顫抖的:“她呢?”

雨緋微微低頭,眼眸之中閃過一絲難以言語的痛楚:“皇上知道王爺仍在增城,便下旨讓大皇子操辦喪事,如今已經下葬,在西郊……”

霍宸靜靜地聽著,似乎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不是說過要等自己回來嗎?然后便一起lang跡天涯,為何?為何現在一切離他而去了?他慢慢地站了起來,覺得自己的雙腳都是顫抖著的,他的拳頭慢慢握緊,自己拼了命,誰知道等待他的,卻是這樣一幅情景。

“王爺要不要去拜祭一下呢?”桂馨上前一步問道,眼眶之中含著淚水。

“拜祭?”霍宸喃喃地念了一聲,“為什么本王要去拜祭她?她答應過本王,要等到本王回來的,可是現在,又算什么?她就那么狠心,三番四次地拋下本王,本王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更不會拜祭她!”

聽到霍宸這一番話,他們三人徹底是驚呆了,沒想到霍宸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霍宸真的記恨木晚晴嗎?還是……因愛成恨?

雨緋看了楚青一眼,千言萬語也無法說盡。

“雨緋,你驗過尸首嗎?確定是她?”霍宸微微仰頭,他的心中仍是抱著一絲的希望。

“那尸首雖然被火燒焦,可是仍然是戴著當日的鐲子,再加上當時火勢那么大,不會有錯的。”雨緋沉聲說道,她微微皺眉,只是不清楚當時為什么她的背脊會一陣酸痛麻木了。

說到這里,桂馨卻又哭了出來,自責地說道:“說起來還是老奴的錯,夫人對老奴說需要火油,老奴也沒有多問,便給夫人找了些來,誰知道竟害了夫人……”

霍宸臉色不變,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道:“這不是你的錯,她謀劃已久,也就是為了那一日而已。[]”

他原本還以為,這也是她的小把戲罷了,但是芙蓉園已經被燒成這般模樣,她當時正在屋子里頭,還耍出什么把戲來。

說到底,她還是下定了決心,要隨木家而去了。

木家衰敗,先是陷入囹圄,然后便是木役旭死于非命,連木啟志和陸心眉也不能幸免。要是當初,他沒有執意去救木家的人,可能也不會種下今日的禍根,再怎么說,亦是天意弄人罷了。

上天給他最大的考驗,便是愛上她罷了。

“王爺,其實晚晴……”雨緋欲言又止,看見霍宸回過頭來,她才繼續說下去,“就如我師姐一樣,一個女子心中有恨,怎么樣也是無法釋懷的,王爺不要太多傷心,既然晚晴已經……”

霍宸卻打斷了雨緋,冷冷地道:“本王沒有傷心,就隨她去吧。”

他當初還不是一樣,心中有著母妃的仇恨,卻愛上她這個仇人,他也是想著將仇恨埋在心底,好好跟她過一輩子便是了,為何自己做到了,而她卻做不到?

就算再怎么解釋,她還是太自私了。

“王爺……”楚青嘆了口氣,“那就請王爺盡快進宮吧,皇上早已下旨了,讓王爺一回到京城便進宮。”

霍宸轉過身,神情淡淡的,臉上并無一分的傷悲,他的衣衫飄飄,在春日里頭顯得干凈無比,他率先走了出去,還一口應了一聲:“嗯,桂馨姑姑,服侍本王梳洗吧。”

楚青看著霍宸這番模樣,讓楚青覺得,這樣的霍宸,似乎又回到了幾年前,那冷情的霍宸。

在其中的幾年,像是不曾經歷過什么,可是,這只是他們的奢想。

同年,齊文帝昭告天下,莊王霍宸立為太子,普天同慶。

大皇子霍寰依舊被囚禁在宮,卻也是衣食無憂,與陳丹青一起帶著孩子,除了木晚晴的死訊,兩人倒也是稱心如意。

大戰之后,齊文帝便聽取太子霍宸的意見,制定了一系列的安民政策,一片叫好。

然而好景不長,齊文帝的身體情況越來越不好,霍宸想要找莫大爺醫治的時候,莫大爺亦已不知所蹤了。年底,齊文帝便是臥床不起,奉齊文帝口諭,太子霍宸接手處理國事。

那日在御書房中,他處理了一疊奏折,已經是不想再看下去。

“太子殿下,要是疲乏,不如歇會兒吧?”小城子小心翼翼地說道。

霍宸搖了搖頭,他并不是疲憊,而是心中念起一人,至今仍是忘記那人,已經差不多一年了。

“那不如奴才找樂府的歌姬來給太子解解悶?”小城子繼續說道。

“罷了,你去換過一杯熱茶來吧。”霍宸皺著眉頭,那些快活的日子,早已是離自己遠去了。

小城子連忙領命,便想著拿起桌上的那個白玉茶杯,可是碰巧這時,霍宸卻把一本奏折拿過來,小城子受了驚嚇,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停下還是如何,這一下子的耽誤,倒是將茶杯給弄翻了,那半杯的冷茶水灑在桌子上,形成了一個大大的水印。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小城子嚇得臉色清白,連忙跪了下來,不住地求饒。

茶水并沒有弄濕什么東西,只是將桌上的綢布給弄濕了,這桌子本是玉石,但是齊文帝懼寒,也就鋪了多張綢布。

“還不快點處理,光會求饒有什么用。”霍宸站了起來,自己那一點兒的心情都沒有。

小城子聽到這句話,便是連忙招呼著其他的太監將桌子上的東西搬好,他將綢布給卷了起來,他本就心慌,再加上霍宸一直站著不遠處,他一個晃神便是給那長長的綢布絆到了腳,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那幾個太監見小城子這狼狽模樣,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霍宸轉過身,看見小城子手腳如此不伶俐,他該是要向項公公提些意見才好。

小城子摔得不輕,腦袋都撞在龍椅上了,這可是大不敬,他正想著爬起來,可是沒了綢布的遮蓋,他看到桌子底下像是有一封什么東西。

“咦?這是什么?”小城子有些愕然。

霍宸已經是等得不耐煩了,聽見小城子這樣呼喊,便是走了過來,臉色沉了沉:“干什么?還不快點。”

“回太子殿下,這桌子底下似乎有一封信粘在上面。”小城子輕聲說道。

霍宸有些驚疑,皺了皺眉頭:“拿出來看看。”

“是。”小城子小心翼翼地將信拿下來,發現那封信竟被黏在上面,可能因為年月已久,小城子用力一扯,倒也是很快地拿下來,他連忙呈給霍宸。

霍宸看著那信封,已經是有些年月了,顯然這封信也不是最近才放在那里的。他再翻轉了信封,看見上面那幾個字,雙手一僵,一時間也是無法說出話來。

這是霍寰的筆跡,寫著皇弟親啟。

霍宸的手顫抖著,怎么霍寰會將給他的信放在這兒?可是她也等不及了,便是拆開了信封,將信拿了出來。

待他看完了信,突然淡淡地笑了出來,小城子看見他忽然笑了,便覺得莫名其妙,可是下一刻,他卻揮手示意他們下去。

小城子帶著所有人都退下,只剩霍宸一人留在此處。

這封信,恰是霍寰三年前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