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沒有再說什么,更是沒有去說太多話,一直到第二天一早,他讓王員外準備好雞鴨魚、蠟燭和黃紙,說是要開始做法了。
他會做法么?那當然是不會啊,但僵尸片看的多了,故弄玄虛的能耐是一等一的,反正先是手舞足蹈唄,等手舞足蹈之后就用紅線開始繞來繞去。
繞線這個玩意,只要是對稱的,閉著眼睛弄都是好看的,反正他先用幾根棺材釘往院子里釘,然后用紅線繞在上頭綁圖案出來,因為棺材釘是近乎對稱的,所以線多繞幾次經過簡單的幾何學美化處理之后,還真的有模有樣了。
經過一上午的折騰,又是焚香又是點爐子,裝神弄鬼一大圈之后,他掏出懷中的一大張白紙,鋪在那一團團紅線的中間,折好后用一只碗扣在下頭,然后嘴里念念有詞一陣。
“王員外,退后三步。”
王員外聽話的退開了,趁機從袖子里拿出一個蠟封的白磷丸埋在了密密麻麻的紅線之中,等到王員外退到后面之后,他大喝一聲用力一腳踩了下去,踩破了白磷丸,里頭的白磷泄了出來,拿起蠟燭在上頭輕輕一撩,紅線立刻被引燃,而這些線也是事先用東西泡過的,白磷的燃燒很快就引燃了紅線。
這看上去就真的是像借來的天火一樣,這火苗呼呼的燒灼了一陣,中間的碗變得灼熱,等到火焰熄滅,上前一腳踩碎了那個碗,取出了里頭那張紙,但方才的白紙已經變了藍色。
當著王員外的面將那張紙展開之后,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因為剛才還是雪白的紙張上面居然已經寫滿了字,將這寫滿了字的紙遞給王員外:“員外,此乃西方太極天皇大帝賜下的明示,請過目。”
員外拿起那張紙仔細閱讀了起來,上面是一種前所未見的字體,而越看他越是面露猙獰。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在一旁站著:“員外,清心!否則……”
話音未落,員外驚呼一聲,因為紙上的字居然還是慢慢消失了,不消片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紙面也開始模糊一團,什么也看不清了。
“小先生……這是何故?”
冷著臉指了指天,王員外立刻會意:“明白了明白了,天機不可泄露。”
看到他那畢恭畢敬的樣子,心里都快笑開花了,但臉上必須要保持鎮靜:“員外,我也不知這紙上寫的是什么,此乃天知地知你知的東西,望你勿要亂傳,一切自有天意。”
說完,他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接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王員外立刻上前攙扶,一臉擔憂的看著:“小先生……小天師,你這?”
默默一抹嘴:“員外,我道行到底是不夠,此番為了你破了天條,勢必會有所損傷,但無礙。我這一門做事,但行不問。請不必擔心,就此別過。”
之后,甩開王員外的手,踉踉蹌蹌的拿起自己的斗笠蓑衣穿在身上,搖搖晃晃的消失在茫茫大雨之中。
王員外遠遠跟在后頭,非常虔誠的將他送到了鎮口,直到他徹底看不見之后才轉身回到了府上。
而跟在王員外身邊的家丁問道:“老爺,你就這么讓他走了啊?少爺的病……”
“天意啊……天意。”王員外一身透濕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吾兒可憐啊……”
“老爺……”這時王員外的妻子也走了出來:“吾兒到底是有救還是沒救?”
王員外輕輕搖頭:“蒼天已明示,吾兒為我王家消災擋劫,積了滿身的業債,說是只有龍虎山天師道才能保吾兒一世安寧。然而就差一步就被人毀了這機緣,若不是那小天師幫我們化解得明示,怕是我們一家老小都要遭難啊。”
婦人一聽,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老爺,您是說……有人要害我們家?”
“去,找人將那個和尚給找來!”王員外一揮手:“老爺我倒要好好問問他是何居心!”
很快,之前為王員外出謀劃策的那個和尚被帶了過來,他臉上還喜滋滋的打算恭喜這王員外,但卻沒想到一進宅門就是一頓毒打。
等將這和尚打得氣息奄奄時,他被抬到了王員外的面前。
“說!誰指使你的!”
那和尚一愣,看到王員外的滿臉怒容,連想也沒想就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了。
原來之前他在賭場認識一個姓楊的家伙,兩人那天都輸了個精光,之后兩人湊到一起一琢磨,就讓這光頭假扮普慈廟的高僧上門對王員外說他家公子近日有血光之災,需要一門親事來給大公子沖喜,還將那跟少爺合適的生辰八字都測算了出來,甚至連名字都算了出來。
最終依靠著“神通”在街上找到了楊冬茍,兩人再次配合演了一出戲,騙了員外郎一千五百貫錢。光頭分了五百貫,那個楊冬茍分了一千貫……
“好好好,好你個孽障!”王員外拍案而起:“騙到我和我那苦命的兒子頭上來了?來人啊!去給我將那楊冬茍也給我拿來!”
而旁邊的夫人一聽自己心心念念的沖喜居然是一場騙局,頓時天旋地轉了起來,隨后便一頭栽倒了地上,臉色煞白沒了呼吸。
“夫人!夫人啊!!!”
而此刻的坐在一塊大青石上,吃著一塊硬邦邦的面餅,似乎在等待著什么,果然不多一會兒就見一隊青衣家丁沖入了賭場將俏俏爹連拖帶拽的給提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笑了起來并且往地上啐了一口:“報官?”
他其實從員外家的丫鬟口中套出了這個和尚的事情,他這一琢磨啊,怎么想都不對,因為從古到今哪里聽過和尚他娘的會算八字的?這不明擺著騙人呢么,他怎么不說他還會尋龍分金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呢?
所以他連夜就用隨身的明礬、淀粉和蠟油制作了那一張“神諭”,他先用融化的蠟油在上頭寫字,再用淀粉水浸泡紙張,晾干后最后再在背面用蠟油涂了一層,再噴灑上明礬。明礬遇淀粉很明顯呈藍色,加上一上午在雨中操作,紙張上的淀粉完成了糊化過程,在那火中時他用碗扣住紙但溫度還在,高溫熔化了蠟油讓糊化的淀粉和明礬進行了反應,讓紙張呈現出藍色,而用蠟油寫的字上面沒有這些東西自然就形成了一種斑駁碑文樣的紙面效果。
之后字為什么會消失呢?沒有蠟油的保護,紙張很快就因為分子擴散而導致全部模糊,這還騙不到一個迷信的老父親?
對不對嘛……Knowledge
至于那口血其實更簡單了,這是臨時起意的,他這幾天吃肉吃多了,嘴里起了個血泡,他本身就是個很欠的人,站在那凹姿勢的時候順便就把血泡給咬破了,這滿嘴血的效果就出來了,更是讓這員外深信不疑。
后面的事,他什么都不用干了,自然有人會去處理,什么定親?什么契約?現在就算把俏俏送上門,那個可憐的老父親都是要退貨的,而且說不定就此帶著兒子去龍虎山尋仙都說不定。
至于俏俏爹……
誰在乎?可能之前也就俏俏在乎了,但經過這次的事,恐怕俏俏也不會在乎了,心灰意冷了。
在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之后,伸了個懶腰,慢悠悠的往小蓮莊走去,他是真的累了,一晚上折騰一張紙幾根繩,走在路上都感覺自己腳步是虛的。
好不容易回到了小蓮莊,他趕緊洗了個冷水澡往被子里一鉆就睡了下去,甚至都沒跟俏俏他們匯報戰況。
等他起床洗漱時,發現有不少人聚集在紅姨家的門口,俏俏則蹲在那捂著臉哭。
他連忙走過去推開那幫莊戶人家:“怎么了?”
聽到他的聲音,阿俏站起身淚眼婆娑的看著:“我爹爹……我爹爹他……”
“他怎么了?”
“被官府判了徒三千里……”
哇……三千里啊,這怕是到了海南島了吧?
愣了片刻:“怎么回事?”
阿俏歪著頭看著他:“不是你?”
“我哪有那個本事啊,我上午出去是籌銀子去了。”抱著阿俏的腰:“別怕,明個兒一早我們去鎮上看看。”
“明天一早……他就要被押解去瓊州了。”俏俏哭著說道:“他到底是我爹爹……”
嚯……還真是海南島啊。
長嘆一聲:“因為什么?”
俏俏搖頭道:“方才官差只是說我爹爹犯了大錯。”
他走上去抱住俏俏:“寶寶不哭,他們明天一定走的官道,我們明個兒一早去給他送些東西吧,再給押解的官差塞些銀子。”
“嗯……你能救他嗎?”阿俏淚眼婆娑的看著北云:“你把他揪出來,讓我干什么都行,真的……北云求求你了。”
“我……”摸著阿俏的頭發:“我哪有那個能耐,他犯法了。”
阿俏大概也是明白的,自己爹爹遲早是有那么一天吧……所以也只能默默接受這個現實,撲在懷里就大聲哭了起來。
而一直在旁邊的左柔撓著頭,轉身往屋里走,嘴里還嘀嘀咕咕的說道:“還真是把事給辦成了,這么神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