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壽分成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上午的萬民來賀,這個階段老太太是親自出場的,各路藩王、封疆大吏、王公貴胄、天子重臣都要進獻賀禮并且互相攀比,然后互相說些吉祥話,大家互相交流溝通一下,這一上午就過去了。
第二部分就是下午的歌舞環節,過了午時之后,六部尚書會聯名寫上祝壽詞,并且由皇帝親自頒發大赦天下的圣旨,不過這個大赦天下可不是隨便頒布的,只有逢登基、十之壽、皇子降生等等重大環節才會出現的,最少是十年起步,而就連趙性登基時都沒有大赦天下,因為一個是匆忙還有一個是得位其實不算太正。
等到大赦天下之后,就會開始歌舞表演,這都會比較輕松,就是吟詩作賦、聽歌賞舞,老壽星也不用參加了,就是一群臣子的交流會。
等第三場,也就是晚上那場時才是重頭戲,禮部為了今夜的事準備了整整半年多。這晚宴除了吃喝之外還有更進一步的職能,那就是大宋的精神面貌展現,屆時會有其他國家的商賈、才子、官員、使節共同參與其中。
據說這是效仿了當年唐玄宗時的盛大晚宴,為的就是讓外國人看到這大宋的格局與氣相。
但對這第三場嗤之以鼻,想讓外國人看得起,絕對不是靠奢華、豐饒,而是靠口徑、射程,請他們赴一萬次宴不如在邊境上放一百發炮,而太過于奢侈和豪華的招待反而會讓這幫人認為大宋富饒,不取不足以慰藉萬民。
不過他現在可不會去說這些話,觸那個霉頭,他善于忽悠人但不善于跟人辯論,特別是手上沒拿著棍子的時候更是不擅長跟人辯論。那些個學究大儒哪個不是嘴上跑火車的功力絕頂的優秀人才,一張嘴就是萬國來朝就是睥睨天下。也只有當棍子打在他們的狗頭上時,他們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公理正義。
所以不能打人的辯論賽,索然無味。自然也就懶得去跟他們攙和了,湊熱鬧就好了,反正今天都是從宮里選拔的一等一的美貌宮女,聽晏殊說晚上可以趁醉隨便摸。
晏殊不是什么好東西,甚至可以說所有才華橫溢的年輕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這是來到這個時代之后最直觀的感受之一,古來才子多渣男,那是真真切切的。不管是入骨相思知不知的溫庭筠還是十年生死兩茫茫的蘇東坡和取次花叢懶回顧的元稹,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覺得自己比他們好多了,真的好太多了。至少他說什么也不會把俏俏賣給別人,也不會看著金鈴兒去和親。
而再看這幫才子,嘴上說的好聽的很,寫出來的東西更好看,可經常不干人事。
“小晏啊,你第一次是幾歲?”
晏殊沉默了一會兒:“十五六的樣子吧,家中有丫鬟的,怎的了?”
“厲害呀……”豎起拇指:“可以的,年輕人。”
“你呢。”
“干你屁事。”側過頭喝了一口茶:“不該問的別問。”
晏殊的扇子在手里啪啪的摔打著:“你這人,真是頂該死的。”
“大膽!怎的跟爺爺說話呢?”
而在他們爭執之時,前頭的獻寶環節開始了,第一個獻寶的當然是大宋皇帝,不過他的進獻的寶物是不對外公開的,只是他親自出來給皇祖母道一聲安穩、說一句吉祥也就算是過去了。
第二輪就是后宮獻寶環節了,首先出場的自然就是太后了,不管他們婆媳關系好與不好,婆婆過生日她要是隨便糊弄的話,可是有失身份也有失儀態的,所以她選送的禮物也是極珍貴的。
“太皇太后,請看。”太后來到太后身邊指著下頭。
太后看過去,發現下頭是兩個太監扛著的一幅畫,這畫非常長而且并非用紙制成而是用安南金絲木銜接雕刻而成,上頭畫的正是百鳥朝鳳之圖。
“太后娘娘進獻金絲木燙金畫百鳥朝鳳一副!”
內府太監高聲喊著禮物的名稱,眾人聽到這個東西那都是齊聲贊嘆了起來,百鳥朝鳳本就是極難畫的,加上又是燙金又是金絲木拼接,這東西可是不知要惹來多少人的垂涎。
“好好好。”太皇太后笑了起來:“賞!”
這個賞,其實就是跟民間家里小輩給長輩祝壽,長輩給紅包一個意思,圖的不是紅包而是個吉祥。
老太太從手里摘下了個鐲子,戴在兒媳手上,太后立刻俯下身去叩拜并讓老太太摸他的頭。
第二個上場的則是肚子已經挺得老高的皇后了,她在宮女的攙扶下走上前,本想叩拜但卻被老太太給攔了下來。
“唉唉唉,那個就是皇后吧?”伸長了脖子看了過去:“挺漂亮的。”
“身懷六甲了啊,怕是過了年就得有太子了。”
晏殊在旁邊小聲嘀咕道:“王家的女兒,也是那個王文遠的家姐。”
“同一個娘肚子里出來的,姐弟倆簡直就跟嫁接了似的。”
“可不能瞎非議啊,你小點聲。”晏殊拽了拽:“莫要太過猖狂。”
冷哼一聲,還猖狂……自己這會兒要是沖上去豁出狗命說趙性是頭騾子,那才叫猖狂,這算什么猖狂。
一頭騾子的老婆懷了孕,突然之間有些心疼趙性了……
“皇后娘娘進獻九寶香囊一套!”
“這個好。”眼睛突然就亮了起來,頗為有些激動的說道。
晏殊愣了愣:“這九寶香囊是個什么玩意?”
“九寶香囊里頭是九種極珍貴的香料,有安神、定驚、驅邪、防風、祛濕、清心、活血、清熱、解毒的功效,只要放在房中不光不會有蚊蠅侵擾而且還能讓使用的人睡得特別安穩,不過這些香料珍貴的很,價錢嚇死人。”
晏殊仿佛長了見識一般的點頭:“你說不這樣說話,我都忘了你可是我爺爺的師弟呢。”
“記起來了還不叫聲叔爺爺?”
“去去去……”
在皇后之后,因為后宮中并沒有其他妃嬪,所以自然就輪到了公主世子了,作為大宋第一公主的金鈴兒自然是排在第一個的,她從旁邊將萬壽圖拿了起來抱在懷里,親自下場。
“來,展開。”她將萬壽圖放在小太監的手中:“慢慢的。”
小太監緩緩展開,上頭熠熠生輝的壽字看得著實奪目,而且它看著并不重,但好像沒有盡頭一樣一直在往兩邊伸展著。
“這當真是以金銀鑄造?”
那金絲銀絲交織在一起織的布把在場所有人都給震懾了一把,那細密的針腳別說是金銀了,便是麻布都不織不出如此細密,只有絲綢能與之一戰。
而那十幾斤的金銀更是延展開來長達三十米,幾乎將整個殿場給連上了,上頭各種神態的壽字和松鶴圖樣可以看出這東西工藝之高超、用心之細。
“哎喲,這東西可是真細致啊。”太皇太后老早就見抱著這個跑進來的,但沒想到會是如此精美的畫卷:“來來來,推我上去瞧瞧。”
后頭立刻有宮人推著太皇太后上前,她伸出手在萬壽圖上摸了幾番,發現觸手冰冷綿密,還當真是金銀的質感,而上頭的圖案也真切的是繡在上頭的,同樣也是用金絲銀線。
皇家不缺珍寶,什么珍珠珊瑚都算不得什么稀罕,但這萬壽圖是真的讓人沒見過的東西,看著新鮮也讓人打心底喜歡。
“這東西多重?”
“回太皇太后,此物十四斤二兩,去掉兩個畫軸后十三斤二兩。以金絲銀線交織而成,據說在日頭照射之下似是能見到七彩之虹。”司禮監的大太監畢恭畢敬的回答著:“此乃瑞寶公主進獻寶物。”
金鈴兒站在旁邊一臉驕傲,這可是讓她長臉了,不光是實用性的輪椅,還有這光彩奪目的金絲畫,一下子就把太后啊、皇后啊全給壓了下去,勇奪全場最佳。
“倒是巧奪天工。”太皇太后連連稱贊:“快快快,收起來,可別給我弄壞了。”
太監小心翼翼的將萬壽圖卷了起來,然后大喊道:“瑞寶公主進獻金銀織造松鶴延年萬壽圖一幅!”
老太太顯得極高興,但太后的臉色卻變得很難看,跟皇后送的香囊不一樣,自己也是送的畫做,金絲楠的百鳥朝鳳也是珍奇的很,但卻沒想到如今卻是被金鈴兒那副松鶴延年萬壽圖給奪去了目光。
她憤憤的看了一眼金鈴兒,坐在那心中滿是憋悶,但在這場合卻也是不好發作,只是臉色鐵青的坐在那一動不動。
金鈴兒受的賞賜格外豐厚,太后是個鐲子、皇后是個玉牌,可到了金鈴兒這里,老太太卻是喜笑顏開的將自己脖子上那串胭脂玉給摘了下來。
那可是當年太祖皇帝給老太太的定情信物,她戴在身上一戴就是一輩子,而如今卻被她親手掛在了金鈴兒的脖子上。
“好孩子,拿著。”老太太欣喜的握著金鈴兒的手:“虧你花這么多心思。”
金鈴兒嘻嘻一笑,蹲下身子對老太太小聲說:“皇祖母,這萬壽圖是我父王讓我轉送的,您坐的這椅子才是我送的呢。”
“都一樣都一樣。”老太太想到自己僅存的親兒子沒能來,不由的有些黯然神傷,更是對金鈴兒心疼了起來:“這都是那孩子給弄來的吧?”
“皇祖母您說什么呢,孫兒不明白。”
“少給我裝糊涂。”老太太親昵的捏了捏金鈴兒的臉蛋:“就是方才那個少年,急匆匆尋你來的那個,你快些給祖母說實話。”
而他們祖孫之間的親昵看在太后的眼里卻是讓她如芒在背,怎么看怎么都不舒坦,她冷哼一聲轉過頭去,而正巧的是她眼睛晃過了不遠處的趙性,她眼珠子一轉,心中頓時來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