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303、二年三月16日 雨 眾叛親離好算計

天剛蒙蒙亮,眾人還在夢中,就踏著春雨來到了高處,眺望遠方的衡陽城。

“去,最后一輪通報。”對身側的人說:“今日酉時三刻,開閘放水!如若不降,定殺不饒。”

“是,云帥!”

在等到天差不多亮了之后,開始巡視,而巡視到角落時,發現那頭蠻牛居然正撅著屁股在地上擺弄著什么,上前一看,發現這廝不知從哪弄了一條蛇來,正在烤著,香味已經能聞見了。

“操練不去操練,在這烤蛇?”

一屁股踢在了他的屁股上,那蠻牛一扭頭剛揚起拳頭,卻發現是,他立刻就慫了下來,舉起的拳頭也放到了自己的腦殼后面:“大帥……嘿嘿……嘿嘿……”

“嘿嘿個屁。”看著那條蛇:“分來些,我嘗嘗。”

然后兩人就蹲在連營的角落中吃起了那條足足有五斤重的大黑蛇。

“好吃。”點頭:“原汁原味就是好。”

“大帥若是喜歡,明日我再去抓些來,您是不知道,我可是四里八鄉出了名的好獵戶。”

“行了,明日保不齊就要打仗了。”

起身,嘆氣道:“好好的,別死了。到時我帶你去京城。”

“大帥可是當真?”

“那還能有假?我有一兄弟,就跟你這一般模樣,都是混不吝,你們到時給我當個左右護法。”

正在他們聊天時,衡陽城中卻是一片肅殺,城中不少百姓如今已是斷糧兩日有余,加上外頭宋軍的最后通牒,整個衡陽城已是人心惶惶。

軍中的情況其實也并未好上多少,傅懷古的突然暴斃讓整個衡陽城都亂成一團,如今這個參將雖是得了兵符帥印,但底下不少人并不服他。

先不說年紀,就光說這些年他能作威作福全憑傅懷古的照應,自己更是無半分戰功,若是他真的能有城外大軍主將一般,年紀輕輕便已是橫掃八荒,那他們也不好說什么,可偏偏這廝……

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種能耐稀松但脾氣吊大,這讓原本不少與他平級的將領都心生不滿,再加上困守這些日子,這人對他部同僚非打即罵,更是絲毫不在意手底下兵丁的死活。

前幾日,就連傅懷古都在吃糠咽菜的時候,卻有人瞧見他在吃燒雞。

那時傅懷古還沒死,大家因這名老將的人格魅力并沒有說什么,大多把這個傅懷古的徒弟當成了一個不懂事的熊孩子。

但如今傅帥作古,手底下的人哪里還能容他,特別是昨日他說今日宋軍放水之前開門殺出去之后,將領之中更是出現了明顯的動搖。

“此子縱兵搶糧不說,前些日子還斬殺饑餓兵士,甚至還殺我兩指揮使,我等看在傅帥的份上不與他計較,這如今倒是好了,他卻是將我等當了那擋箭的草人。城外十數萬大軍,我等從城門沖出去,這不是送死是什么?”

另外一名參將一拳砸在桌子上:“城外宋軍之將聽聞是個儒將,從不斬殺降將,不如……”

屋中的幾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壓低聲音問道:“可是當真?”

“之前有長沙回來的兵丁如此說的,他們說那主帥名,是讀書人出身,打長沙時入城未動手著都收了,動手的都宰了。可若是讓他攻了進來,我等再降就晚了。”

屋子里的人哪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城門洞開的瞬間,就是他們命運的分水嶺,打開城門后再投降免不得項上一刀,但若是開門之前降了,大概命是能保住的。

不過若是直接開城門,怕也是會被對方當成沖殺之士給亂箭射死,可若是等到宋軍破城……

“娘的!”另外一個參將摘下頭盔怒罵一聲:“這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搏一把!”

“恒通,不要慌張。如今可有什么法子好用?”

幾個高級將領湊到一起細細的商量了起來,而此刻那個參將卻只是跪在傅懷古的靈堂前,頭戴白布,以子侄之禮料理后事,渾然不顧下屬已通報三次說宋軍告知傍晚水淹衡陽。

而隨著水淹衡陽的消息傳播了開來,城中百姓也是躁動了起來。這糧食已經被奪走了,再讓水這么一泡,那城里的人可還有活命的機會?

一時之間,躁動就如同燎原之火一般開始在城內彌漫,街頭巷尾都開始出現了不安定的氣息。

“王師說,放水淹城屬實無奈,念及城中百姓安危方每日一告,還望百姓見諒。”

“這幫反賊!”

幾個漢子狠狠瞪了一眼城墻上的守軍:“他們當了反賊卻要讓咱們陪葬,他娘的!”

坐以待斃顯然是不行的,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被求生欲串聯了起來,而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了中午。

雖是在行軍打仗,但一日三餐都是少不了的,今天的午飯是雜糧燴蕨菜,有一定點油水。他就坐在大營中吃,普通兵士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而妙言那邊卻是有一整只燉兔子……

“鐘二,你就說你偷過幾個娘們吧?”用筷子點了點一個指揮使:“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們誰都有什么黑底,我清楚的很。”

士兵一陣哄笑,而那個叫鐘二的指揮使被羞臊出了一個大紅臉。

可就在這時,前方哨兵突然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不好了大帥!不好了!”

一聽,連忙往嘴里扒了兩口飯,站起身來:“何事驚慌?”

“衡陽城里似乎……似乎殺起來了!”

“啊?”歪著頭遲疑片刻:“你可沒搞錯吧?”

“小人清清楚楚聽見里頭傳來喊殺聲!”

還吃個屁飯吃飯,一揮手:“走!去瞧瞧。”

走到衡陽城外,果然能依稀聽到里頭的廝殺聲,雖然城墻上的士兵還在,但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們的弓箭都已經對準了城內,雖然并未放箭卻是全神貫注的戒備了起來。

“喲?”

一臉問號的看了看周圍的人,而周圍所有人都跟他一樣,臉上都是迷茫,根本不知道這衡陽城里玩的是哪一出。

“老子心癢難耐啊……”抓心撓肝的:“你等稍安勿躁,別中了人家的空城計。”

好奇但看不到,這種事最頭疼,迫切的想要一架無人機來窺探城里的情況,但現在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那聽墻根,真正意義上的聽墻根。

不過要是他真的看到里頭發生的事,恐怕他真的是要笑的在地上打滾了。

因為如今這衡陽城里突然不知從哪殺出了一隊大概三四千人的隊伍,開始跟叛軍糾纏了起來,這些人手上無一例外都綁著一塊紅布,整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的紅巾軍殺進來了。

而隨著戰斗越演越烈,城中百姓也起來了,他們手中拿著農具、扁擔、爬犁等等一切能用作武器的東西加入了紅巾軍之中,城中一下子就亂成了一團亂麻。

唯獨沒有動的就是城墻上的守衛,但即便如此他們也只留了寥寥數人盯梢,其余人全部上了墻,在那里舉著弓箭嚴陣以待,仿佛一下子攻守之勢就逆轉了一般。

而此刻那個傅懷古首領的家伙終于清醒過來了,他聽到外頭的喊殺聲之后,也沒有遲疑的立刻召集的兵馬出去“平叛”。

但剛以出去就見衡陽城亂象,他一時之間就茫然了,渾然不知當下該如何處理,他曾倒也是跟師父學過如何平叛,可是如今他有些模糊,那就是他們自己就是叛軍,叛軍中再次發生叛亂該怎么算了。

“來人!隨我平叛去!”

城中的動靜越來越大,已經開始進入了短兵白熱化階段了,而城頭上裝備最精良的守軍仍是絲毫未動。

那之前被甩了巴掌的指揮使靜靜的看著下頭的一切,等看到城內混編的大軍已經殺入了帥營之前時,他緩緩舉起手。

接著很快城頭上就有人出現開始搖旗,接著城頭上的士兵紛紛從懷中取出了紅布戴在了胳膊上,接著就開始居高臨下的放箭,而且是對著城里放的。

“乖乖……”

在外頭看著直撓頭,他有點看不懂這個操作了,別說是他了,就連福王的戰場操作實錄里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他也懵了,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是進攻啊還是再等等?

“再等等吧。”最后下定了決心:“這幫人到底在弄啥咧?”

城中的烽煙開始引燃,越來越多的士兵加入了混戰,完全沒有任何演戲的模樣,而那喊殺的聲浪甚至傳到了城外的連營之中,無數人都伸著脖子看著遠處的衡陽城。

護衛著妙言的小魚踮起腳看了一陣:“城里打起來了?”

妙言輕輕點頭:“很有可能,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會打起來,有點不對勁。”

城外的宋軍全程懵逼,而城里的戴著紅布的叛軍和百姓已經形成了合流,追殺一切會動的兵丁。

“退!退回虞城!”掌印的參軍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