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太原之外四十里處,一隊騎兵正安營在此,因這幾日連續升溫,白雪正在緩緩融化,一名壯碩的漢子走出營帳,眺望遠方。
“那顏,今日天氣好,不如讓我帶上弟兄再去上一去吧。”
這精壯漢子身邊有一個瞎了一只眼的禿頂男子滿臉期待的說道:“這遼人和宋人一般,不堪一擊。”
“不急,等大家伙都吃飽喝足的。”
這精壯男子正是弘吉剌部的新那顏,也便是族長的意思,弘吉剌部雖在草原上并不算大部,但卻一直以盛產美女著稱,他的親妹妹正是嫁給了金帳汗國大汗孛兒只斤術突,如今他奉命率兩萬騎兵為汗國帶去糧食和鹽鐵。
之前幾日,他所碰到的遼軍并未有傳說那般驍勇,甚至比當年的宋軍可謂是有過之無不及,許是還沒碰見號稱精銳的皮室軍,但就以現在遼國的架勢,他們覺得即便是遇到了那皮室軍也并非不可以戰。
等到日上三竿,帳中軍士酒足飯飽,這個弘吉剌那顏才一招手:“兒郎們,再去遼人那浪一回去!”
那些勇士紛紛騎上了戰馬,嘴里發出嗚嗚喔喔的叫聲,隨著那顏一路沖鋒而去。
馬蹄濺起骯臟的黑雪,草原的騎兵就如平地刮起的黑風,打著璇兒就沖向了太原城邊上的一座村鎮。
這里還未被掠劫,但百姓已被提前轉移,只是里頭有許多東西卻是來不及帶走了,這也正是草原人所需要的東西,鹽巴、鐵器、衣物和糧食,他們并不為攻城只為掠劫,自然是要進村搜刮一番的。
可今日這新那顏卻在離鎮子不足二里時,隱約感覺到了不對勁,至于為何他也沒個準信兒,反正就是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這大概就是草原上所說的雄鷹的銳利。
但他即便是有不好的感覺也絕不后退半步,因為草原的兒子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做后退。
可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前方一里多的地方有一些茅草被掀掉了,露出了十幾個造型古怪的東西,這些東西就像是樹桿桿,黑洞洞的躺在那個地方。
他心中得意,心說這遼軍居然拿出這等裝神弄鬼的東西來糊弄人了,連個拒馬都沒有怎可能阻攔這風一般的草原騎兵?
可就在這時,那商隊大班在最前方手持紅旗用力揮舞了幾下,所有操炮手齊刷刷的點燃了引信,隨著銀白色的煙霧冉冉升起,十四門炮的炮口突然噴射出了炙熱的火焰和巨響。
這位新那顏聽到聲響時,第一時間就本能的去操控胯下的戰馬,可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看不清模樣的東西就落在了他的腳下,接著熱浪和火光就像是天光一般將他淹沒了進去,他甚至沒有感覺到一絲痛苦就徹底的失去了感覺。
接著十幾團火焰在騎兵陣營里炸裂開來,被波及到的人連人帶馬都會被掀翻,稍近一些的則會直接被爆炸撕裂。
可即便是沒有被爆炸波及,劇烈的聲響和光亮也讓戰馬驚得四處亂竄了起來,不少被爆炸掀翻下來的勇士都會被戰馬生生踩踏入地,運氣好的被沖飛到了遠處,運氣不好的則會被馬蹄踩在身上、手上、腿上,骨茬刺穿體外的痛苦讓他們當場昏死過去。
而受驚的戰馬開始不受控制的四處奔襲,它們瘋狂的試圖甩掉背后的騎手,即便是勉強能操控住馬屁的騎手也會被其他瘋狂的馬匹沖亂陣型。
“沖鋒!”
說時遲那時快,佛寶奴一身盔甲手持斬馬刀一馬當先沖了出去,大遼騎兵迎著那混亂的草原騎兵就殺了過去。
遼國的騎兵并不如草原的騎兵,特別是這幾年更是相差許多,但如今此消彼長之下,遼國卻是占盡了上風,不多一會兒就將那作為前鋒的兩千騎兵收割了干凈,接著佛寶奴乘勝追擊一路追趕著草原殘部殺了出去。
而在他們身后的大炮也迅速的撞車,由兩匹馬拉著跟上了隊伍。
等遼國騎兵抵近草原人的軍帳時,里頭的人還以為是自家勇士凱旋而歸,正欲歡呼相迎,但等騎兵到了面前時才發現這馬上的人卻是遼國的士兵。
倉促應戰之下,自是陣型不整,可他們卻沒想到遼國先頭部隊突然調轉馬頭往回跑了去,草原人看準了空檔追了出去,可還沒追出多久卻發現在遼國騎兵的身后露出了十幾個黑洞洞的怪家伙,他們也沒有多想,就一如往常那般試圖踏過去撕碎那些不堪一擊的遼人。
可這時,熟悉的紅旗有一次的揚起,接著剛才的場面再一次發生,只不過這一次草原的騎兵更多,引發的混亂也更加混亂。
就在草原還沒來得及重新整備也沒來得及從那聲光中清醒過來時,遼國的騎兵從遠處再次殺了過來。
遼國的騎兵就如一柄尖刀沖入一團亂麻的草原騎兵陣營中,像撕布一般將數倍于自己兵力的草原騎兵分割開來,接著就像牧羊犬一般將他們圈在小圈子里。
在幾番沖殺之后,遼國的騎兵再次從草原人的陣型中殺了出來,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沾滿了鮮血,當他們安全撤離到后方,大規模的弓箭手從側翼包抄了上來,槍兵搭配弓箭手形成了一個牢籠將草原人圍在了其中,而遼國的騎兵就在這其中穿插驅趕,將草原的騎兵逼入包圍圈中。
而這時那商隊大班揚起手:“換燃燒彈!”
馬車后頭立刻支起了一個個像小投石機似的東西,這些都是得益于工坊那些八級以上木匠的奇思妙想,這些小投石機能將三四斤的東西投到一百五十丈之外,雖說若是換成石頭殺傷有限,但小宋卻是將酒精和油脂以及磷和白砂糖混在了一起,只要那玻璃瓶子破裂,所到之處流火若蛇。
玻璃瓶子噼啪的碎裂在草原人的身上、腳下,他們一個個變成了火人,燒灼的痛苦使這里變成了人間煉獄,空氣中充滿了燒灼蛋白質的惡臭氣味,還有人和馬的慘叫哀鳴。
“大遼鐵騎,沖鋒!”佛寶奴揮刀向前:“殺光這些欺辱我百姓的韃子!”
遼國步卒穩健的推進,但打光彈藥的大宋擲彈兵們卻靠在那里吃起了東西。
“大班,難怪主家說讓咱們小心這瓶子,你平日連碰都不讓碰,這東西可是有傷天和啊。”
那大班緩緩點頭:“我見過這東西,它水撲不滅、被捂不滅,粘在身上便是透骨,惡毒的很。”
他拿起一瓶罐頭拔下木塞子,用隨身攜帶的銀勺子開始吃起里頭津甜的果子。
周圍大宋的“擲彈兵”們也都是如此,而旁邊負責護衛他們的遼國兵士好奇的探過頭來,小聲詢問道:“哥兒,這是個何物?”
“看不到?桃子啊。”那大班將剩下一半的罐頭遞給那兵士:“嘗嘗。”
這周圍戍邊的兵士誰不是苦哈哈,一到冬天雖是有肉有饃饃,可卻連半點瓜果蔬菜都看不見,往日連屙個屎都極為痛楚,現在卻見這宋人手里居然還有桃子?那桃子不是夏天才有的?
他接過去將信將疑的先是喝了一口湯,里頭那帶著果香的湯汁頃刻間讓他干渴的喉嚨舒坦了起來,接著那里頭切成小塊的果子入口之后更是甘甜醇美,比之那新鮮的桃子有過之無不及,脆甜脆甜不說,還新鮮的很嘞。
“喲……哥兒,這可是個好東西啊!”
“那可不。”大班揚起頭笑道:“這可是我們主家弄出來給大宋兵丁吃的,等往后人人都能在這寒冬吃上新鮮果子了。”
可以看出那遼國士兵的眼里全是羨慕,他依依不舍的將空罐子還給大班,嘆了口氣說道:“也不知我大遼幾時才能吃上。”
大班笑了起來,眼神看向前方:“快了。”
佛寶奴并沒有立刻回來,她帶領著大軍一直殺入被草原人所占的忻州,趁勢將已是空城的忻州與大同一并奪了回來。
兩日后,當大同城上再次插上了大遼旗時,身體已經到極限的佛寶奴才癱軟在了城墻上,看著大同城里十不存一的百姓,痛哭出了聲音。
“殿下……您沒事吧?”
佛寶奴仰著頭,抹去眼淚,用斬馬刀撐在地上,咬牙切齒的說道:“休整三日,隨我殺到草原去!”
而就在這時,一個商隊居然比大遼步卒還要先抵達大同城,他們帶來了食品、藥品和日用品,為首的卻是另外一個大班。
他一如之前那個大班似的拜見了佛寶奴,然后他是這樣說的:“主家說了,大同城破,城中百姓苦痛,此番食品、藥品皆按照七折算,以盡同盟之情誼。”
佛寶奴看著面前這個風塵仆仆的商隊大班,難以置信的說道:“你們怎的如此之快?”
“我們只是按照主家規劃的路線,取道金國而來。”
“金國?金國能讓你們過來?”
“那是自然,我們商號與金國有協議,商號助金國度過嚴冬,他們也不會對我們橫加干涉。”那大班說完朝精疲力盡的佛寶奴拱拱手:“主家還說了,大皇子生性好強,見到大同百姓遭人蹂躪定是勃然大怒,再加寒氣透體,許是會大病一場,于是便讓在下給大皇子捎上一瓶人參萃取液。”
佛寶奴剛想感動,那大班卻繼續說道:“主家說,算大皇子一千五百貫。”
“!”佛寶奴咬牙切齒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