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返回金陵城參加每年一次的大朝會,所以小宋即便是一萬個不愿意但卻還是要登上了返回金陵城的馬車。
雖然沒辦法立刻見到自家的小崽子,但已經好久沒有跟紅姨玉生哥一起過年了,想來也是不會那么孤單。
只不過就是這幾日的路程有點不好走,除了路上積雪嚴重之外,還有就是馬車里還有個趙橙。
說實在的,小宋跟趙橙就是典型的相看兩厭,雖然趙橙全程都是青衣小帽低著頭一言不發,但這么個玩意在眼前晃就是煩人。
兩人現在的狀態既是無話可說也是看著就煩,雖然誰都沒說出來,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也沒有繼續刺激她,畢竟能讓她跟著一起返回金陵已經是很了不得的事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同意,但只要把她安全的送到那邊自己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遼新都去金陵平日只需五六天便能到,可是這雨雪不斷的日子,最有經驗的車夫的樂觀保守估計也要十天往上,難怪這個時代的人一聽說徒三千里,那就跟死了爹媽一般,這別提三千里了,就是八百里那可能都是一生最漫長的一次旅途。
整個宋國上下,人均年里程數不到五十公里,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趁著這漫天雪色,小宋開始琢磨起了火車這個神奇的大寶貝來。
如果有了火車,鐵軌這么一鋪起來,那整個國家得多出多少個魚米之鄉啊,而且如果運輸能力升維之后,在未來即將要來的大荒災年的沖擊之下可以更好的保存實力和應對突發狀況。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抗災作物的培育和發現,以及對海南島的產業升級和轉型,那個得天獨厚的地方不能光用來喂蘇東坡吃生蠔。
米袋子、菜籃子、肉盤子三大工程要搞起來,生產力低下一些,那就多些人一起,調動全民生產熱情,嚴厲打擊盤剝農民勞動果實行為。
嗯,這樣看來年后是時候開展專項打擊行動了,哪里不對打哪里,就宋國現在這個程度的管控力度,地方武裝已經不是什么問題了,至于朝中的反對之聲其實不足為懼,誰反對維護農民誰就是跟天下作對,誰跟天下作對那趙性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要他的腦袋。
什么叫大勢所趨?這就是大勢所趨,當積攢了足夠多的能量,大勢就會歸附于某個人或者某個集體的意志至上,不隨他人的意志轉變而轉變。
而這個能量其實歸根到底還是由社會生產力所產生的,馬克思大爺簡直就是個天才。
現在其實宋國已經走在了工業化革命的道路上,只是跳過了農場主血腥積累的階段而是直接以國家形式進行介入,雖然這有點四不像,但管他黑貓白貓呢,先把他娘的歷史遺憾給掰過來再說,至于后頭中華文明會不會演變成掠奪性文明,那也不是他能管的,也不是他這輩子能看見的。
就在他一路上嘴里念念有詞自我辯證的時候,旁邊的趙橙就像看病人一樣的看著,對他的厭惡更加深邃。
不過很快,小宋發現了這一點,他回過神來看向趙橙:“你肯定覺得我逼逼叨叨的一路很有病對吧。”
趙橙連忙低下頭不再說話。
“你也犯不著視我為仇寇,我把你交給王爺,然后咱倆盡可能這輩子別見面了。”小宋嘆氣道:“其實你剛出場的時候還蠻驚艷的,怎么后頭成這個鬼樣子。”
趙橙剛出現的時候其實還真的是驚艷了一把,大長腿、御姐風,還帶著點江南女子的小俏皮,白襯衣小西裝一穿,那絕對是騷中透著純,純里浸著帥。
可惜真的就是好好的姑娘長了個腦袋,吃人飯不干人事,入了邪教不說還跟著邪教造自家的反。
“你們總是喊著造反造反,你在干什么事之前難道不問問自己憑什么、為什么的嗎?”小宋嘆氣道:“你為什么要造反又憑什么覺得你們那個破邪教能比一群精英更好治國?”
這個問題其實小宋真心覺得是個迷,絕對是屬于人類迷惑行為的。歷史上的宋國,雖然戰斗力么也就那樣,還出了完顏構那種逼人,但其實總體說來他們創造了人類文明史里許多項的第一,總體生活水平其實是往前往后一直到民國前都是拔尖的。
再反觀各種草莽政權,別說吃飽飯了,不吃人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草臺班子到底是成不得事的,沒有科學系統的學術框架,國家沒那么好治。
趙橙沒有說話,她自是有千言萬語卻也不可能跟面前這個狗東西說來,倒也不是說她不屑,而是真的說不過。
她不聰明歸不聰明,但也知道自己面前這個人是個什么人,跟他爭論這個腦子怕是真的壞掉了,他說自己不聰明那就由他說好了,反正天下人又有幾人在他眼中是聰明的呢。
“罷了,趙橙啊,回去之后你千萬不能再鬧出任何事了。”小宋突然苦口婆心的說道:“你如果再出事情,天王老子來都護不住你了,聽清楚我的話了沒?”
趙橙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至于往后,你是想自己清修一輩子還是想再找個人嫁了都隨你,不過嫁人你也別指望嫁什么個好人家了,人家不敢要。”
這話倒是真的,趙橙這一生的運數已經差不多被自己禍害沒了,本來就算她第一次連洞房都沒進就死了老公,可就憑他叫金鈴兒一聲妹妹,想娶她的人都能踏破門檻。
可這第二次卻已經是別無他法了,一個在遼國離奇暴斃的皇后,再回到宋國。指望能用什么身份活下去呢?她如今就是個黑戶是個沒身份的人,能安穩的衣食無憂的活下去那都是因為家里祖上積德,還想嫁好人家?做夢吧,誰敢要。
“若不是你,我現在應是很好吧。”
“是啊,要不是我你現在應該兩歲了吧。”小宋輕笑起來:“嚴格來說你是有個好爹。如果你爹不是我岳丈不是我師父,我會管你一下就算我輸。你就感嘆什么你命不好了,你的命都是你自己作死作出來的。”
小宋靠在旁邊半閉上了眼睛:“我跟你說這些也沒用,你的腦子根本想不明白,回去之后常伴青燈,你應該是有一天能恍然大悟的。”
為什么小宋不喜歡蠢人,原因就在這里了,一件事他們可以翻來覆去的在里頭掙扎,因為想不明白所以翻不了篇。而聰明人卻是一點就透,比如柴家那位新的柴王爺,人家現在就留下個寡名,剩下的王爵權勢都不要了,專心跟在身后當投資商,開什么他就投點股份進去,這兩年也是有虧有賺,但總體賺的多些,還舉家搬遷至長安,前些日子還寫信來希望能在明九月之前回到長安喝他孩子的滿月酒。
這才是聰明人,拿了好處轉身就跑,不貪圖也不虛榮,跟著浪潮往前走,小日子紅紅火火的。
再看趙橙……
“說起來橙姐姐,你快三十了,還待字閨中呢吧?”小宋突然笑了起來:“奇人啊。”
趙橙最不愿人提這檔子事,她十四歲便嫁人,如今十三年過去了……
所以當小宋提起來時,她破天荒的朝他皺起了眉頭,但卻不敢出聲呵斥。
“就我問問啊,你們這種老女人……”
小宋說到一半,突然就因為笑場而說不下去了,因為在這些日子里他已經摸到了一條規律,那就是怎么侮辱嘲笑趙橙,她都不會反抗,但只要說她是老女人,即便是再困苦她也是要彈起來辯駁一番的。
而朝著這個方向引入話題,她很快就會哭,而且她哭起來很好看……
“老女人如何?”
來了來了!弱受趙橙的最后倔強開始了!
“沒如何啊,你看啊我給你算算,如果你一切都順順利利的,最晚十六歲就當娘了,如今孩子十一二歲,要是個女兒再過幾年也就要嫁人了,你三十出頭就能當個祖母在家含飴弄孫。”小宋說到這再次笑出了聲音:“可你現在,眼看三十了,還是個閨女……哈哈哈哈哈……”
趙橙本如枯井的心再一次被給弄到崩潰了,她先是臉上一紅,然后便低下了頭,眼淚順著睫毛滴滴答答落在了長衫上,很快暈開然后又被車廂里的火爐子給烘干。
“今日任務完成。”小宋打了個響指,暗暗對自己說道:“睡午覺!”
他人往馬車后頭的箱子里一鉆,再把那床從遼國皇宮順來的狗皮褥子往身上一蓋,美滋滋的開始睡午覺。
而趙橙看到他那副樣子,心里知道他就是故意來氣自己的,但知道卻也是沒有法子,這幾日她也不是沒有趁著他午睡的時候過去想掐死他,但一掐他就醒了,然后自己就會被用鞭子抽……
再去掐他的話,怕不是得讓人以為自己喜歡被鞭子抽……
不過這次小宋沒能睡多久,就被趕車的親兵告知前方路段出問題了,沒法子再走了。
小宋打著哈欠下車查看,發現這前面一大片地方因為凍雨的緣故而結了冰,馬蹄子在上頭立不住,根本無法前行。
無奈之下只好選擇繞道,而這一繞就要繞到廬州府那個方向,這一來一回又要耽擱兩天以上,眼看著還有八天就要過年了,自己雖然無法回去長安一家團聚,但總歸不能跟這個傻子一起在馬車上過年吧?
“沒別的法子了?”
“大帥,真的沒了……前方車隊已折返,我問過之后才知道有近乎兩百里都是這般情景。”
“行吧,繞路。”
小宋叉著腰回頭看了一眼馬車,趙橙見他回頭連忙放下簾子,連看都不想多看他一下。
“若是繞路怕是趕不及回京過年了。”
小宋深吸一口氣:“趕不及就趕不及吧,盡量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