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東兮見莫孤鴻這小小賊已然被套路,正在他的團長小丫頭面前賣力表現自己,她便莞爾一笑,不再管他。
她也不去理會那群飽受折騰,終死里逃生的新月樓白袍眾,任他們圍著他們的明珠白采蓮在歡喜、慶祝……
她轉頭對上了那看完大戲,似乎還意猶未盡的帝國少主楊從嘉,殺意凜然,傳音道:“兩個選擇——降,或者死。”
楊從嘉瞳孔一張,他對于接下來如何走,在看戲之時便已深思熟慮,心中已然有譜;但他還是低估了這出大戲真正的主角——蕭東兮。
楊從嘉以金紙折扇輕輕敲自己的頭,略加思索,然后,展顏一笑,同樣傳音:“仙子可否接受……我押上身家——不降,也不死。”
蕭東兮眼眸一亮,對這個比自己還要俊美的南隋少主,不禁又高看幾分:“那要看看……你能不能打動我。”
“我讀稗官野史,曾聞仙子當年結識燕國主時,是以十三太保入其軍旅相助,名為‘投資’。”楊從嘉直視蕭東兮。
“有。”蕭東兮并不否認,“彼其時為唐節度使,正率軍北御鑌鐵、高句麗聯軍。”
“仙子投資與他,是為私,還是公?”楊從嘉一字一句,特別認真。
“你以為?”蕭東兮不答,反問。
楊從嘉笑了,他抱扇拱手:“我愿效仿仙子——投資!”
“仙子若在江湖,我便辭廟堂入江湖,以身作價,生死相隨演佳話。”
“仙子若要天下爭雄,我便承祖業居廟堂,與仙子盟,歌萬世太平。”
楊從嘉的話,蕭東兮并不全信,但她被其驚艷了。
眼前這詞曲驚艷、姿容絕美,且神似九州歷史那亡國詞主的楊從嘉,竟以他超脫格局,刷新了她對那些“文二代”國主的認知。
“廢人也投?”蕭東兮斂去殺意。
“投。”楊從嘉不假思索。
“若我身死道消?”蕭東兮“刷”地打開折扇,輕搖。
“扶那丫頭,或承仙子遺志。”楊從嘉同樣“刷”開折扇,輕搖。
“好!”蕭東兮撫扇大笑,“不管真假——你的投資,我要了。”
楊從嘉抱扇為禮,只微笑,不再傳音。
蕭東兮撇了一眼不遠處的小丫頭,見她猶在訓導莫孤鴻,不禁莞爾,特意走近楊從嘉,傳音道:“我尚且未下決心,你是如何看出我有扶那丫頭的心思?”
“燕國主。”楊從嘉先是看了看小丫頭與莫孤鴻,然后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歷從原,傳音道,“十三太保。”
蕭東兮的眼睛亮了又亮,旋即一聲長嘆:“南隋少主神人也,惜呼晚生數年。”
楊從嘉忙擺手:“不可惜……不可惜!就是再早生幾十年,我也斷不是仙子所待之人。”
蕭東兮收起笑容:“講個故事——從前有個國主,他文才武略風花雪月皆是極品,所做詞曲盡是傳世佳作。”
楊從嘉的眼睛亮了:“仙子可否賜贈一曲?”
蕭東兮早有準備,她起身舞折扇,現唱一曲。
唱的,是那藍星亡國詞主所作,名動九州的春花秋月何時了。
楊從嘉聽得是如癡如醉,曲未半,他已以手中金紙折扇擊節,倚歌而和之。
當蕭東兮唱到“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之時,楊從嘉已是“金紙折扇擊節碎”,算是為“問君能有幾多愁”作了答。
楊從嘉舍了金紙折扇,他長身而起,一揖到地:“謝仙子賜曲。”
蕭東兮伸手虛扶楊從嘉:“好說——跟著我,好詞好曲管夠。”
“不過,你不問問——那國主后來如何?”
楊從嘉站定,他那絕美姿容掛上凄然:“失國之人,方得此嘆。”
“作詞之人必絕類我——方才,仙子是在點我。”
蕭東兮點頭:“世人論及選擇,總愛強調‘人各有志’——試問,又有幾人能坦然面對,選擇所得之果。”
“以后叫我村長即可。”
“本村長想衛蒼生,但能力所限,護衛一村,已覺難為。”
“南隋少主關憂百姓,心喜春花秋月,這都極好——若有朝一日因己之過,致‘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你可能坦然面對今日之擇?”
楊從嘉略作沉吟:“未來之事,從嘉不敢斷言。”
“從嘉之能,我心自知之——牧土一方已覺疲累,想來無能造福九州。”
“我還是那句話——若村長欲爭雄天下,從嘉必承宗廟,舉國資之。”
“戰時與村長并肩沖陣,醉臥沙場;天下已定,則退而作詞曲,與蒼生歌萬世太平。”
蕭東兮聽了,笑指歷從原:“我若爭雄天下,我的太保們可就難做了——你何不去資燕國主?”
楊從嘉也笑:“從嘉此番來燕國,幸得遇村長,看了場大戲——已然有了答案。”
“燕國主或可為開國元勛,當不得治世明君。”
蕭東兮不語,靜待楊從嘉下文。
“破南燕、謀鑌鐵乃國之大事。”楊從嘉正色道,“他欲借國事,意圖抹去村長在此世間的痕跡。”
“此無異于明言——燕國百姓能有今日,實賴村長與太保之功。”
“他貪天之功,鑄己心魔——此其一不可取。”
“月淵也好,新月樓也罷,原是燕國同盟,其志一也。”
“算計同盟,清洗神將,乃亡國之君所為。”
“燕國方立,他不昏聵,之所以為此者,實心中有鬼,視人為鬼——此其二不可取也。”
言畢,楊從嘉直視蕭東兮。
這些話,他都未曾對他的父親(南隋國主)提及過。
他就是怕,若這番話,被他那與其一樣,沉溺風花雪月詩詞歌賦的父親聽了,會迫他早承廟堂,去與燕國爭雄天下。
現在,他做了選擇,極好。
“其實,你可以是個好國主。”蕭東兮喟然嘆曰。
“從嘉有自知之明。”楊從嘉坦然一笑。
“故事里的那個國主,后來降了。”蕭東兮想到藍星九州那位,還是忍不住多了幾句嘴,“天下一統,牽機藥上路——世間徒留絕命詞。”
“所以我資仙子,而非燕國主。”楊從嘉早已從那曲子里,推出了故事結局。
還是那句話,他楊從嘉牧土一方絕無問題,但要一統天下,抗擊異域入侵者,他沒那本事。
他姿容絕美,性喜詩詞風月,身體里卻是錚錚鐵骨——村長當年為救蒼生,殺入侵者,血灑唐宮。
巾幗做得,他須眉做不得?
能力不足?
看了今天這場大戲,那還有啥說的——跟著村長,干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