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是聽烏家村一個朋友說的。”和槳平說道,“但是具體是不是真的是高峻才承包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他畢竟和包飛揚不熟悉,所以也就故意沒有把話給說死。以包飛揚的人生閱歷,自然也能看出這一點,和槳平既然這么說,那么基本上可以肯定,烏家村的小煤窯就是高峻才承包的。再加上和槳平前面所說的情況,這里面蘊藏的信息量就大了。
如果包飛揚沒有上一世的人生經驗,肯定對和槳平所說的情況也許就一略而過,最多也就是關心一下,看看有沒有門路幫一幫和槳平,不能讓和槳平平白無故地就這么被人打了。可是現在呢,包飛揚所關心的卻不是和槳平挨打的問題,而是烏家村那邊,又或者說是烏家村的小煤礦那里,是不是發生了什么問題。
在上一世的時候,包飛揚可沒有少看到報紙上和電視上披露的煤礦事故。很多私人煤礦甚至是個別國營煤礦,出了事故之后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辦法掩蓋事故的真相。最通常的做法就是用全副武裝的護礦隊把煤礦和外界隔離起來,不允許任何人接近煤礦,然后抓緊時間處理完事故現場,收買事故中遇難的礦工家屬,然后一場惡性礦難事故就變成一場無關緊要的普通事故,甚至是無聲無息地全部被掩蓋掉,外界甚至根本不知道這個煤礦發生礦難事故。
而現在呢,和槳平講述的情況和上一世那些無良煤礦老板處理礦難的情形何等相像?那七八個揪住和槳平痛打的身穿迷彩服的人。不就是上一世出了礦難之后煤礦老板派出護礦隊的做派?還有和槳平中午在礦上隱約聽到的那一聲沉悶的如炸藥爆炸的聲音,會不會就是烏家村煤礦出事時發生的聲音?倘若真的是這樣,那么就正好可以解釋那些身穿迷彩服的人為什么會出現在烏家村里。除了可以阻止外界人員接近烏家村小煤礦之外,恐怕還有震懾烏家村村民不許亂說的作用吧?既然烏家村的小煤礦是高峻才承包的,那么按照高峻才的做事風格,在事故后采用強力手段來掩蓋事故的真相也并不為怪。
短短的一瞬間,包飛揚就把思緒理了個七七八八,但是他還是需要征詢一下和槳平這樣專業技術人員的意見,于是就問道:“和礦長,你中午聽到的那聲悶響。會不會是附近某個煤礦礦井發生瓦斯爆炸的聲音?”
“應該不是。”和槳平搖了搖頭。
“哪照你的猜測。應該是什么聲音?”包飛揚追問道。
和槳平望了望范愛華,欲言又止。
范愛華自然知道和槳平心中在想什么,于是就笑道:“姐夫,沒事。包科長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話盡管說出來。不礙事。”
范愛華既然知道包飛揚要到舊河煤礦當一把手,自然想著讓自己姐夫和包飛揚相處的愉快一些。但是這個時候他卻又不能揭破說局里決定讓包飛揚到舊河煤礦去。要知道,和槳平知道不知道包飛揚是舊河煤礦新礦長。說出同樣一件事情效果是截然不同的!知道包飛揚是新礦長,那么和槳平把那些東西告訴包飛揚,就是拍馬屁;而不知道包飛揚要去舊河煤礦當礦長,那么和槳平把那些東西告訴包飛揚,則是把包飛揚當做自己人,就更容易贏得包飛揚的好感。
聽范愛華這么說,和槳平心中的顧忌就去掉了。他當然了解自己這位內弟,雖然做人做事有些世故圓滑,但是看人的眼光還是蠻準的,他既然說包飛揚是自己人,那么自己說出來也就沒有啥大問題。
“像什么吧?”和槳平做了一個手勢,沖包飛揚比劃著說道:“就像是咱們礦務局執法大隊用炸藥炸毀礦區那些私采偷采小煤窯井口的聲音……”
“和礦長,舊河煤礦周圍,除了烏家村小煤礦外,還有其他私營煤礦嗎?”。包飛揚問道。
“還有兩三家,不過距離舊河煤礦比較遠,即使用炸藥炸毀井口,也傳不到礦上來。”和槳平回答道。
“那么說,這個聲音只有是從烏家村小煤礦上傳過來的?”
“嗯,又相當大的可能!”
“難道說是烏家村小煤礦的井口被礦務局執法大隊給封了?”包飛揚又問道。
“肯定不關怎么礦務局執法大隊的事情。”和槳平搖了搖頭,說道:“烏家村小煤礦那一片儲煤層全部都是高硫煤,并沒有劃入咱們礦務局的礦區。”
包飛揚點了點頭,卻沒有繼續問下去。到了這時候,一個答案就呼之欲出,那就是很可能是烏家村小煤礦自己炸了自己的采煤井口。倘若這個答案是正確的話,那么緊接著又牽扯出下面一個問題,烏家村小煤礦為什么要自己炸掉自己的采井口?會不會是井下發生了惡性安全事故,高峻才為了掩蓋真相,干脆就把礦井口給炸毀,直接把真相掩埋于地底之下呢?
一想到這個可能,包飛揚就再也坐不住了。從他到天源市來之后,這已經是第四次撞見高峻才從事不法行為了。
第一次撞破高峻才從事的不法行為,就是高峻才鼓動向陽坡高嶺土礦工人上街散步。最后雖然說讓姐姐包文穎出面,和向陽坡高嶺土礦簽訂了包銷協議,讓高嶺土礦的工人的散步變成了一場歡迎省長下來視察的歡迎會,幫著市長鐘嚴明化解掉了這場迫在眉睫的危機,但是也正因為這樣,就無法追究高峻才煽動工人的責任,讓高峻才逃過了一劫。
而接下來的兩次,都是高峻才為了報復包飛揚,直接針對包飛揚實施的不法行為。在三江鎮的那一次,最后由于三江鎮地痞全老六趁亂溜走,在沒有人證的情況下,追究不到高峻才身上,讓高峻才安然無事;而在騰飛大廈高峻才設局準備陷害包飛揚的那次,又因此高峻才的小車司機自殺,最后不了了之。
但是這一次呢,既然高峻才又撞到自己手上,包飛揚絕對要抓住高峻才違法犯罪的真憑實據,不會再讓這個混蛋從自己手上溜走——當然,前提是,烏家村小煤礦真的發生了事故,而高峻才又用了不法手段意圖遮掩。
心中主意已定,包飛揚就不再遲疑,他把范愛華拉到一邊,低聲問范愛華道:“老范,你相信我嗎?”。
“包科長,看你這話說的!俺老范即使不相信誰,也不能不相信包科長您啊!您對俺老范是什么樣,俺心中完全清楚!”范愛華說道。
“那好,你待會兒對和礦長說,讓他把剛才告訴我的情況一定要保密,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我呢,要離開去辦點急事,今天就先不陪你和和礦長喝酒了。和礦長這邊的工作,你可一定要替我做好!”包飛揚低聲交代道。
范愛華也是聰明人,一聽包飛揚的話,就猜想到包飛揚想要干什么。高峻才在騰飛大廈設局坑害包飛揚的事情,運銷科里早已經私下里傳開了,現在包飛揚既然知道烏家村小煤礦可能發生了事故,又怎么能夠放過這個對付高峻才的機會呢!
“您就放心去辦您的事吧。我姐夫這邊的工作,你不用擔心。”范愛華笑著說道,“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包飛揚拍了拍范愛華的肩膀,說道:“老范不錯,別的我就不多說了。這件事情辦完之后,咱們到中州熱電廠去散散心。你如果認識什么私營煤炭公司的老板,也可以叫著一起去嘛!”
范愛華不由得大喜過望,他自然明白包飛揚這是什么意思。他在運銷科負責中州熱電廠業務,當然知道往中州熱電廠送煤炭,利潤有多豐厚。而且有包飛揚在,又不用擔心中州熱電廠會拖欠貨款。包飛揚所謂的認識什么“私營煤炭公司的老板”,其實不過是一個托詞而已,就是讓范愛華找一個業務上的“白手套”,代替范愛華去操作這件事情。范愛華也不求每月能往中州熱電廠走多大的量,只要有個一兩千噸,一個月下來至少一萬多元的利潤,這一個月呢,至少相當于范愛華在運銷科干三年,而這個時候,天源市中心三室一廳的樓房不過也就是四五萬元一套,也就是說,范愛華只要往中州熱電廠送三四個月的煤,就能在天源市中心購置一套三室一廳的樓房,逃離工人新村這個棚戶區,有怎么不讓范愛華欣喜如狂呢!
“包……包科長,您……您請放心,這件事情我絕對給你辦得妥妥的,我姐夫那邊,是絕對不會對別人多說出一個字出來!”范愛華把胸脯拍的啪啪作響,一臉紅光地向包飛揚表態道。
包飛揚點了點頭,這才真正放心。要想讓人替你辦事,除了忠誠之外,還要給予一定的利益,不然別人為什么要為你冒那些風險?
離開了工人新村,包飛揚立即趕到了市委小招。他所了解的情況太重要了,必須要親自向鐘嚴明匯報,才能決定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