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飛揚離開后,楊承東捧著茶杯問夏增明道:“小夏,你怎么看?”
雖然楊承東這話問的沒頭沒尾,夏增明卻知道自家老板問的是對剛才包飛揚說的那番話的看法。23做秘書的,如果和自家老板之間連這點默契都沒有,那說明自己在老板身邊服務的時間也不會長久了。
思索了一下,夏增明說道:“包縣長不滿二十五歲,就已經當上副縣長了,無論有沒有背景,都不會是這種有勇無謀的人。我看啊,他說那番話,更多是是向縣長您表明一種態度。”
“是啊!”楊承東緩緩地點了點頭,說道:“包縣長初來乍到,在望海縣孤立無援,要想干一番事業,不得不兵行險招。他說那番話,即是對我的試探,也是對我開誠布公地亮明一種要結盟的態度啊!”
下午,范晉陸、王景書一行人在縣委書記周知凱、縣長楊承東等人的陪同下,前往陳港視察。王景書本來想將包飛揚叫到自己的車上,沒想到卻被范晉陸搶先一步,叫了過去。
陳港鄉距離縣城不到五十公里,境內土地廣袤,沿海有大片鹽田和長滿蘆葦的荒灘,由于灘涂是鹽堿地,不適合長莊稼,除了西部開辟了大量農田,東部臨海基本上還是未經開發的荒地。
“陳港鄉現有耕地面積5.2萬畝,可利用荒地高達5萬畝以上。連接潮上帶44萬畝,潮間帶120萬畝,潮下帶160萬畝的廣袤灘涂,且每年以5萬畝成陸速度向外發展……”這一次,包飛揚被范晉陸叫到他的車上,一路陪同,經過這段時間的了解,他已經對這些資料熟稔于胸,信手拈來。
范晉陸贊賞地看了包飛揚一眼,他在望海縣擔任過縣長、縣委書記。對陳港的情況也比較了解。不過那是七八年前的事情,那個時候考慮的問題和現在不一樣,以前考慮的是農田承包和農業開發,現在考慮的則是招商引資和工業建設。陳港鄉這片處女地的用處自然也就不一樣了。
范晉陸有意考驗一下包飛揚:“這么多荒地。可供造紙的蘆葦生長面積有多少。產量有多大?”
包飛揚道:“陳港沿海灘涂上成長的蘆葦主要是茅葦,自然生長的情況下每畝的產量大概是750公斤左右,我們大概估算了一下。僅沿海荒地、灘涂上生長的蘆葦大概在50萬畝左右,加上河蕩和零星生長,每年的蘆葦產量可以達到40萬噸,如果經過人力改造,葦田的產量還可以提升,達到每畝一噸。蘆葦的制漿率大概為四比一,也就是說,僅陳港鄉現有的資源就能夠支撐一個十萬噸紙漿項目。”
“另外,我縣河口鄉的情況也差不多,加上還有更多可供開發的灘涂,僅我縣就可以支撐起三十到五十萬噸的紙漿生產能力。”
范晉陸點了點頭,包飛揚說的情況和他知道的應該都差不多:“如果紙漿生產規模達到三十萬噸,那在全國也能名列前茅了吧?”
包飛揚笑了笑:“放在當下,可以這么說,但是以望海的條件,想要建成三十萬噸的生產能力,可能需要三到五年,我想屆時可能還是進不了前十。”
“哦?看起來你對三十萬噸紙漿的生產規模并不滿意?”范晉陸轉頭看了包飛揚一眼,看到這個年輕人,他總是會想起當年在望海縣灘涂農場插隊時的歲月,那時候他也就是二十多歲,想的是如何將眼前這些蘆葦燒掉,將土地墾殖出來種莊稼,但是鹽堿地上種莊稼的產量很低,不管他們開墾了多少,最后還是要餓肚子。
從根子上來說,范晉陸對望海縣是有感情的,他也希望看到望海縣發展起來。所以即使曾經擔任過自己秘書的望海縣委副書記焦夢德因為包飛揚被停職接受調查,甚至可能斷送掉政治前途,范晉陸對包飛揚也沒有產生出太多敵意。作為范晉陸個人來說,他也十分痛恨自己的前秘書焦夢德這種只顧爭權搶功,而置望海縣發展于不顧的惡劣行為。不過范晉陸雖然支持望海縣的發展,希望包飛揚引進的項目能夠在望海縣大放異彩,可是他也知道,情況似乎并不像包飛揚想的那么樂觀。據他現在掌握的情況,在方夏陶瓷集團有可能興建十萬噸乃至三十萬噸紙品項目基地的消息傳出來之后,最起碼在靖城市一級的領導中,有很多人還是希望把后續的十萬噸乃至三十萬噸項目拉到靖城市去,畢竟,在他們心中,靖城市城市發展的大局要高于望海縣的生存發展。
包飛揚本來知道焦夢德曾經擔任過范晉陸的秘書之后,擔心范晉陸對自己會有一些看法。但是從自己和范晉陸接觸的過程中,他沒有感覺到范晉陸對自己的絲毫排斥,相反,他還感覺出范晉陸隱隱約約流露出的對他的一絲欣賞。包飛揚自然知道,即使自己比現在聰穎十倍,能力也比現在強十倍,也不可能在剛剛把范晉陸的前秘書弄得停職調查之后,還被范晉陸所欣賞。唯一能夠解釋的是,范晉陸這位前望海縣一把手,對望海縣有著深厚的感情,也非常希望望海縣能夠發展起來,所以對能夠把方夏陶瓷集團紙品基地這樣的大項目拉到望海縣來落戶的自己才高看一眼。
至于說范晉陸在之前的縣委會議上,對焦夢德的事情避而不談,反而大談望海縣的經濟建設,包飛揚也完全能夠理解。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焦夢德畢竟曾經跟在范晉陸身邊為范晉陸服務了好幾年。雖然說焦夢德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完全是因為咎由自取,可是范晉陸內心中不可能對焦夢德沒有感情。更何況這件事情還關乎著范晉陸這個市委副書記自己的臉面?那時候范晉陸又沒有和他包飛揚接觸,對方夏陶瓷集團的項目也不了解,所以在下車伊始的情況下范晉陸選擇避開焦夢德的事情轉而談起望海縣的經濟建設,也非常正常。再者說來,雖然說范晉陸現在是靖城市委副書記,但是畢竟在望海縣擔任過縣長、縣委書記,談起望海縣的經濟建設來,比常務副市長王景書還是要專業的多。
包飛揚腦海里有千百個念頭轉過,回話的速度卻絲毫不見減慢,他自信地對焦夢德道:“那當然。如果市里全力支持。靖城市沿海一市一區五縣的紙漿生產能力起碼可以翻十倍,也就是三百萬噸,帶動五百億造紙產值,以及五千億gdp增量。”
范晉陸不由大為驚訝。這個包飛揚還真的敢設想啊。靖城市全市的gdp目前也不過四百億出頭。他就敢喊出五千億的口號。這究竟是對方夏陶瓷集團在望海縣的未來發展前景充滿了信心,還是無知者無畏呢?
范晉陸的秘書陳樂帆看了自家老板一眼,認真地問包飛揚道:“五百億造紙產值就能拉動五千億gdp?”
“沒什么問題。當然。我說的這五千億gdp不僅僅是造紙的產值,還有運輸、紙品加工,以及因此帶動的原材料、機械制造、生產服務、生活服務等第三產業,以及對當地消費能力的推動,綜合拉動系數沒有十倍,四五倍還是有的。”包飛揚笑著解釋:“不過呢,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項目發展比較理想的前提下。一方面靖城市這三百萬噸紙漿原料的潛能可以不可以全部都轉化成現實中的生產能力,涉及到很多方面復雜因素。就以眼下我們望海縣為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方夏陶瓷集團拉過來一萬噸的紙品項目,但是能不能讓這個萬噸項目的生產力完全發揮出來,還需要作出艱苦的努力;另外就算即使是一切順利,把靖城市三百萬噸紙漿原料生產潛能完全釋放出來,也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夠做成的,照我個人看來,望海的目標應該是三年建成十萬噸紙漿生產規模,五年達到三十萬紙漿生產規模,對于靖城全市來說,要實現三百萬紙漿生產規模,需要的時間恐怕會更久!”
“那倒也是。”陳樂帆從后視鏡中觀察了一下范晉陸的神色:“我看望海縣想要實現三年十萬的目標,難度也很大。”
包飛揚笑道:“難度也不能說是太大。其實,方夏陶瓷集團既然將一萬噸的項目放在望海,那么望海就自然會是方夏陶瓷集團后續十萬噸項目的優先選擇,只要我們將幾個主要的瓶頸問題解決了,方夏陶瓷集團十萬噸紙漿項目我可以保證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留在望海。當然,要解決這些瓶頸問題,僅憑我們望海縣是沒有辦法完成這個任務的,還要市里面對望海縣提高支持力度啊!”
范晉陸微微頷首,神態若有所思。
包飛揚繼續說道:“如果市里能夠支持我們望海把這個項目做起來,受益的不單單是我們望海縣,濱城縣和向海縣兩個鄰縣也會因之而受益。可以說,只要方夏陶瓷集團的十萬噸紙漿項目開工建設,最起碼可以帶動北三縣的經濟向上跨一個臺階。這不僅體現在gdp的增長,更重要的是通過葦紙一體化和沿海灘涂的綜合利用開發,形成示范作用,吸引更多資金進入北三縣,徹底解決北三縣發展乏力的問題。”
北三縣指的就是望海、向海和濱城這三個靖城市北部的經濟貧困縣。本身靖城市在經濟發達的江北省就屬于經濟塌陷地帶,而望海、向海和濱城這三個縣,又是靖城市這個經濟塌陷地帶中的塌陷地帶。
聽包飛揚把目標放在拉動北三縣的經濟發展上,范晉陸的眼睛也不由得一亮。(